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满堂欢】 东方已晓,莫道君行早。九点签到开始,这才八点刚过,定阜路上三三两两,阿拉们往会场方向溜达,想是大家更想早点见到大家,也或许是头次登门,对路程的远近胸中无数。 组委会的有七点多就到的,给与会者准备材料,装袋:画册一本、连队老张研究成果赠书一册、清水一瓶、条子一张。这边还没准备就绪,校门前已人头攒动。提前签到:登记联系方式、收费、材料发放。礼堂进门处佈着“文房四宝”让各位留下墨宝。 马路对面、校门外、门里、走廊中都是人,见到了熟人、生人,走不动道,立在那聊,没完没了,有大呼小叫的,一时间嘈杂一片,像是临近巨大的蜂巢,嗡嗡嗡在周边回环,拿到材料的赶紧往里轰,里面大礼堂宽敞,礼堂大屏幕上正播放老吴精心制作的四十五周年纪念活动专题片。这部片子好多人并没看到,不少的人一直在大门前树荫下滔滔不绝。相信更多的人没能走进这王府北面的大花园,可惜了,游廊、怪石、古木、大花圃,见面、说话、拍照的好地方,被舞台上的大屏幕,被面前久违的战友们绊住了脚。 预定的照相推迟了几分钟,改在了舞台之上“全家福”。登台才知舞台之小,亮相的站了几排、又坐了几排,被充满了。这早年教会学校的台面之上,本是作弥撒、唱诗班清清静静吟唱的地方,百年之后迎来一帮老者济济一堂,在此畅怀大笑。 纪念大会正式开始:致辞、介绍来宾、感谢参与者、赞助者。各地代表发言。文艺演出。小礼堂的底楼坐满了,小二百人,包括拍摄人员、学校的安保、服务人员。 演出开始,一切都是急就章,都没有彩排,有的就是张嘴就来,但蕴藏心底又何止三年五载。 李哲,天津的“帕瓦罗蒂”洋嗓子怕是阳春白雪,来一段接地气的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朗诵词,浑厚饱满“……毛泽东时代”,开篇,老李把大家穿越至火红年代,我们的青少年时代,呼应会的主题,纪念青春。齐市小解的叙事长诗《我是兵团人》年复一年、战天斗地,说起那么多,道出无限情。王敏的保留节目四十年后异地舞台上再次唱响《沙奶奶》花开二度,黄梅戏《花好月圆》带来美好的祝福。张玲玲一曲《家住安源》爆得掌声,老人是个吝惜掌声的群体,夸赞者说,有专业味道。各位有所不知,报幕员也没能介绍,这位“柯湘”曾是团宣传队的一员呢。上海团小合唱《边疆的泉水》《革命者永远是年轻》将边地和年轻、泉水和青松、短暂和永恒、彼时和此时、具象和幻境混搭了起来。压轴的是北京团的散文诗《边疆,你扶我走出了第一步》。诗作落音。北京的娄卫华起身,说起这诗作的始作俑者是当年上海的娄荣华,有一群朗诵者、配乐者,作为策划人和姜诗人都左得可以。共和国年轻,我们更年轻,那时。 505【齐鲁饭店】 签到人数统计出来约150人,赶紧通知饭店,预定的12桌备2,确定为15桌。 都谁来了,这次没敢通知老人家们,我们都老了,有多位抱病赶来的,又有多少步履蹒跚的,但他们来了,想他不应该来的,他也来了。那老人家们,连队的老领导,老职工们长我们20岁上下的年纪,不敢通知他们,但打心眼里希望他们到场,哪怕一位、两位。 李宗雨到了。过了八十,个头最高的大老李,打车上搀扶着下来,老伴和高高大大的大闺女,看着让人感动。没有不认识大老李的,地里的镰刀,场院的麻包,上海青年讲话“一咋鼎”脍炙人口的是正骨按摩,多少人从中受益,念念不忘是“四二七”草甸子扑火和寻找包立军,大老李功德无量。我们跟大老李接触时间不长,他就调到26连,一个人就这几个片段,已足以让人佩服和牢记。 孟连长老伴来了,欧阳来了,我们跟她们不熟或者熟悉,叫她们大姐还是什么。陈排长陈金水来了,在场的四排战士不少,他们大概后来一块儿去了26连。26连这次过来好多位,他们曾经25连过,欢聚一堂加深了印象。老人家们大多数都没能来,没关系,去看他们,远道过来的沪市、齐市的二十多位,第二天出发,周日在天堂河农场老干部中心与老人家们团聚。 再没高龄的长者,还有低龄的特邀代表。天堂河养殖场带着赞助的产品共襄盛举,每人面前的那一盒酸奶,是自产的绿色食品。