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iantou 于 2013-9-10 16:15 编辑 2 |, C- H5 S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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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 2 p4 n% @# k! d: V
60【南边的园子】 秋风一扫,周末的天湛蓝。第一茬落叶坠地,樱桃树上稀疏了许多。自家园子里的老玉米杆砍倒伏在地上泛黄了。爬在半空的老倭瓜藤上也冒出了枯叶,又一茬黄花绽放。紫苏由绿变紫了。月季、草茉莉花不知疲倦,败了又开、开了又败。 夏日的那拨菜拉秧之后种上秋菜,萝卜白菜,在玉米杆的陇上点了二茬的豇豆,活到是活了,但长得有气无力,不像能结果的样。长势尚好的那几垄花生,据说要等到“中秋”才能刨,还不知能长个什么成色。应季能吃的就剩下丝瓜,每周来能采七八条,再就是老倭瓜了,不必采,每周都有瓜熟蒂落的,从架子上坠落地下,人家讲究的主都用绳网拉拽着,我这就省了这道工,屋顶上趴着的瓜到安稳,头批的果实由黑转黄,慢慢见老,一批新瓜蛋子又孕育成型。 一早到南边那汉子家去看看,我有个把月没去了。 满园的葱绿,除了门口立着的那排砍下的秫秸杆,由绿转黄。迎门的坡上是一株枸杞树,一米半高,绿叶婆娑缀满了红红的果实,这算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枸杞。进门往南是一畦空心菜,四五平米,不起垄、平播,割了一茬又一茬,吃不了变老了就割下来沤肥。上次来,豆角架底下刚刚萌芽,这次一架子绿,开起了白花。另一畦的黄瓜架上果实累累,这也是今年拉秧后种下的第二茬。老汉说:除了那块辣椒,所有的菜都是二茬。你们这的人都种一茬,太可惜了。 其实我们也不是都种一茬,第二茬都种的是白菜萝卜。但人家南方老汉种细菜种两茬,北方佬没这么想,也没这么干。老汉说,他在门市买种子时,人家也告知说只能种一茬。老汉不信,比如这萝卜说明书上标明55天成熟,按“霜降”节气倒推两个月下种,完全来得及。我指着他那长得正旺的长茄子问,那也是二茬?我那头茬的茄子还没拉秧呢。老汉说,没错,开春时先种的小萝卜,换茬种茄子,能结到下霜。 看人家这菜园子种的,二十多个品种,春夏秋没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有个室内大棚,可以提前育苗,拉长生长期,每周都有六七个品种采摘。我们走出园子时又拎了一大袋:毛豆够煮一锅、五条长茄子、三个苦瓜、一捆空心菜,一捧柿子椒,四盘菜有了。 61【南、北】 进门时老两口正在收拾园子,老太正在拔秧,四五平米的一畦收了一脸盆的毛豆。说平了地再拨晚熟的萝卜籽。我说不是“头伏萝卜二伏菜”吗。老汉说,现在北方变暖,比节气稍晚点没关系,这里一伏、二伏、三伏都分别种了萝卜。果然红萝卜、白萝卜、青萝卜、水果萝卜,那粗大的青萝卜都长出地面二寸高了。光胡萝卜就种了三个品种,炒菜吃的和生吃的。他这的萝卜平播、密植,不像我那,种了三行都起了垄。老汉这里肥足。 菜畦旁有个一米多高的大圆塑料桶,旋开盖给我看,里面泡着烂菜叶子,告我撒上发酵的菌种盖紧,高温下有十天,绿肥就发酵完成,用于蔬菜追肥,效果很好,绝对环保。 