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iantou 于 2013-4-16 09:24 编辑 D9 q. l( y3 T: i
O9 j: T# e0 k; N《乡下》 几年前在北郊租得几分薄地,开始种瓜种菜,耕耘浇水,到了夏秋开始收菜,去年长势最好的是老倭瓜,天冷前陆陆续续收了一百多个。又是一年“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新的一季,春耕、春种开始,地头歇晌时留点文字下来,与好园艺的交流,向“菜把式”们请教。 【两把火】 我这片地有多大?约有三分,公制计量近200平米。老家种了一辈子地的亲戚来这看过,说没有,也就二分多点,说得对,我拿钢尺量过,边边角角都算上,约莫三分。我说,你没看我是立体种植,房顶上爬了多半幅的南瓜和老倭瓜,种植面积不止三分。 今年的春日姗姗来迟,过了植树节,清明临近,绿色还未重返大地,但农时到了,下乡春耕。 关门闭户快五个月,又来到了乡间我那三分天下。木栅栏门敞开着。去秋刮落的枯叶铺满地面,葵花杆、玉米杆横躺竖卧,风干的老丝瓜坠在架子上不肯离去,三月底的一场雪,京北下得更大些,背阴处还有些斑驳。 电话找来水工,将水表重新安上。这是每年的防冻措施,天寒地冻,屋内无火,怎么保暖也不灵,拆下。灌满电壶烧开水,开始干活。 “先治坡、后治窝”大寨精神年轻时就让我们知道轻重缓急,地里的春耕优于屋内的卫生。 抄起“桃锹”开始翻地,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秋,惦记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粮呢。 有太阳的天不凉不热,一年一翻地,应该是秋耕更好,去年走得急,秋耕推迟为春耕。秋耕的好处是地翻过后,一个冬春的冻、化,来年地里的害虫会少些,这是遥远记忆里的老理,现在科技昌明了,老章程不一定还合适。早年种地那会还听说过“免耕法”连队的拖拉机拽着播种机直接在去年收割后的玉米垄上破茬播种,成功还是不成功,不记得了。 我也想到过实行一下免耕法,可要是不翻地这季节到地里也没得干,这点地要是棒劳力有一个工时够了.种园子,吃菜是一,活动活动身板排在了吃的目的之前. 这把桃锹,使了四年,是跟装修的小工”拆搭”的,看那白蜡杆锹把光滑滋润.几年用下来锹头都磨下去半公分.翻出不少的碎石,斩断无数的芦根,生地成了熟地,翻地越来越轻松.向阳处干燥些好翻,泥泞处,桃锹粘成了大坨子,我怀念起了”钢板锹”,这要是有一把,削泥如同切糕. 拢在一起烂枝枯叶堆了两堆.点火燃起,袅袅升起白烟.风过来,火苗子往斜了窜去.种田人经验老道,早防着这招,别火烧联营殃及他人.事先尺把深的坑挖在了当间,离开可燃物数米.噼噼啪啪,旺火烤人,忙活着将翻出来的玉米根扔到火头上,留下草木灰还田. 【三分地】 这地界靠近六环,划在了昌平辖内。电线杆子上的编号属马池口地区。说到马池口我的同学都熟悉,上中学时学农参加麦收去的就是马池口公社,也可能是秋收,因为不大记得拔麦子的苦楚,再前面的一次也是昌平的亭子庄,那次的回忆惨痛,拔出了两手血泡。到了马池口,我记住了没完没了的酱油茄子和炒老倭瓜轮流上桌,再有就是当地的“自流井”。那次也算是开了眼,从“吃水不忘挖井人”课文里就知道井是竖井,而马池口的自流井是平面的,石头缝里咕咕冒出清泉,汇成径流,担水的、洗菜的、洗衣的,姑娘、媳妇一大溜。北郊的地下水充沛,是因为北面的山脉截留降水,通过地下水脉顺势而下,部分水流最终汇入沙河,往东大概就叫温榆河了。 我在的那片园子地点叫“满井”顾名思义,可见是个水泽之乡。刚到的那年不少户都自己打井,浇地,两块钱一吨自来水有点浪费,那时请人来打,也就四五百块,人工去掏,不用机械,里面砌上一圈砖。