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记》 在南昌的青云谱待了几日。边上不远是“八大山人纪念馆”,十多年前去过一次,是个小家小户,拜访要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上次还抄近道走的稻田埂埝。现在阔多了,围起几百亩开发成旅游区。原想着这次来再去上一趟,可连续落雨,罢了。 没出园子门,窗外哗哗的雨声、一块飘进的是桂花的甜香。 下雨好读书,读了何兆武的《上学记》。 何老先生是1921年生人,我们的父辈。他在北京上的小学,中学,中学是三中,位于祖家街的三中和师大附中,卢沟桥事变跑回湖南老家,1938年昆明入了西南联大,老先生自述,此生最惬意的时光是读中学的一段和后来西南联大的七年。 上一辈人的青少年经历了兵荒马乱的年代,枪杆子出政权,北京政府走马灯般,学子们流落他乡,可这老爷子回首仍然是“最好的年月”。北京还是北平,肚里无食,但精神生活丰富,昆明大学生活拮据,跑空袭、躲炸弹但自由:读不读书没人管、上不上学没人管,一连换了四个系,土木、历史、哲学、外文,随心所欲。现代学人们公认,西南联大是最出人才的大学,在国家最困难的时期保留和培养了出类拔萃的一代精英。何老先生自谦是没出息的一个,也在思想史方面有所贡献,后来是社科院的研究员、清华教授。 对民国史有兴趣的可读。不是教科书式的历史,是野史、回忆录,记述老百姓的日子,闲聊过往,会有水墨山水的大画面,也有细致入微的工笔画。 比如,老先生说,他那代人的情结是“恨日本人”因遭罪太多,可信;他还说下代人,就是我们这代人“崇拜毛”。曾经如此,现在呢,还有多大的正确性。他说人的思想十二、三岁形成,二十岁出头定型。 对教育方面有兴趣者,书中也有教育的演变,看上一辈人的读书生活。老人在校期间经历了“一二九运动”和“一二一运动”,后者发生在抗战胜利后的西南联大“要民主、反内战”。亲历者对学生们的态度有个估计,比如,作为“职业革命家”的学生占比10%,积极参与的10%,随大流的60%,反对的10%,专心读书的10%何本人是随大流中的一个,反日侵略当然要参加的。对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学生状况,何老让他的研究生做了研究论文,结论与四十年前一样。 老一代学人的风采,在本书中也有体现,我们知道的周培源、华罗庚、冯友兰、吴晗、闻一多,年轻点的杨振宁、黄昆等。西南联大这些年颇为张扬,它被用来反思今日高校教育的标杆,当初如此困难,却出了那么多的显赫的人物。1946联大北归,中国大学再无学术精英产出,由此引发“钱学森之问”。引发对西南联大的集体怀念。 何老说:自由是最美好,自由出人才。 最近有本《南渡。北归》是大部头的,详解西南联大。再早读过一本《未央歌》五十年代的小说,这位台湾的作者也曾是联大的学生,大概是鸳鸯蝴蝶派的,他笔下的校园满是莺歌燕舞。 何老先生独自视角和认识,有意思。东拉西扯,也回忆他成年后的往事,如文革,那一代的心路历程,更多的体现在《上班记》中,这本大概要到老人百年之后再面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