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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7【翻越】 那天同学老刘说起有好几年没到我家乡间小院来了,哪天过来走一遭。行吧,得抓紧,机会难得了。 老刘这是闲的。在早几年一直在忙。一直到去年,孙辈的上中学,搬走了,一日三餐接接送送的任务完成。老家儿也走了,无疾而终。人一下子空闲下来,四九城走遍了,我说你往外走啊。“不行了,眼睛差了,腿脚不利落。”找那种豪华团或者游轮,适合老年人的。“那也不成,现在坐公交车还行,坐小车上下都困难。孩子特意换了台大车,七座的,我也不愿意坐……” 八点半到了小院,老苏也来了,我们中学时的班长,那时称作“排长”他是头次过来。 到了之后先干活,趁着太阳还未发威。我浇水,老苏收菜,将茂密的香菜拔除半垄,香飘四溢。老刘弯不下腰来也抬不起头,屋里备餐吧,他的老本行。 重头的是摘杏子,又晒了三个太阳,味道甜多了,连吃几个。摘吧,拣大的,不软的也没关系,放两天就软。我翻过栏杆,这棵杏树是邻居小赵种下的,贴着栅栏,三分之一的枝条越界悬在我这边的头顶,自然就是我来收了。前些年老主人搬走了,换了人家,新主人这二年没见着,园子荒了,他那边还有棵柿子树,去秋眼瞅着磨盘柿子啪啪落地,我翻过栏杆代收,伸手可及的,多半让我收了,高处的不是喂了鸟就是摔烂在地面。今年的杏子长得多,我多收些,就少糟蹋,去年时落了一地的黑果子,满园的酒糟味。 我祭起双杠的功夫连撑带攀过了铁栏杆,这边多啊,上方的个大,受光充足成熟度高,踩在椅子上高起高摘。没一会儿,老苏也来到树下,他也翻了过来。行啊,老苏有些份量,膀不大但腰圆了,斜插的铁栏杆也挡不住他,不可貌相,人还是蛮有潜力的,只要诱惑足够大。 看看不少了,一篮加一盆。下来吧。脚下一侧棱,差点侧翻,幸亏手拽着枝头,扑棱棱好几个杏子砸在肩头。提醒了我,干嘛要一个个摘呢,晃动枝头吧,摇起来,噼噼叭叭,跟打枣似的,果熟蒂落,能坠地的全是上好的,草丛里捡拾,一会儿篮子满了。 、 3698【聊】 一月前,班长组织了聚会,二十多人,这种聚会主要是热闹,见面聊大天,老人老事。相识50多年了,有人张罗着,年年聚着,班长每次都发片子和视频,浏览下来就跟看年代剧似的,陪伴中慢慢变老。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全在热心的牵头人,由班长牵头自然更有号召力,近几次的聚会,我们这十几位男士一个不少,凡是能联系到的悉数到场。 人多,组织者的难度就大,尤其是年事渐高,考虑更要周全。倒是这种化整为零,三三两两的见个面,聚一餐方便多了,聊个天也不必扯着脖子喊。 棚子里桌子大,二位亮出板脊梁准备着大快朵颐汗流浃背。温度计指针上升到快30℃。我说不行,到中午就热得受不了,还是到屋里面,温度差着七八度,屋里茶几上吧,三人完全坐得下。三人落座时才十点半钟。老刘那里动刀没动火整了一桌子菜。 屋里凉快,免得热锅上的蚂蚁,踏实喝吧。是谁带来的汾酒,二人斟上,我这果茶代酒。 每次见着,其实与班长说不上几句话,班长现场要关照众人的事,餐桌上鸡一嘴鸭一嘴的,有好几位话痨呢。班长每次致辞外就没有太多的故事讲。“人少好吃饭”人少也好说话。 同学聊同学的事。与苏班长没有同事过,当年下乡时班长也去了北大荒,但进了兵团的工厂,与我们隔着好几百公里,后来辗转回京,直到退休前才又见到面。老刘那动不动就说起同事的事,我说你别老说这个,你知我知,人家老苏也不认识,少说,说那么热闹人家不知道。 