安上个潜水泵,合上电闸,水就上来,有些家还搞起了自动喷灌,省工、省钱。这种日子过了两年多就不行了。开始是井里提不上水,我前面的邻居又清来了打井队,照着五米多打,才见水。就这也好景不长。这时人们才醒悟,原来是周边施工,为了降低地层的水位,安置了不少的抽水机,日夜排水。眼见得北面的大楼在一栋栋的建起,由远及近。原来那条石子路的林荫道旁的大树也被伐光。我们进出农庄道路也不得不改道。 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市里每年都公布新建绿地多少多少,但我眼瞅着四年的工夫,周边的绿地不断地缩小,是千亩、万亩的规模,楼群从北面、东面包抄过来,西面的大苗圃还能存在几年,谁都说不上。连我们这个园子本身都说不上了,还能存续三年五载,再往前,都不好说。 眼下的问题是井水都枯了,我庆幸当初就没有打井,这口枯井除了占块地方,如今还能干什么,改个菜窖如何。 【四年头】 这是耕耘的第四个年头. 奥运会后的那一年,同事偶然说起在郊区落草种菜一事,对方说,你快退休的人,还不寻块地方,将来躲躲清闲。我想也是,问了情况要了地址,网上又查询了若干情况,周末启程走高速半个小时车程,五年前的京藏高速出京段还不堵。 是处百多亩地的园子,几年前是家矿泉水厂,做赔了,改建为这半商半农的项目,说有大产权60年,也就信了,60年够长,其实有一半也就够了。园子内已经分割成几十个单元,每个单元少则六分地,多则两亩地。地上已落成简易的农民房,要求不高的,花点钱装修就可入住。对入住业主的要求是,不能变更使用功能,种树、种花、种菜均可,建筑不得超过一层。销售带着我在园子里转时,竣工入住的也就三分之一,还有的挑。走到西墙边,是一排高高的大杨树。我蹬着施工的梯子上了房顶,好地方,四面八方见不到楼房,一片盎然的绿色,西墙外是片很大的苗圃,郁郁葱葱,这让我大喜过望。二次再来,交上了定金,预约了施工队,我定下来的那个单元是一排小平房的西段,东段灰墙灰瓦的马上就要完工。我交待给工头,就照着东面邻居的大摸样做,求得风格的统一,但东邻门前四根血红的柱子,纯属装饰,没有承重作用,就免了。十一过后开工,入冬前竣工。 第二年开春,我开始了周末菜农的新行当。翻地整地,这还真不算什么。过去水田的土方做埂埝,一天的定额一根,我记得是12方土,把我这三分天下翻个遍,也凑不满10方土。头年的生地,长着一人多高的苇子,过去这里是苇塘。至今这园子里还有出鱼塘,刚来时这里卸过两车鱼,现在钓得差不多了。苇子多芦根就旺,斩草除根就麻烦多,再有就是碎石烂砖,一锹踩下去就搁在了石头上,到了这第四个年头,地里都被收拾干净了。 一天的工夫翻了多一半,其实要是卯卯劲,当天也能完活。可人不比当年,别累着自己,留点下周接茬干。 【五更天】 这个周末在乡下连宿两宿,原来只是夏秋才住在农地,以为这初春还是有点冷。上周家里的室温十四度上下,白天还是有点凉。周六这里中午二十四五度,温室效应,门窗都敞着,热气迎进来,夜间的温度与城内相当。这日子乡下的室温更舒适。 白天继续翻地,连带着做卫生。环境卫生近来好不了哪去,我这不点火了,其他园子里烟又腾起来,空气中满是焦糊的味。 上周浇过了头便水,过冬的几垄韭菜长了两寸高,它们已经三周岁了,好像有点后继乏力,市场上卖的韭菜都尺把长,莫不是大棚里产出的。 白日约了“菜把式”过来,商量今年种些什么。菜把式说,你今年退休了可以自己种了。我说,还是不行,城里面还有家事要照顾,不能老在乡下盯着,再说,该种什么,什么时候种还是没数,您还得继续技术指导,我要是人不到位,这浇水、打理的事还得您来。 上午刨坑、浸种,种下六十穴的南瓜和倭瓜,倭瓜是去年留下的种,拣那口味好的留存下来,但不知发芽率如何。南瓜是外面带回来的种子,菜把式说那东西中看不中吃。其实真吃不了多少个,红彤彤的长起来,中看也行。 夜晚的乡下,比城里静得多,至少听不到楼上邻居划过楼板的声音和马桶们的稀里哗啦。 