哪小吒 发表于 2006-3-24 18:36:00

梁思成: 错批一人,少了名城

<div class="ftitle"><strong>梁思成百年祭</strong> <br/>作者:谢泳<br/><br/><font size="3">梁思成(一九O一—一九七二)如果活著,他是一百岁了。最应该纪念<br/>他的不是我,而是一座城市――北京,但北京消失了,只留在梦中。故<br/>都的逝去,让一个人痛心疾首,但他无能为力,今天的北京,还记得这<br/>个人吗? <br/><br/>北京不是梁思成的故乡,但北京消失的时候,他最心痛,他有没有流过<br/>泪,我不知道,但我依稀听到他的叹息声,北京,你真的就这样消失了<br/>吗? </font><pre></pre><pre><br/><br/><font size="3">为留住北京,为留住一座经典的城市,梁思成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他本<br/>来可以不说话,让故都离他远去;也可以远走他乡,让故都留在梦中,<br/>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他太爱这座城市了。历史真是无情,当故都将倾的<br/>时候,想去扛住她的竟是一个瘦弱,还有些残疾的书生,他哪里来的勇<br/>气呢?文化?艺术?还是别的什么。他是梁启超的儿子,血脉里有中国<br/>知识分子最宝贵的东西。据说,为了留住北京,梁思成和北京市长彭真<br/>吵了起来,然而一介书生,吵有什么用呢?北京还是消失了。</font></pre><pre><font size="3"> <br/><br/>许多年以后,我看到了一九五七年梁思成在沈阳和一些教授的谈话,这<br/>是关于梁思成罪状的一个通报。那次,梁思成是和胡愈之一起到沈阳的,<br/>正是“百家争鸣”的时候,沈阳的高级知识分子都不敢说话,梁思成鼓<br/>励他们,还讲了他和彭真争论的情况。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说:“我和彭真很熟悉,为了北京市的建设问题争得不休,我说<br/>现在你不采纳,五十年以后,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彭真说你若是皇帝,<br/>一定是个暴君。现在看起来,我的观点中有的是不对头,但我敢于争论。<br/>一个人没有主见是不行的。”</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还对记者说:“我这顶形式主义、复古主义的帽子,已经戴了数<br/>年,现在看起来,我的意见也不完全错。”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彭真的话很有意思,他把梁思成说成是暴君,也许是梁思成太固执,不<br/>放弃自己的意见,刺激了他。彭真的故乡在山西侯马,那是梁思成最向<br/>往的地方。当年,为了普查中国古代建筑,梁思成、林徽因的足迹几乎<br/>踏遍山西,可以想象梁思成测量应县木塔的神情,还有他们发现五台山<br/>佛光寺的惊喜。梁思成不会想到,他一生最大的惊喜来自山西,而他最<br/>大的失望也来自山西,这是偶然还是宿命?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一九五七年,和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天真的梁思成也以为知识分子的“<br/>早春天气”来了,他想在这个“春天里”出一口气,因为憋得太久了。<br/>思想改造运动时,梁思成写过一篇很有名的文章《我为谁服务了二十年<br/>》,那样的文章在梁思成一生中还有几篇,但我们从那里看不到一个知<br/>识分子的内心。也许不乏真诚,但如果五二年的梁思成是真诚的,那五<br/>七年的梁思成呢?梁思成说:“我在二十余年中,一方面走到反动统治<br/>集团的外围,成了可供它们驱使的工具;另一方面,我又接近了美帝国<br/>主义侵略中国的‘文化人’,被敌人拉拢,为他们的侵略政策服务。”<br/>那时,知识分子为了过关,说了许多莫明其妙的话。梁思成本来不是那<br/>样容易自毁的人,但在那样的年代,一个书生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br/><br/>五五年,对梁思成建筑思想的批判,也没有把他的内心世界摧毁。当时<br/>对清华大学建筑系的一个基本评价是:“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教授们存在<br/>著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建筑思想”,它的具体表现是以梁思成为首的大<br/>部分教师片面强调“建筑即艺术”,或把建筑看成“首先是艺术作品,<br/>然后才是工程建设”。在进行专业教授过程中,贯穿著唯美主义思想,<br/>强调清华建筑系与其它建筑院系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教育学生掌握“艺术”,<br/>错误地认为工业建筑是低级的,学好民用建筑就会作“艺术要求较低”<br/>的工业建筑。