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百事顺遂 于 2012-11-10 22:12 编辑 . m9 ~0 O9 {+ j' z$ c#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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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里有个姑娘叫凤凤,十六七岁,是农场职工的女儿,脸蛋身条都不错,可算是我们整个农场“土著”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了。我们知青们也议论说,可惜是个“土妞儿”,要是在城里也算得上是“盘儿靓”的。 恐怕人长得美,心计也会与众不同。当地人如果讲普通话,会被当地人讥笑,认为是不安分的人。而凤凤则不然,说话带有天津味儿,因为她最早接触的是天津知青,t她觉得城里人都是这样的口音,于是她平时就模仿说津味儿,但是说的不地道,我们一听就知道她学的是天津口音。 当地人卫生习惯很差,可能与生活条件和环境艰苦有关,很少洗衣服、刷鞋。凤凤看知青休息的时候总是洗衣服、刷鞋,她也总是把自己的球孩(孩,乃鞋也;球孩,乃胶鞋也。)刷洗得干干净净,两个过肩的小辫子也梳得整整齐齐。她不大爱说话,但我们知道她想往着把自己打扮成城里人。 到农村第一个春节之前有的知青要回北京探亲了,凤凤悄悄地找到一位她比较熟悉的女知青,羞答答的让帮她买一双好看的尼龙袜子,等带回来再给钱。这位女知青欣然受命,在北京买了一双尼龙袜子,探亲回到村里赶紧给凤凤家送去,顺便还捎来一包北京什锦果脯送给她尝尝。凤凤和她娘接过尼龙袜子,喜上眉梢,爱不释手,连声道谢,最后问这双袜子多少钱。女知青说,厚尼龙袜子比较贵,六块钱。顿时凤凤和她娘收敛了笑容,露出惊愕和无奈的表情,他娘眼泪夺眶而出,跺着脚抽泣起来,“哪儿知道得这么多钱呀,早知道这么贵不能买呀!”凤凤也羞愧的泪流满面。 那年月,六块钱对于凤凤家来说可不是个小钱儿,即便是城里人也未必都舍得花六块钱买双袜子穿,一般花块儿八毛钱买双尼龙加底线袜子就可以了。再说凤凤全家六口人每月的收入也不过四十多块钱,哥哥娶媳妇借了一千块钱送彩礼,至今还没还清,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农村人花七块钱买双袜子穿不是烧包子啦? 这突如其来的哭闹让女知青十分尴尬,不知所措,连忙说:“袜子给凤凤穿吧,钱就算啦。”转身离开了凤凤的家。只听得她家屋里传出更大的哭闹声。 从此,凤凤和她娘再也没提过给袜子钱的事儿,不过,倒也算有良心,每当凤凤家有啥好吃的东西——炖酸菜,蒸包子、煮羊肉,烙油饼,总不忘喊那位女知青到她们家去吃,一来二去凤凤家和女知青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农场的职工和家属、知识青年都是公费医疗,看病不花一分钱。设备也不错,心电图、X光机、化验室齐备,而且还有几位下放来的中老年医生,技术好,服务态度也好,深受大家的欢迎,有病都愿意找他们看。这些医生都来自于北京西城区某医院,该医院位于毛家湾,是一座小楼,就在林彪住宅附近,因为站在小楼上就可以看到林彪家的院落里,所以就撤消了这个医院,全体人员被落实“六·二六”指示下放到内蒙地区。 一天,凤凤身体不舒服,可能是那种女孩子的病吧,凤凤来到场部医院看病。她找了一位从北京来的女医生,医生要先问患者姓名、哪个单位等等进行登记,凤凤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自己是某分场的,是北京的知青。医生看看凤凤拘谨的神态,凭感觉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知青,更不像北京知青,因为凤凤说话带着当地口音还掺杂着天津味儿,于是医生进一步问她,你是北京哪个区的?凤凤思忖着,然后脱口而出,“我是宣统区的。”女医生木然愣了一下,突然趴到桌子上大笑不止,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女医生感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掏出手绢擦去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凤凤说:“北京哪儿有宣统区呀?倒是有个宣武区!”凤凤羞得满脸通红,呆呆的看着还在大笑的女医生。 这件事被流传成笑话,以后凤凤再也不提自己是知青了。 几年后凤凤离开了农场,嫁给了包头市里的一位干部。凤凤终于成了城里人。 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凤凤如今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 去年春节刚过,一位当年在一起的知青打来电话,说凤凤在北京呐,多少年不见,她招呼咱们一起聚一聚。于是十几名老知青和当年的凤凤见上了面。 敢情凤凤的老公八十年代就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十几年前又跑到黄河南的鄂尔多斯做起了煤炭营生,赚的钱这辈子花不完。前几年凤凤家还在北京买了房,复式楼,300多平米,就在宣武区。 大家都知道当年凤凤闹得“我是宣统区的”笑话,于是当面戏谑她,这么有钱,干嘛偏买南城的房子? 凤凤理直气壮,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辩白:咱不是买不起北京上风上水的花园洋房,我就是要买宣武区的,图的就是宣武区这三个字,了了我这年轻时的心愿!可我也不走时气,刚住上没两年,宣武区和西城区合并啦,取消宣武都叫西城啦! 大家起哄说,凤凤,你这么有钱,在北京每个区都买一套房,轮着住,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北京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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