白菜高高矮矮也中了好几畦,不同的品种,见的菜叶上也是不少的虫眼儿,我问起打药不?“不打”。我见过去挂着的粘虫板都不见了、灭虫灯也收起来了,看来虫害的高峰期已过。 一块新整出来的地上像是没种东西,其实还是种了,大蒜瓣埋在了土下两公分。我去年也种了一茬,就把蒜瓣按在了表土上,入冬前发了芽,结果今年开春返青的不多,长的不死不活,最后没有收成。老汉说,我这是过冬的蒜,你看那些留着的秫秸杆,入冬前铺在地上保暖,来年开春才能长好。敢情这秫秸杆戳在地头没有处理,还要派用场的。 近来属于农闲季节,老太说,每天一早两小时收拾园子,其他时间搞室内卫生,写写画画的。 人家这园子怎么种的,老汉说他们南方人菜要种三季,到海南那是两个月一季。我没问老汉南面种没种过地,估计他自己没有地,否则也不会来这种地。来北京这是头一年种,取得如此好的收成,比我们这园里种了四十年地的菜把式一点不差。 老汉说,去看过菜把式种的园子,那垄太宽了,至少浪费一半的地,而且基本就种一茬,那与我们南方种菜精工细作没法比。更值得称道的是老汉这里是绿色种植,没有农药化肥而且丰产丰收。而菜把式还是离不了药和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人、北人的差距不小,南人的精明、北人的粗犷,种菜可见一斑。 我说明年我跟着你种菜,种什么、什么时候种我跟你这学。老汉高兴说,这边上的两家现在都跟我这同步,有一家的园子也让我照顾着,我就希望大家的园子都种得漂漂亮亮的……。 老汉又说,要是明年儿女们让我来,那我就还过来种园子。 62【有机种植】 几次看老汉的园子,开始对有机种植有了些信心。按菜把式的观念,没有农药菜就没法种了。种了几十年的菜,就是这么农药+化肥的路数走下来,习惯成了自然,他自己在农庄里的好几片地都是这么种的,到你这改变耕作习惯,几无可能。于是在菜苗阶段,菜把式多多少少都用药。 其实我在第一年开荒种菜时也没用药。头年的生地满是一人高的苇子,虫子也少。后来虫子种类数量都多了,而且还有病毒,西红柿连续两年有黑斑病,打了药水也没见痊愈,菜把式也没辙,只好来年换品种。种的时间长了,有可能传过来的病就多,不光是虫害。再种出两年,南人老汉是否要遭遇同类问题呢。 蔬菜品种中皮实的是瓜类,倭瓜、丝瓜、黄瓜不爱招虫子,那就多种,球形菜其次,像茄子等。阔叶类菜天敌多,免不了被蚕食的百孔千疮。南人老汉除了防止措施外,再有种植时间上躲开虫害高发区。好像早点种、或者推迟种,颇有些难以把握。 防止虫害,通过放置粘虫板和诱虫灯杀灭昆虫、减少虫口密度在他那里见到了成效,要是周边的园子都效法,效果会更好些。打药的地,虫子就不去或少去,而不打药的就昆虫云集了。有机种植的难点也在这里。 中午虾皮炒了青椒和茄子,口感好、味道也好。首先是感觉就好,有机种植放心、舒心,看着长大的,自己采摘。现在超市中也有卖有机蔬菜,价格高出不少,消费者疑惑的是到底是不是有机种植的。到是有些大店,比如燕莎底层超市,价格高企,琳琅满目的有机菜,可信度高,但又有多少人肯花时间前往采购。 他们老两口颇有成就感,有机蔬菜源源不断的产出,而且还交了院里不少的朋友,都是来他这学种菜的,来的还都满载而归,人家吃了比自家吃了还高兴。前些日子有一帮农大的学生来他这参观学习,还上上下下录了像。老汉说去过顺义的采摘园,在玻璃大棚里搞种植,还没我这品种多、长得好呢。 工厂化种植曾看过几处,旱涝、虫害可控,但投入成本太高,普通农家可整不来。况且这些钢铁、玻璃的堆积物,本身就耗费了大量的能源和高排放。