还有的教师甚至认为培养工业建筑设计干部不是清华大学<br/>建筑系的任务,清华大学建筑系在教学过程中传播了复古主义和形式主<br/>义的建筑思想,他们在整个教学过程中贯穿著“清不如明,明不如辽,<br/>辽不如唐”的观点。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这是向著梁思成而来的,随后就开始批判他的建筑思想,同时,北京开<br/>始了它消失的命运,梁思成沉默了,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对这个城<br/>市有太深的感情,眼看著她消失,而不能阻止,他都和彭真吵架了,但<br/>秀才遇到兵,梁思成离山西很近,而山西离梁思成很远,很远…… <br/><br/>五二年梁思成妥协了,五五年他也保持沉默,但五七年,还是这个梁思<br/>成,他却要说话了。他在沈阳说了那样的话,他在北京还要说。一九五<br/>七年三月二日,北京市人民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上,梁思成对北京的<br/>城市建设发表了意见。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说:“展宽西长安街的时候,拆了很多民房,结果街道过宽,街<br/>道当中用不著,留作停车厂,把民房拆了作停车厂,我看不太妥当。”  <br/><br/>他还说:“西长安街太宽,短跑家也要跑十一秒钟,一般的人走一趟要<br/>一分多钟,小脚老太婆过这条街就更困难了。”<br/><br/>关于双塔庆寿寺拆毁问题。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说:“展宽西长安街的工程中,对庆寿寺的拆毁不够慎重,当时<br/>有争论,有关方面没有很好考虑就拆掉了。我想应该保留半年到一年,<br/>等群众都说不好时再拆不迟。”</font></pre><pre><br/><br/><font size="3">关于拆毁东直门城楼问题。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说:“听说有关方面在修筑道路中要拆东直门城楼,我看要好好<br/>考虑,这个城楼是现在北京明朝留下来唯一的楠木建筑物。一九三四年,<br/>袁良作北京市长的时候,有一个日本木匠见到是古代楠木建筑物,愿意<br/>补贴两万元进行维修。人们不要把这些古东西只当作古董看待,它们在<br/>城市中起著装饰的作用。外国有许多城市的马路上,很讲究装饰,看来<br/>不单调,我们应该注意这个问题,当然不必花钱去兴建,原有的建筑要<br/>好好利用它为城市服务。”</font></pre><pre><br/><br/><font size="3">梁思成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但他没有留住双塔庆寿寺和东直门城楼,它<br/>们还是消失了,双塔庆寿寺的拆毁一是因为庆寿寺是为纪念明初僧人海<br/>云和他的弟子可安而建的,这两个人对蒙古入侵中国起了很大的作用,<br/>是汉奸;二是因为这两个塔是清代建筑,没有什么价值。东直门城楼拆<br/>毁,是为了东郊飞机场建成后的交通便利,如果不拆这个城楼,改建道<br/>路时要多花几万元钱。听起来都很在理,但不能细想。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北京城市建筑决策者的思路是:一切以人民的名义。梁思成要保留古建<br/>筑,他们就说那些东西不方便于人民生活;据说还要梁思成林徽因和拉<br/>黄包车的工人座谈,让他们说这些建筑如何碍事。说保留古建筑要花钱,<br/>当时国家没有那么大财力,这也很奇怪,保留怎么会比建设要多花钱呢?<br/>再说,为飞机场的交通方便,五十年代,有多少人民天天坐飞机呢?说<br/>决策的人短视,没有文化,好象也不合情理,梁思成这样周游过世界的<br/>建筑学家,都嫌西长安街过于宽,而刚进城市的干部就会想到后来的发<br/>展?五十年代,谁天天坐轿车呢?人民,人民……我想起了罗兰夫人的<br/>名言: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font></pre><pre><br/><br/><font size="3">错批一人,多生几亿,这是说马寅初的。<br/><br/>错批一人,少了名城,梁思成这是说的。</font></pre></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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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哥 发表于 2006-3-24 18:40:00

看完之后,再生一次气,梁先生真是苦口婆心啊,把道理都讲成1+1=2了,可当时的决策者就是不听.