静夜里的睡眠好,睡到夜半突然惊醒,窗外"刷刷"的响声,几分的瘆人。鬼不怕,怕的是贼人摸上门,这荒郊野地的。再想想应该不会,来这好几年了,敞着门窗出去吃饭都没出过什么意外,回城时就挂上锁,挡住了君子也挡住了小人。忽然想起白天见到邻家栅栏边上有几枚鸡蛋,上周看有个八九个,大概是扣在水桶底下,忘掉了,结果上面的桶抽走了用,留下了过冬的蛋,这周来还是没见到东邻,那蛋就剩了两枚,还有遍地的碎蛋壳。这动静一定是小兽来此寻食发出的,想想就安了心。 夏日里这园子中常见的是长尾巴黄鼠狼,夜色下与人对视,双眼亮晶晶。有黄大仙在就避鼠,“猫避鼠”已是城里宠物猫们的传说。 这一惊,迟迟的才又睡去,再睁眼时天光大亮,一缕阳光挤了进来。没听到远处和房后的鸡叫。禽流感,被处理了还是怎样。往年我都是鸡叫三遍才起。 【六月杏】 院子里的杏花开了,就此一株,开得热闹,粉白的小花一串串缀满枝头,嗡嗡地引来不少的蜂子,一只大的还闯进屋内转了好几圈才出去。 多花才能多子,也才能多福,人的口福。这株杏树从种下的第二年就进入盛果期,树个头不大,二米不到,手腕子粗细,但到了夏日硕果累累,上百个果实有了,没有数过,金黄一片,主人迟迟的不肯摘,图个赏心悦目。杏子吃多了也不好,好像是说“杏伤人、桃养人” 花开时装扮了萧瑟的初春,麦黄时与夏天一道成熟,种棵杏树蛮不错的选择,两季给人带来满足。可惜这棵杏子种在了栅栏的东侧,枝头沉甸甸地垂到了栅栏西面我的空间里。咱与东邻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带吃人家东西的。当然东邻家递过来一盘是另回事了。 前年麦黄时节,这棵树上的杏子,我吃了个够。不知为何,那年杏子黄熟时节,邻家大门紧闭,眼见得果实由浅黄转向了深黄,摇摇欲坠,又过了一周,我再来到树前,遍地一片金黄,草地上落得比枝头上多。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当机立断,不再矜持,抬手摘下枝上的果实,掰开抖落杏核就塞进嘴中,那叫一个甜软香,熟透了的果子比开春满树的鲜花要香,更何况入嘴后的绵软甜。一连下肚几个,竟然有些饱意。那日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老范过来电话,说人在北城,问明我的方位,一会开车就到了门前。进门之后过来摘果子,好够的全部拿下,高处还剩个十个八个的,让它们继续应景。老范也大快朵颐,还给他的小外孙捎去一大捧,老范那双大手,小蒲扇似的。 我落户的那年,选择了一棵一米五高的石榴种在了窗前,头年开花没落下果,二年就再没返青。再过一年春耕翻地时,地里出土了一枚杏核,已经开裂,缝隙处挤出了一颗嫩芽。我原地回填,日后浇水时也有它一份,三年了个头长过了我,身板瘦弱,也就拇指粗细。东邻家的已是花开满枝,我这棵才要萌芽。菜把式说该嫁了,要从根部往上近一尺的部位动手术楔进新枝。今年,看花又无望了。 【七上八下】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上肥这事着实让人七上八下的忐忑. 现代农业靠化肥支撑,省事高效,很多农民离了化肥都不会种地了.化肥进入中国有年头了,闹日本的时候就有,爷爷辈的管它叫”肥田粉”金贵,比白面都贵,也知道那东西用长了不行”板地”农家还是农家肥为主.轮到我种地的年月,还是农家肥当家,尽管是相对机械化高的大农场,六畜兴旺,排泄物用来堆肥,冬季尤其是开春,千军万马运肥忙.刨开肥堆的冻块,里面散发出腾腾热气和发酵的酸腐味,大车小车拖拽着到了田间地头.肥堆一行行排列在皑皑雪原上,待到春播之前,均匀的散开.有时夏日的追肥,也是这个,一人挎个小筐,满满装上肥,一把把地抓起,……“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 现在的耕作方式,已起了很大变化。