我们很多人不记得这家企业的经理,当年的小王了,但他记得我们知青,我们记得他的老父亲,那位和蔼的长者王副营长。还有小金,金奎的弟弟,我们在时他还太小,他自言有“知青情结”这次卖力气做了这本画册,面对这批过于陈旧的老照片,经过细致的修版、复原,精心的设计,画册的呈现效果远超预期。 14张桌子排满了大厅,另一张安置在包间中。齐鲁的风格,大块的吃肉、大碗的筛酒,同桌人没有动白酒,有喝不完的啤酒和黄酒,大厅内分贝极高,耳朵不灵了嗓门就大,人一聚多了,酒又借了劲儿,聊到一处,吵遍四周。敬酒的、拍照的、认人的、辩论的。同班的要照一张,同学来一张,当年配过戏的照一张,……。一位到本桌来寻找“一帮一、一对红”时的另一半,但他自己这一半没人能认得出。 闹腾,心脏不好的不宜参与。闹腾,闹腾得让人高兴,四十五年等一回。团聚、高兴,人生能有几次。 506【孔家店】 没有不散的席,三点钟,散去,我跟着来到“天时”客店。在厅里小坐聊天,日头还热,避避暑气。四点多,天津的五位打楼上下来,握手道别,他们往南站先回了。上海的小赵俩口顶着太阳归来,说是餐后,游览了恭王府,时间抓得紧。 咱们也走,落日前登景山,俯瞰全城。车子到景山后街,见到万春亭高高在上。光明突然想起,这地方来过,那北海呢,没有。车子不去东街转向西街,往西进了北海公园东门。琼岛登白塔转一遭下来,人已汗水淋漓。人多,都是外埠过来的旅游者。出南门,往南,下站大栅栏,去看老房子,和新房子大剧院,他二位对进到里面看场歌剧、话剧的不感兴趣,说是看看夜景就可以了。 没有小车可坐,坐了三站公交,前门西落脚,南面走,廊坊二条穿门框胡同,我向二位推介这条破胡同,京城餐饮业的历史上这里曾给老一代留下无限美味佳肴的怀念,现在只能看看了,不敢坐下。老号搬走了,老号换了新面孔。大栅栏人流汹涌,三位也就是看看,前前后后的老字号,斑驳的房舍、古老的门楣、金色的牌匾。东向过前门大街,等着铛铛车慢吞吞地驶过,进了鲜鱼口胡同,商业开发出美食一条街,商家吆喝的、打着板儿的,菜饭的香气四处缭绕,在当街汇合。 热天不常有好胃口,两个小时前的齐鲁大餐也还没消化。看了一路的大餐小吃,现在也该歇歇脚了。见“天兴居”的幌子,这是原本这条街上不多的几家老店之一,以“炒肝”著称,点上两碗。8元一小碗,又来了碗“卤煮”18元。老董不吃这东西,象征性地尝了几块,连说,南方人和北方人饮食习惯差别好大.身边的光明作风泼辣,胡噜胡噜都下了肚。出门寻下一家,“锦芳”小吃。还是进门就安排二位抢凳子,占地,别排队买了吃食得站着吃。这次征求了意见,老董说不要豆汁,来碗绿豆粥再加一块米糕。 原本“天兴居”是卖豆汁来的,我人生第一碗豆汁就在天兴居喝的,三分钱一碗。现在它不做了。“锦芳”的豆汁3元一碗,都是改良型,够酸,不够馊,还有微甜,外带些许的小碟咸菜丝,好喝多了,热乎乎下肚舒服。 天擦黑,又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步行街人多得也不大好走,往大剧院方向。路上,光明说起1979年那最后的日子,还有谁谁坚守在连队,你们北京的快走光了。他说起了小孔,说起了她的能干又能说,可惜了……。要不要见见她,我想起它的宝号就在前面的巷子里。她今天没到场。打电话问一问在哪个地段,叫什么名字。老刘的电话说那家店关了,而且是今天的消息。又给宝琪过去电话,说饭店还在,在什么位置。还有百十米就到了。去看看,好几家店呢,是哪家?哪家是孔家店?隔着玻璃窗见着食客,见着老板娘那端坐,就是她。 老板娘和小二说话,客人进来也不像阿庆嫂那样热情接待,冷着我们,还是光明沉不住气,吼了起来……。 507【送战友】 没有比吃吃喝喝更能表情达意,更易于实现了,所以就一顿接一顿的聚餐。平安里的“京味楼”,晚间“组委会”代表居京的诸位欢宴送别沪市、齐市的战友。 明天就撤了。还有在上班的,老吴、老沈几位,还有在家轮值的,孙辈的看护任务,家里的病人需要护理……,少有四平八稳、没急着的“全和人”走吧,离别战友把家还,好事、美事。