哪小吒 发表于 2006-3-24 23:45:00

<div class="ftitle">&nbsp;</div><div class="ftitle">1957年:梁思成力保北京城墙</div><div class="ftitle">&nbsp;</div><div></div><span class="fwriter"><font color="#a50010">邓琮琮、张建伟</font></span> <font class="fbody" id="zoom"><div id="p_content"><p>  1957年,“反右”运动正如火如荼,而雄伟壮丽的北京城墙也正在被热火朝天地拆除着。到处是毁墙的炮声,每一炮,都像在梁思成的心中炸响。他已经有了无望的感觉,但这位中国建筑业的泰斗还要为保卫北京城墙做最后拼搏。<br/><br/>  有一天,梁思成进城去瞅了瞅,发现地安门已经没有了,广安门也消失了,听说正拆广渠门,急忙赶去,发现已经只剩下一个城台和一个门洞。<br/><br/>  毁城的大军正向北京最后的两个城门进军——崇文门和西直门——1957年时最后两个有瓮城的城门。<br/><br/>  梁思成流泪了,他要去找周总理。<br/><br/>  他不明白:北京旧城是在伟人的努力下才保存下来的,而今天的毁城决策正是当年的保卫者做出的。<br/><br/>  他还记得,那是在1948年深冬的北平清华园,家里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3个月前,在南京北极阁,他刚刚当选为院士,一回到清华园,发现整个北平已经被共产党的军队围得像铁桶一样了。<br/><br/>  眼下他确实有些担心。近在咫尺的古城已经被围了好几个月,城里的傅作义将军是战?是降?是和?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共产党对这样一个瓮中之鳖究竟有多久的耐心呢?真要打起来,那一座座精美绝伦的古代建筑……他不愿往下想了。<br/><br/>  这样一位对中国古典建筑情有独钟的建筑学家,要目睹五代之都在兵燹中毁于一旦,那种痛心疾首可想而知。他觉得,自己比被围在城里的傅作义将军还要度日如年。就这样天天在担忧之中煎熬着,直到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叩响了他寓所的大门。<br/><br/>  来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开门见山地说:“梁教授,我受人民解放军攻城部队的委托,前来向你请教。城里有哪些著名建筑和文物古迹需要保护,请你把它们的位置准确标在这张地图上,以便我军在攻城时避开。”<br/><br/>  梁思成先生不仅把北平重点文物的位置准确地标在北平军事地图上,而且拿出了带领学生们收集古建筑文献时记载的《全国建筑文物简目》,把它们一并交给了那位解放军干部,并对他进行了详细讲解。<br/><br/>  他很感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想:共产党人了不起啊!<br/><br/>  于是,那张北平军事地图变成了《北平重点文物图》,在西柏坡,挂到了毛泽东指挥平津战役的指挥所墙壁上。随后,毛泽东命令:“把这幅图,交给围城部队。一定要他们注意保护这些重要的文化古迹。部队在进行攻击练习时,一定要对目标计算精确!”在毛泽东的指示下,北平城的全面保护被列为第一项第一级。在攻城的演习训练中,解放军对城内射击目标逐一精确计算,力求勿使炮弹损毁文化古迹。<br/><br/>  一个月后,1949年1月,傅作义召集北平的学者名流开会。著名画家徐悲鸿说:“北平是一座闻名世界的文化古城,这里有许多宏伟的古代建筑……希望傅作义将军顾全大局,服从民意,使北平免于炮火摧毁。”康有为先生年逾花甲的女儿康同璧慷慨陈辞:“北平有人类最珍贵的文物古迹,这是无价之宝,绝不能毁于兵燹。”<br/><br/>  很快,北平和平解放了。<br/><br/>  这一次胜利,是良知的胜利。不论是毛泽东、傅作义,还是梁思成、康同壁,历史都会“大书一笔”。<br/><br/>  但新中国成立后,保卫下来的北京旧城,却要在“保卫者”手中毁掉了。它在即将落下炸弹之前得到了保护,在攻城的炮弹尚未发射时得到了关怀,但却要在和平时期里彻底消失。<br/><br/>  对此,梁思成后来这样回忆说:<br/><br/>  “建国之初,北京市一位领导曾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对我说:‘毛主席说,将来从这里望过去,要看到处处都是烟囱(!!)’这使我大吃一惊。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所要避免的吗?‘处处都是烟囱’的城市将是什么样子?那情景实在太可怕了。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地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认为华盛顿作为一个首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中可借鉴的好典型。