还是我在的兴凯湖农场,八十年代就消失了畜力的使用,没有了马号、牛号,乳用、肉用转到了各家各户,如果积点肥,够上门口自家的菜园子用,至于大田,全靠化肥顶着。农家肥的来源有问题,农人也懒于跟农家肥打交道,那要一年四季的忙活,要变冬闲为冬忙。谁乐意忙,大田的产出自己吃不吃都不一定。要紧的是产量,化肥不吃力又讨巧,至于还想兼得内在的品质,口味、营养、健康,没那么多好事。 小康社会吃饱之后还求吃好,安全第一也成了当前食品行业的努力目标,万民瞩目.这二年电视上常常介绍"阳台种菜"自家种植有机蔬菜.有园艺实践的将养花变更为种菜,收获些果实不难,但自家餐桌真要靠它,那就勉为其难了.其实就是有个露天的小菜园子要实现有机种植,哪怕是退一步的安全种植都是不容易的.仅以施肥为例.我交待菜把式说,我这不要求产量,不要农药 化肥.头两年地力还好,我将厨余垃圾,植物的残体统统掩埋,用于改良土壤,老赵从邻居那整了两大袋子鸽子粪,每年开春还购进鸡场的脱水鸡粪.这几年种菜种得关注禽类的饲养安全,养殖场滥用抗生素,激素,鸡肉有问题,它的排泄物也应该有问题.编织带上标明是石家庄的一家饲养场,我总不能去追溯这家场子是否安全吧,我想起三鹿氢氨牛奶案,也是石家庄的. 我商量菜把式说,要不咱改用化肥,在蔬菜生长的旺期少量追点化肥得了?场把式面有难色,他说,要是这么计较,就什么都别吃了,大米白面也不能吃.还真是这理.看着我那几垄比头发丝 粗些的韭菜.得,买吧."那就来5袋"菜把式说. 【九十九棵白菜】 几年种下来,各类菜蔬过手了几十种。颇有些难伺候的,有种不活的,有产出低的。东西南北瓜中数南瓜、北瓜皮实,北瓜大概也叫倭瓜,有水就活还不招虫子。从高处顺下几根绳子,它们攀援而上,布满了房顶,放出耀眼的黄花,招蜂引蝶,结下翠绿的小瓜,几场秋雨就迅速的膨胀,或长或圆,金黄、墨绿或长着花斑,横躺竖卧。秋后若在超市品相好的块八毛的就能买到,每斤。一分钱一分货,好种、亩产高的,市价就便宜,大体如此,市场蛮灵的,也够公平,要不就推进市场经济了。 价格高低与菜蔬的营养、口味关系不大,主要是成本支出,有的就是费工费料,投入不够就不给好脸子,高投入如果产量上不去,单价就上去了。口味就更是个人的嗜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北方人情有独钟冬日的萝卜白菜,这一口是世世代代相传的,从深秋到初春,青黄不接的漫长季节,都靠这两样顶着,家庭主妇变着样的翻新菜品。味蕾的记忆都培养起来了。现在环球同此凉热,货畅其流,北方冬日的菜篮子五光十色,存世的几代人习惯难改. 萝卜白菜皮实还高产.前年种了一茬胡萝卜,品尝到“萝卜赛梨”的香甜和生脆,久违的好味道,老刘、老赵都赞不绝口。远离化肥、农药,植物也给人类真实的回馈。去年接茬种,搞种子的老同学兼老同事给了包种子,坑农啊,结了几十个手指头大小的果实,味道也一般。 白菜去年种了青口和白口两个品种,这东西只要水肥跟得上产量就高。广种薄收,一垄垄地洒下种子,幼株长出,一边生长一边吃,间苗下来就是小白菜,比大白菜好吃.余下来的长大成型。深秋,植株长到一尺高,扑棱了一地,到了捆白菜的季节。这道工序咱是内行,打四年级时就在北郊的马甸公社参加劳动,两人一组,一人搂起蓬勃四散的菜叶,另外一位用稻草连接的“草腰”将拢起的菜棵捆绑起来,农民伯伯说了,白菜捆起来才能长心,要不你们就光吃白菜帮子了。现在我长成了农民爷爷,重操旧业,没处找稻草腰了,凡是能用的带状物都找来,身大力不亏,没用半天的工夫,都精神抖擞立正站好了。何止是为了包心,捆绑起来还有御寒的功能。当年农民时,我们冬日的腰间不是也刹着根乌拉草绳吗。我点了下名,一共99棵。 想起那首《九十九朵玫瑰》不记得歌词了,好像曲调挺伤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