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idushu 于 2012-9-6 08:26 编辑 9 C' T; D& S9 Y7 q8 q3 E. j" \0 t. Y( I# o
北京的早点，除了几个老字号小吃店外，基本被外地朋友垄断了，您哪里还能找到北京人卖早点的？似乎跟北京有点关系的玩意儿，北京人都不伺候了。我是个外地人，却十年前就爱喝豆汁儿，那时喝了人生中第一口，却第一口便找到了老北京的感觉，一口下去，拿舌根去品，品到了甜。以至于后来闻见的不再是臭，而是香，一种吸到胃里去的香。我擎着一个破碗转着喝，我喝两口就一口咸菜，或者咬一口烧饼，芝麻那面儿要冲上，这是牛街老回回看人有没有礼性的一个标准。我戴着回民的小帽，坐在老磁器口豆汁店破破乱乱的桌椅间，享受着这老城曾几百年不变的生活的一息残留。还有油饼，其实山东也好，老北京也罢，油条都是主流，后来才是油饼占了盘面。原谅我把山东人的吃法保留了，我有时拿回家吃时，会就点生蒜，油炸咸食与大蒜，简直就是绝配，那是一种无从表述的全新的香，似乎是花香在蜜蜂手忙脚乱的调和下化作了蜜一般神奇。还有包子，也许是胃不太好的缘故，我偏爱热烫绵软一类，最舒坦就是一个素包子一张油饼再加一碗豆汁儿或小米粥，排相当一会儿队，嘴里念叨着招呼着借过借过别蹭着您，然后安坐桌前凳上，喝两口看看周围的人，吃口包子瞅瞅外面朝阳下的树啊花儿啊，猫啊狗啊，一口接一口，却并不匆忙，眉眼也变得和顺，呼吸也变得温润，这才算吃好。于是慢慢起身，走前不忘把椅子凳子推回去，客气地看一眼对面的大爷大妈或者小小子小丫头，拐弯抹角走出去，一掀帘儿，早晨的凉爽便扑面而来，打个饱嗝，这爷们儿也就舒舒坦坦该干嘛干嘛去了。 * }2 p2 s. c# u( e ' ?% _' d% m/ [9 ~这是一种生活态度，放在北京最为熨帖，谁也说不清是北京造就了这态度，还是这态度成就了北京，总之如果有一天早点铺子里全是皱着眉头机械吞食的挣钱生物，那么我们的北京也就彻底沦陷了，当然这要比胡同四合院北京话的完全消亡要迟一点，这是最后的一点光芒。当然您如今要在这些老字号里吃早点，除了能这样吃之外，还会附送您老国企一线服务人员最后的生硬态度的残留，倒也可以作为怀旧的一部分，因为如今这样的大姐也少见了，多的是或灿烂或板着脸的外地小姑娘。我从不管这些，一律阳光以对，顽强地笑到最后，即使油饼涨了三毛钱同时瘦了三钱也还是微笑，偶尔会发发牢骚，当然早点摊子后面的面孔一般会置若罔闻。如今清真铺子里也基本都是汉族伙计，所以你戴小白帽进去，要么面无表情，要么惊奇万分，反正不再是老回回见面三分亲的过去。我的确是一个即使吃早点也在追寻往日意味的怀旧派人物，也许这也正是老回回多少保留了老北京古老韵味的原因。我喜欢偷偷端详胡同老人吃早点的做派，衣着简朴古旧的老者，缺几颗牙的瘪瘪的嘴，颤巍巍抽出皱巴巴的四块三毛钱，或者两张算来算去才算清的老年券，迟疑着给出去，叫出的吃食却是京味盎然，含糊滑溜却让人回味不已。间或有外地来客，口音带着江海的味道，问豆腐脑是杏仁味的那种吗？或者说请给我一份豆汁，旁边的大妈也许会善意地提醒，这个您兴许喝不了，豆汁儿可不是一般的味儿。不过如今很多北京孩子也已经喝不惯这个，我甚至看到不少中年人站在柜台前，只能指着说要这个要那个，却再也叫不出那曾经耳熟能详的名字来。还有所谓的北京爷们儿，其实只是一个外壳而已，你听这位晃着膀子进来时那没好气的头一句，就跟服务员天生就欠他两碗豆汁儿钱一般，就绝不是传统的老北京。这样的人，无论男女，以中年人为主体，越来越多，也许那动乱变迁的年月和后来开放搞活的时光，已毁掉了这些人身上应有的那份古朴和热诚，还有旗人回回汉民共有的那份讲究。8 p; `( J' q1 Q8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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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复一日进出这些百年的早点铺子，虽然岁月早已将它们淘空只剩外壳，只余下一块匾额，但我依然在唇齿之间品到了古老的味道，依然在抬眼之间看到了久远的身影，我在吃早点时很少吱声，可心中却似已道尽了千言万语，为着这早点铺子里的北京。" S- p2 R1 j. d6 _#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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