北京是个古代文化建筑集中的城市,不宜发展工业,最好像华盛顿那样,是个政治文化中心,风景幽美,高度绿化,而北京的大批名胜古迹可以发展成为一个旅游城市。我发表这些看法并没有想到反对谁,而且我对毛主席说‘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这句话深信不疑。<br/><br/>  当时的梁思成,不仅是著名的建筑学家,而且是北京市的副市长,但他无法主宰北京城墙的命运。<br/><br/>  1950年2月,梁思成和居住在南京、曾留学英国的著名建筑家陈占祥一起交了《关于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位置的建议》,即著名的“梁陈方案”。提出在旧城外的西侧另辟新区。这样,旧城留下,新建一个新中国的政治心脏,而一条便捷的东西干道连接新旧二城,如扁担一样担起中国的政治心脏和中国的城市博物馆。<br/><br/>  梁陈方案立刻被否定。1957年,陈占祥被打成右派,而梁思成,幸亏彭真的“提前”保护,才免遭厄运。<br/><br/>  让我们看一看梁思成要保卫的是一个怎样的“北京旧城”。<br/><br/>  即使没有到过北京的人,也早已从香烟牌上见识了大前门。今天,在人们看到孤独兀立在车水马龙中的前门箭楼和正阳门之间是一个由城墙围成的巨大瓮城;北京内城九门都是由箭楼和城门楼构成的双重城楼的巍峨建筑,门楼为三檐双层的巨大楼阁或殿堂,包括外城和皇城的城门城楼、箭楼、角楼等曾多达47个。如此一说,你对北京的毁城也不会那么无动于衷了吧?<br/><br/>  新中国成立初期,当梁思成知道旧城作为一个整体,无论如何保护不成的时候,仍然发出最后的呐喊。他退而求其次,希望保住旧城的城墙和城楼。<br/><br/>  在北京《新建设》中,梁思成为北京城墙做了他最后的徒劳辩护,可以使我们后人洞悉当年的情景(“○”为毁城者的言论,“△”为梁思成的辩护):<br/><br/>  ○城墙是古代防御工事,是封建帝王统治的遗迹,其历史任务已经完成,理应拆除。<br/><br/>  △那么,故宫不是帝王的宫殿吗?天安门不是皇宫的大门吗?这一切建筑遗物虽然曾为帝王服务,被统治者专用,但都是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杰作,今天已属于人民大众,成为民族的纪念文物了。<br/><br/>  ○但是,城墙限制和妨碍城市发展。<br/><br/>  △现代城市为防止过度密集和拥挤,采取大城市用园林地带分隔为小区域的办法。城墙正可负起新的任务,承当现代大都市的区间隔离物。而当国防上需要时,城墙上还可利用为良好的高射炮阵地,古代的防御工事在现代还能再尽历史任务。重要的是打破心理上的城墙。人民政府所规划的大北京市界已21倍于旧城区,政策方向早已确定,旧时代政治、经济上的阻碍早已消除,我们不应再被心理上的一道城墙所限制、所迷惑。<br/><br/>  ○城墙阻碍交通。<br/><br/>  △只要选择适当地点,多开城门即可解决。同时在城市道路系统设计上,控制车流,引导其汇集在几条主干道上,正可利用适当的城门位置导向。<br/><br/>  ○拆除城墙,可取得许多砖,可取得地皮,利用为公路。拆之无害,且有薄利可图。<br/><br/>  △城墙除1米厚的砖皮外,内皆灰土,总数约1100万吨,以20节18吨车皮组成的列车日运一次,需83年才能运完。这一列车,83年之中可运多少有用之物?废物体积如十一二个景山,安放何处?北京城外并不缺少土地,四周都是广阔的平原,何苦要费巨大的人力取得这一带之地?拆除城墙的庞大劳动力又可积极生产许多有利于人民的成果。如此浪费人力,同时毁掉一件国宝文物,不但是庸人自扰,简直是罪过的行动。<br/><br/>  但这样的争辩很快就结束了。争速前进的历史和匆忙的决策,彻底淹没了梁先生的建议和童话般的憧憬。有一天,梁先生从城内开完会回到清华园,谈到了北京市负责人的话:“谁要是再反对拆城墙,是党内就开除他的党籍!”从此,反对的意见,美好的建议,都沉默了。<br/><br/>  这一次,是科学和理性的败退。<br/><br/>  于是,对梁思成的批判开始了。随后,北京城墙不幸地被拆毁了。</p></div></font><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4" width="100%" align="center" border="0"><tbody><tr><td class="fblack" width="50%"><div id="p_origin">来源:<a href="http://www.gmdaily.com.cn/">《光明日报》</a></div></td><td class="fblack" align="right"><div id="p_editor">(责任编辑:杨帆)</div></td></tr></tbody></table><a href="http://www.people.com.cn/GB/wenhua/1088/2513579.html">http://www.people.com.cn/GB/wenhua/1088/2513579.html</a>