鞍马劳顿多日的奔波,晒人、累人,北到八达岭、天寿山,访古探幽,南到大兴、天堂河,看望前辈、老友,市中区广场、博物馆,老街区破胡同,白日如织的人流,晚间海子上过来的凉风。游走的累,吃得也累,歇吧。 还有这拍照,也累,一次次的起身,各种的名目、各种的组合的拍照,这次增加了宣传队组合、报道组组合,同桌的你组合,最大的组合是网友的组合,小一半儿的人,网事贵在千里、万里,这番近在咫尺了。 齐市的小王捎来齐市的部优名酒“北大荒”比二锅头度数高出不少。高度酒激发了众位的激情,纷纷一展歌喉。北京的姜涛抱歉大家,8.16没能到场,他没来一段李勇奇的《羞愧难当》唱了一出英武的《平原作战》赵永刚,宝琪的评戏《春光好》是《箭杆河边》中的折子把,许久听不到了。最有味道的是陈龙根的小段《冰山上的来客》唱出了《葡萄熟了》吐鲁番的味道,曲里拐弯跌宕起伏,有内蒙歌手腾格尔的苍凉, 有天津关牧村的委婉。 连队火热场面再现:小马带着开始拉歌,“沈鸿翔来一个,来一个,沈鸿翔,快快快,快快快!”声浪阵阵,够有多大的压力,不由的你不站起来,腿有毛病不碍着唱歌。一首又一首,直拉到“吴建国来一个……”该是这位前宣传队成员,男高音兼笛子演奏员压轴的一曲,没有选择《送战友》没有伤感,也不是《欢乐今宵》有欢乐。老吴揪着脖子、哑着嗓子,连说,发音器官不行了,那就来一句《塞北的雪》曼妙、沙哑,“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众人和声扬起。 “……祝各位身体健康,祝回程的战友一路平安!” 离座起身,几位喝高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长江走路不稳,不知今宵酒醒何处。 508【齐市的】 在连队时,齐市青年为数不多,这次组团他们来了八位,按比例算,人数可是不少,他们是最远的道 。抱病在身的小王来了,有点弄险,还上台,《沙奶奶》返场《花好月圆》,今晚再一出《李奶奶》,比起当年名符其实,声情并茂。身边的小孙女,身量超过了奶奶,两次三番出台一试拳手,飞起一脚,金鸡独立。隔代人长起,少年才俊。 同桌身旁坐着老刘夫妇。那时老刘的同乡都叫他老五,我们也跟着叫,不是家里行五,而是同学排座次老五。现在老五白发苍苍,还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 头次老五见着老吴说话时,老吴说,猜不出来我是谁要罚酒的,咱们是一个班的。老五含糊。我说,咱俩才是一班的,一班对面炕住着,老五转向我,没有犹豫叫出名字。我没记清,他离开一排后去当了木匠还是铁匠,木匠房和铁匠房好像都在一起,在营区土围子南墙大门的对面。这次得到证实,老五是铁匠,同期有北京的、齐市的,两位姓刘的铁匠。而且老五是干得最长的铁匠,一直干到了1985年。1985年才离开兴凯湖的,是坚守到最后的齐市青年,由此连队的往事,后期的人和事老五门清。他说上海的老金是离开的最后一位知情,是在同年的年底。这二位的离去,结束了连队的知青时代,可以写入《二十五连大事记》了。 老五记性极好,说起人和事,我许多都不记得了,他经过的事,我没经历就没有记忆。但共同经历的事,他那里记得清晰,比如“四。二七”扑火,他说我们一共六天进入大草甸子,最后那一次是5月4日。4月27日赴火场前是在营区整装待发的,各排都纷纷争取首发火场,最后一排、六排上了机车,每人揣两个馒头……,这后面一个又一个的细节,还原那一宿的经历。老五说,记性更好的是老乡小白,网络上的相片,绝大多数他都能辨别出来,说出故事。 我说起铁匠房曾提供了一批桶锹,又大又沉。老五说,那批就是我们打制的,可是批好钢,德国的犁片钢,不沾泥。又大又沉那是给你们用的,我们自己用的就轻巧多了,要下功夫,打薄,淬火……。我们那时脑瓜子简单,就没想起来可以到铁匠房找曾同班的老五去锻造精加工把得心应手的好板锹,铤而走险夜袭了工具房,如此下策。 齐市的刘领队过来敬酒,热烈欢迎各位到鹤城去,看看齐市小城。齐市的高铁正在修建中。 509【天津的】 天津过来的齐整,都是领导们,是当年的管理团队:王副指导员、李副指导员、李副连长、沙排长、崔排长,后期的王副指导员,这第六位我们不太知道。