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业场的电梯 劝业场重修恢复原貌,可喜可贺。在北京,尤其是南城的百姓,对老劝业场有深厚的感情。论档次它比不过东安市场和西单商场,但贴近靠拢普通市民,是南城居民逛街购物的首选。位置也好,前门大街、大栅栏,挨着。老百姓图热闹、好新鲜。这几个地方都热闹,还净是新鲜玩意儿。而且顺路,老北京话:“一溜编筐”的就走遍了。不买东西,光为开眼,也值得常来。这些地方好像有点俗,可离雅的地方——琉璃厂,不远。俗人来,雅士也光顾。鲁迅和他的朋友许寿裳、陈师曾、齐寿山、二弟周作人都没少逛劝业场。当时二楼有家叫“小有天”的福建馆,鲁迅日记中记述过在小有天的聚餐。 1912年9月27日:“晴。下午收二十二日《民兴报》一分。得二弟所寄小包,内全家写真一枚,又二弟妇抱丰丸写真一枚,我之旧写真三枚,袜子两双,德文《植物采集法》一册,十四日付邮。晚饮于劝业场上之小有天,董恂士、钱稻孫、许季黻在座,肴皆闽式,不甚适口,有所谓红糟者亦不美也。” 1913年4月27日:“晴。星期休息。晚社会教育司同人公宴冀君贡泉于劝业场小有天饭馆,会者十人。得二弟信,二十一日发(26)。” 鲁迅先生日记里还有他和朋友、同事逛劝业场买东西的记录。劝业场雅俗皆宜,高低共赏。 南城的孩子们也爱跑劝业场。吸引力最大的是“坐”电梯。南城的楼房极少,更不用说电梯了。有电梯,还随便“坐”。除了劝业场,没有第二家。蝎子屎——独一份。 那时的电梯可没现在的讲究。门是扁铁条的拉闸门,开关电梯门靠开电梯的人用手推拉。电梯里外,互相看得见。电梯在西侧,进南门不远。一到三层上下往返。我很小,八九岁。跟大点的孩子跑,从广安门开步走。到虎坊桥,过马路,奔东北。走五道庙、李铁拐斜街、观音寺,到煤市街往北,走到头,廊房头条,劝业场到了。进南门,活动开始。楼梯下、摊位间捉迷藏,横冲直撞乱串,招惹来呵斥、臭骂。胆子小的,老实一阵儿;胆儿大的,不管不顾。跑上三楼在电梯口聚齐儿。笑得前仰后合,累得呼哧带喘。坐电梯到一楼,再坐电梯上去。往返两三回,过够了瘾,满足了。出南门,往西走。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原路回家。 家里穷,过日子的指导思想是省钱。逛公园要门票,听戏看电影得花钱,不去!去窑台儿、河泡子、护城河沿,看野景。去天桥,听评书、看戏法、小疯子的滑稽京戏,挤在边上站着,打钱时躲出来。逛大栅栏、劝业场,都按指导思想行事。 1955年以后参加工作,属北京市合作系统。北京市联合总社机关,在廊房头条办公,北门正对着劝业场南门。南门(正门)在廊坊二条。二楼办公,一楼土特产商场。经常送报表取文件。还有时到“制蜡社”(制造蜡烛合作社)开会,地点在大栅栏东口外南边,前门大街路西。有机会到这两个单位来就假公济私,转大栅栏,逛劝业场。劝业场四楼有新罗天剧场,分南北两个场子。南场演评戏,北场演曲艺,大鼓评书,单弦相声。劝业场南北向分三个厅,中间大厅是玻璃屋顶,摊位在周边,当中是一圈栏杆围起的天井,从三楼到一楼,光线充足,非常豁亮。四楼是加盖的,三楼玻璃屋顶碍事,盖成南北两块。东西两条修了屋顶花园。 劝业场南门往西到头是煤市街,往南拐角处,廊房头条、二条之间,曾是著名的西餐馆:“撷英番菜馆”。据传是一位德国老太太开创于清末,规模不大,但当年独此一家,加上经营灵活,红火过一段时间。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才关张。1960年以前多次路过这里,菜馆外装修黑色大理石贴面还留着,柱子上刻有楷书的“撷英番菜馆”一点没损坏。七十多年前的门面就够气派的了。文人的文章里留下了“撷英番菜馆”的名字。鲁迅文章<公理的把戏><送灶日漫笔>都提到“撷英番菜馆”:季羡林<悼念沈从文>中记述了沈从文在这里举行婚宴的情形。近来刘心武<第二辑:青春心灵体操>,书里也讲到这家菜馆。 劝业场的历史值得回忆,街坊也有不少往事值得念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