哪小吒 发表于 2006-3-24 23:54:00

<strong>梁思成先生未能亲见──追记元代“合义门”的发现</strong> <div align="left"><pre>郭源

<font size="3">一九六九年冬春之交,北京市民为了执行“深挖洞”的最高指示,向城
墙要砖,他们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扑向城墙,带着扫除封建制残余的一腔
仇恨,无情地破坏着。仿佛拆除了城墙也就铲除了残留在人民心中的封
建思想。

当思成听到人们拆城墙时,他简直如坐针毡,他的肺气肿仿佛一下子严
重了,连坐着不动也气喘。他又在报上看到拆西直门时发现城墙里还包
着一个元代的小城门时,他对这个元代的城门楼感到极大的兴趣。

“你看他们会保留这个元代的城门吗?”他怀着侥幸的心情对我说:“你
能不能到西直门去看看,照一张像片回来给我?”他像孩子般地恳求我。

“干嘛?跑到那里去照像,你想让人家把我这个‘反动权威’的老婆揪
出来示众吗?咱们现在躲都躲不过来,还自己送上去挨批呀!”我不加
思索地脱口而出。忽然,我看到他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我马上改变
语气,轻松地说:“告诉你,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那亲爱的丈夫的健康,
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我俯下身,在他的头上吻了一下,但是晚了,
他像一个挨了呲儿的孩子一样默默地长久地坐在那里。

──摘自林洙《梁思成在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日子里》

多少年来,我养成一个习惯,夜里躺在床上看书报。那天偶然看到林洙
女士的《梁思成在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日子里》,突然心头一阵
颤抖。

我在清华大学仅一年,院系调整,离开清华,但在这一年我经历了高校
里人人过关的思想改造运动,看到因设计国徽累病了的梁先生怎样带病
在大会上检查,所以说我认识梁先生,但梁先生绝对不认识我,我知道
梁先生是梁任公之子,是位执著的爱国主义者,又是建筑界的权威,对
他极为尊重。为保护北京城墙,解放初期,思成先生和林徽因女士不辞
辛苦地呐喊与呼号,到处奔走,曾找到当时市委领导彭真。二位的呼吁
传到毛泽东主席的耳朵里,据说毛泽东只说了一句:“关二爷的青龙偃
月刀倒是好看,能用吗?”这句话是从当时报上看来的,因为特别精辟,
记住了。