老刘属于话多的,流量大且多有湍流,富于跳跃性,瞬间的意识流脱口而出,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我说你老刘的思路和口风我们都跟不上了。餐桌上众人聚会就是如此,天南海北的,刚开个头就转了弯,又岔出十万八千里。咱们这小圈子能不能话题集中一下。这酒还没喝多呢。 老刘的话锋有点把持不住。说到自己的家事,倒是让人多少听明白了。老刘当家,给老家儿当家,后期的家事柴米油盐看病就医满张罗,兄弟姐妹顾及不到的老刘都托着。我说你是老刘家的长子,又离着老居最近,你不忙活谁忙活。老刘说应当应分的,可弟妹们也得理解才好啊。我说你当大哥的就只好高风亮节了。 老人走了,该轮到咱们了。将来谁来忙活咱们呀。三位只老刘有优势,明摆着,就算是不孝顺的小辈,关键的时候,一个电话也来到床头不是。老刘呢美滋滋地说到:咱也别指望,小两口要管四个老人,还有自家的小孩子,你想能忙得过来吗。还是得自力更生,你没别的办法,要不就…… 、 3699【画像】 我说起疫情前来我这里最多的是老赵,每年都来两三次,春秋必来,春耕秋收,干活是把好手。开春来收香椿,院子里好多呢。这个时候,摘过杏子就该收马齿菜了。 老苏说,咱们同学最实诚的两位,首先就是老赵,老赵拉着个小车给我送过几次菜和水果。的确,老刘和我这也是多次收到过他的热情。退休后他差不多每周都要去“新发地”批发市场。从不去公园剧场,逛商场菜场成为锻炼和娱乐,打折的商品带来快乐。都说他活的有点冤,为儿孙们活了,他还自觉应当应分的。人倒是善终了,就是有点早吧,没能到古稀之年,最终还是倒在出来“新发地”的路上。 第二位实诚人呢?班长说是老卢同学。是吗?怎见得?说到老卢有点意外,老卢还与我们同事一场,比与你苏班长相处的时间多多了。怎么你给了这么个头衔。 老刘说我们一块好几年,老卢能说会道讲故事好,在连队有名的,给我们讲过《福尔摩斯》《一只绣花鞋》,吓得我们从两面炕都钻到了一面炕上挤着。讲着讲着还给你来个“扣子”且听下回分解,众人连忙上茶点烟……。我说有这事,大概就是女生没去请了,我们班请老卢过来讲的是发生在旧鼓楼大街的《十三号凶宅》。那时也拿着架子,逗着玩的。我说卢兄肚子里有东西,高知家庭,上面有哥哥姐姐,尽长学问了,在学校的时候就特能聊,我跟他聊书上看来的斗牛士,他与我聊起《血与沙》,我那时与他借过好几本小说,咱们上中学时借到小说已经不大容易了。下乡时,老卢买了把小提琴带上,零基础啊,到了连队开始拉“北风吹”与他们排里哈尔滨的张大哥学琴,没两年登台演出了,有模有样的,学什么都快。有次星期天,我起来的早,跑茅房,见他独自立在营区的大喇叭底下,听音乐呢,钢琴协奏曲《黄河》,大家还都在炕上蒙头大睡呢,就他。 老苏说,我和老卢接触挺少的,看人有时能从小事上看出来。你看这么多次聚会,老卢虽然不张罗,但哪次都没缺他,住的挺远的。再有上次老张同学走时,从住院开始就没惊动大家,最后我们几个班委去送一程,代表了。到了那里,见着老卢先到了,不知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见了一次又一次,过了好多好多年,你以为可能知道的,其实为你所不了解。你一言,我一语,描画出一位,丰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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