天津知青比京沪齐市知青普遍要年长三岁、两岁,青少年时的一岁是一个台阶,身长、体阔,像拔节期的庄稼,一天一个精神劲儿。干力气活,年长的有肌肉、舞文弄墨能说会道,“京油子、卫嘴子”就是那么一说,没啥道理。高中的要好于初中毕业的,这一年能看多少书呀。管理者的岗位当然非他们莫属。非管理岗位还有位栗文书,我们到连队时的首任文书,粗粗的辫子,后来去小学校教书,又去大学校深造,现在有黑白老照片可看,能进一步认识他们。这次说要来,最后没能成行有五排的丰排长,身大力不亏,干活不让须眉,《画册》第17页有生动的展示,不带玩虚的、表演的,肩上的粮包装的是稻谷那得一百二十斤,麦子那就是一百五十斤。丰排长现在身体欠佳,出行不便,不出来折腾这趟,稳定压倒一切,也好。年轻时实诚,铁姑娘,其实该示弱时当示弱,年长时明白,病已作下。饭桌上宝琪说话:现在这岁数,什么都不重要,唯有健康。愿疾病在身的,能调整过来,毕竟60的年纪,身上的零部件还没有到全面磨损的程度。 天津知青里,我还知道的就是小霍,几位同乡中就小霍矮出半头,而且始终是大头兵,是啥原因,人不熟悉,也说不上。人缘不错,与明文同过班,还同一工种,专职水稻田放水。明文见着天津过来的就打听小霍,始终没有结果,海河边上的历次活动也不见他的踪影。终于明文按捺不住,这二年三上天津,单为找寻小霍,二次去功亏一篑,仲夏满怀信心第三次造访,这后两次都是登门户籍管理部门,依然无功而返。 京津相邻,这二年没少走动,有城际列车、高速公路相连,说起来抬脚就上路,吃顿饭再回来。三点聚餐结束,几位来到“天时宾馆”小坐、小叙,津、沪沟通。几位中的李副连长和崔排长早就改土归化,反客为主,买房子、置业,居京而难返故地,津腔满口,京腔的没有。四点钟,五位从楼上下来,没见李副连长,早已回了,没把自己当外人。握手相别,崔排长在,说:我送送他们四位。 510【看画吧】 19日午后,上海团大部返沪。龙根、鸿根几位还要盘横几日,游览、访友。老吴说回去还有班上;浩军说,孙辈的该轮到我家看了.出发地前门的西交民巷离火车站没多远,明文还执意跟了去送。 这次报名来京参会还有兴凯湖的二位。小东,他人在岗位,又负有保一方平安的重任,身不由己,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再有老湖(小张)他人已退休,退而未休,成为退休人员中的文艺骨干,农场系统开展暑期百场文艺汇演,脱不开身。未能成行的还有哈市的。哈市知青也有十多位,派出的代表出发前急症,只好退票。老毛过来电话,抱歉加美好的致意,向大家带好,嘱画册给留几本。我想说网上有片子、有报道,可他们几位都不上网。那就只能等着看画了。一别久远,大家应该还记得当年的做酒师傅小毛,英俊少年、青年,永远年轻、永远美好,在众人的心目中,这是久别不重逢的唯一好处。《画册》中哈市几位聚首在第40页的片中,拍摄于1975。 网上有大量连队战友近年来各类聚会、饭局、流连于青山绿水的片子,老模老样的,好多其实都认不出来了,两地遥遥相隔,张三李四都有所不知。这回好了,《画册》刊有“人名录”多数照片都标识了姓名。更重要的是脑海中的你,多是青春年少的你,多少次的集合、多少次的擦肩而过,在连部前、在礼堂、在食堂、在大田,或许没有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三年五载、十年八年,能不留驻些许的印记。《画册》往前翻,黑白小照,同桌的你、同一条大炕的你、连队时的你,想起了你。 《画册》的后面是各地联谊活动全家福。记录了这些年连队的知青们相知、相望、相聚的若干片段。收入最早的一张是1989年秋天北京北海公园那张(93页)我们36岁。最后也是最新的一张,是半个多月前齐市铁中、车中聚会,纪念毕业暨下乡45周年。2014,我们多数人61周岁,大多数的69届毕业生们。 往前翻,一页页的黑白小照,出发、离家,那年16岁。今天61老翁回望16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