看完林文,我不能不想到二十八年前的那段往事。让梁先生魂牵梦萦的
元代小城门,也就是“合义门”,从拆城砖到发现城门整个过程我都在
场,多少年了,逐渐淡然,不见林文,不知这小城门如此重要,也许一
生都会深埋在我心底。

一九六九年初,冬春之际,我在德胜门外新风街新都暖气机械厂三车间
当壮工。我在这个劳改厂劳动改造一年半,留厂就业九年半,身份是长
期临时工、摘帽右派分子、劳改释放人员。

一天忽然接到命令,三车间六七十人全部去拆西直门瓮城。瓮城有东西
南北四面墙,构成“瓮”的样子,东西墙是砖砌的,南北是土墙,当时
好像东城墙已拆完,只剩下西、南、北光秃秃的三面墙。北面的土墙没
费多大劲,几天就推倒了,撤回了一些人。接着拆南墙,任务不太紧,
又撤回一些,剩下了一二十人。南瓮城墙从外表上看是土加石灰,但是
一镐下去,仅仅是个白印,连一点粉末都不掉。啃不动南城墙,只好转
拆西城墙。

当时正在文化大革命高潮中,从一九六八年以来,什么“二月兵变”、
“二月逆流”,今日打倒“王关戚”,明日打倒“杨余傅”。我们这半
监禁的就业人员,也不知晓哪头炕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只觉得你
方唱罢我登场,上上下下乱哄哄。上层斗争激烈,基层连我们这个科级
工厂也内斗得厉害,走马灯似地换帅换将,而犯人、教养人员、就业人
员这些“死老虎”也没什么搞头,对我们的管理倒松多了。

这时的北京已是春暖花开,毛衣都穿不住了,偌大一个西直门瓮城,只
有两个“摘帽右派分子”拆西城墙,一个是我,一个是《六十年的变迁》
插图画家江荧。没人管我们,爱干多少就多少,一点不干也没人理你。
我和江荧像两只被放飞的鸟,在破烂城墙上“自由”飞翔。我们俩从西
城墙上往下扔砖,那是明代的砖,比常见的城砖小,扔着扔着发现底下
的一层砖跟明砖不一样,我把江荧叫过来,认真观察,发现下面的砖青
中透黄,不像明砖是纯青色,比明砖长三分之一,宽三分之一,但薄二
分之一。江荧腆着大肚子说:“管他呢,往下扔吧!”我说“还是一层
一层的扔,如果掏着扔,掏空了,咱俩不好下去了。”江荧同意我的意
见,不过江荧扔了两块跑去买冰棍了,这时露出一大片又薄又脆的青黄
相间的砖,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层就是元城“合义门”,更没有保护古
文物的意识,只是为了下去方便,才没动下的砖。我扔得满头大汗,江
荧随手递给我一支巧克力冰棍,天气热,我也没客气,擦擦汗就吃了。
江荧用他的东北口音说:“小郭子,干嘛这么卖力,没人管,管他呢?”
我没言语,时已中午,我们两人打道回厂吃饭。

下午仍派我和江荧西直门拆砖,城墙下一片狼藉,大砖、小砖,整的、
碎的,堆积如山,这里虽是交通要道,各种车辆早不通行,行人也不从
这儿过,整个瓮城圈就江荧和我。江荧没扔几块就站到城墙顶尖处,观
看四面八方的春景,街头树枝已有绿意,春风一吹,倒也十分惬意。我
照旧扔砖,大概两点多钟的光景,砖下忽露出一个月牙形空洞,这离地
面也就一米多点,我跳进空洞,用力一推,余下的墙砖忽啦一下倒向东
边,露出一个小城门洞。

我一惊,拆瓮城墙拆出什么了!

我第一个钻进洞内,阳光也第一次照进这个近六百年的洞口,洞内很潮
湿,忽然间看见南面墙壁上还有题字。我虽然喜欢历史,尤其喜欢明清
史,但只是凭兴趣看书,对明代的官制记住一些皮毛,明太祖废丞相,
改为官位低的大学士,设六部,六部设尚书、侍郎、给事中,其他我就
不知道了。南墙题的是修城墙的官名,肯定有“东、西”两个字,是
“东提辖、西提辖”还是其他什么官,我就说不好了,接着有七八个人
名,我估计都是修城墙的工头,名字也绝不会见于明史,最后几个字我
记得非常清楚:“大明洪武十年”。我想明建国是一三六八年,洪武十
年是一三七七年,这时我忽发思古之幽情,这五百九十二年里,经过多
少风风雨雨的历史事件啊!看看墙上的字迹,湿润得很,就像刚写上似
的,我感到新奇,思古之幽情跑掉了,奔出门口大喊:“江荧!快来看!”
这时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又拚命的重复喊了一声,在很远的地方才
听见江荧的回声:“小郭子!干什么?”我说:“快来!这儿有城门洞。”
江荧很胖,虽尽力跑也不快,到了跟前,我拉着他快走,“洞内还有字。”
江荧和我忙进洞口,可惜,墙上的字一个也不见了,江荧问我:“有什
么字?”我一歪头说:“怎么没了?”当时我大惑不解,后一想近六百
年了,因洞内潮湿才留住字迹,这一见空气,一见阳光,还不风化了!
我说:“刚才真有字,怎没了?”江荧笑说:“你小子瞎说。”我起誓
发愿一番,不是活见鬼,确实有。我们又发现洞内东南角、西北角各有
一堆土,方圆有四、五米,西北角那堆上的夯印很特别,才有碗那么大。
眼看到下班时间,我们也就离开现场了。回去想想,西直门瓮城整个把
那个小城门洞包住了,真是城中有城。

第二天上头命令新都厂多派人拆砖,当然有我和江荧。早晨又到西直门,
我先进了小城门洞,这时已有两位文物局的人来了,(估计是附近街道
办事处值班的人向有关部门汇报了)洞内除了两堆土别无它物,西北角
土堆上的夯印引起了工人们的注意,人们议论说这是元夯,明夯比这大。
我想洪武十年离元朝才十年,恐怕明夯还没出现,只能用元夯了。我本
应把我见到的一切包括稍纵即逝的字迹告诉文物局,那对考证明朝建西
直门那一带城墙的年代很有意义,可我是劳改厂的释放人员,如果文物
局问我的身份实难出口。再说我见国家乱成这个样子,处处破四旧,快
破到国破家亡的地步,别扯这份淡了。当天来的人多,砖扔得快,到中
午平地上露出一座小城门楼子。样子我好像见过似的,忽然间我想起了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眼前的小城门楼子和图上的城门一模一样,
城门上窄下宽,呈斜坡状,洞门口上有三个字“合义门”。

当时的考古专家夏鼎、苏东琦,建筑专家梁思成,都成了“牛鬼蛇神”,
只听说郭沫若下午来过。文物局当天派人照了相,城墙仍照拆不误,元
砖被扔得满地都是,一天时间,合义门──极为罕见的相当完整的元代
建筑──夷为平地。

可敬的梁思成先生,如醉如痴,做梦都想看看此城。这么一位专家、一
位内行,如见到此城一定会有很多收获,很多见解,为我国建筑史提供
可贵的实据。我一介凡夫,一个摘帽右派,一个外行,倒对此城的出现
和祖7d灭,清清楚楚,但有什么用呢?悲夫!

此事一直埋在我心里,除当事人江荧略有所知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二十八年后,见到林洙女士纪念梁思成的文章,我才提笔写此短文,以
告我的先辈梁思成先生在天之灵。 </font></pre></div>

印心 发表于 2006-3-25 15:36:00

可惜时光不能倒转,历史不能改写。

爱屋及乌 发表于 2006-3-26 09:31:00

<p>努力学习,争取自己不要变成有知识没文化的人,努力变成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并影响自己的孩子,我们捡能做的先做起来吧。</p><p>小小郁闷一下。清明节快到了,在阳台上摆桌小酒,祭一下梁先生,林先生。希望他们保佑我们这一代能留住该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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