有机种植的希望应该在田野之上,更靠近传统农业,有利于农业的自然循环。老汉这里的鸡、鹅消纳了厨余和植物的茎叶果实,绿肥的使用低碳、无害肥效高。还有带给人们的美味、健康和快乐。 63【哭藤】 上午,迎着刺眼的太阳,拿了把剪子剪除架子上的枯枝败叶。 开春,往房檐上搭了几根竿子,那瓜藤顺杆上爬,蹿房越脊,在房顶上立住了脚,瓜藤大拇指粗细,坠着果实,常有果实瓜熟蒂落,摔在了地面上,底下的竹竿也支撑不住它,被压迫得歪歪扭扭。我把竹竿拔除,已没有任何作用了,密布的瓜藤瓜叶垂在檐下,如同一面巨大的窗帘,隔热遮光,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夏日过了,该给它们梳理梳理,理理发,去除枯黄的叶子,也好让光线照进来。切撤咔嚓,亮起了剪刀手,将瓜藤下面的枝叶剪除了不少,剪掉一些多余的枝干,惦记它们尽可能往空中发展,在屋顶之上安营扎寨,开花结果,高处无限空间,清风好太阳。 下午见到屋檐下的几处积水,几天前的一场雨,还没有晒干?仰头看看房檐处也没有往下滴水的地方。 次日的清晨,我登顶观景,西面是一大片绿茵茵的苗圃。前几年登高远望,远山近树,绿色环伺,现在只能往西看了,其他三面楼房一步步逼近。 咦,房顶上中间的一片瓜藤瓜叶怎么打蔫了,又不是烈日下的中午,一片片都匍匐在地,垂死状,原来隐在瓜叶底下的果实们都暴露无遗。再往两边看看,东西两侧瓜藤上的的枝叶与平日无异,生机勃勃瓜叶都坚挺着,黄花开得正旺。我顺着衰败的藤子往下看,看不出所以然,应该是植株出了问题,植株死了,或者是瓜藤断了。不应该呀。 我下到了地面,这才又注意到地下那三摊水。真像大白,原来分别有三条瓜藤被拦腰斩断,垂下的瓜藤切口处向外滴滴答答的淌出了汁液,一滴、一滴像输液的管子,地下那几摊一尺见方的水迹,是这一天下来一点一滴汇集的。原来那不起眼的瓜藤有如此强大的输水能力,汁液还在滴着,像是一滴滴的泪水。谁干的好事。这找不着别人。操刀手是自己,咎由自取。“瓜儿离不开藤,藤儿离不开瓜”瓜儿夭折了、生命中断了,能不痛苦、能不哭泣。 什么眼神?拇指粗的藤蔓分不清主干和旁支,脑子有毛病还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都有问题。 64【秋声】 夜宿乡下。入秋,白天不那么热,黑了也不凉,门窗都敞着,室内外的温差不大,睡在屋里犹如睡在外面。楼房住久了,不接地气,高高在上,平视连片绿树叶都见不到,能听到的是风声和远近传来的喇叭声,晚上睡觉到是静。 这乡下大不一样,尤其到了秋日,百虫鸣叫,白天喧闹的主角是蝉,入夜就杂乱得多。蝉黑了就渐渐闭嘴,下半夜偶尔醒了,听不到蝉声,但此时碎嘴子特别的多。蟋蟀大概是最大的群体,也因为耳蜗从小就听着它的叫声长大的,熟悉它的嗓音,夏日还是冬日,冬日它随着炉火也跟进了家门在煤炉子周边安家,黑白的都叫,我们叫它“灶马子”的应该与蟋蟀同类,除了着衣浅色调外其他无异。这蟋蟀园子里挺多,知道它危害植物,方便时常给它一脚,十有八九要踏空。这习惯动作是长大爱憎分明后才有的,儿时不这样,要折段笤帚苗子想方设法从砖缝里把它扫荡出来,如果是能开牙、有战斗力那种,会喜出望外,收藏在瓶瓶罐罐里。现在的人情趣少了太多。 秋声中有比蟋蟀嗓门更高的,是不是蝈蝈?但我从没在园子中见到它的身影。早年一毛钱一笼的蝈蝈现在难得一见。郊区农地少了、药打得多了,某些脆弱的昆虫就少见了。园子里大型昆虫还见着过“挂了扁”像是蚂蚱的近亲、俊秀些、一身翠绿,偶尔见到一只两只的土蚂蚱,它们不会不叫,振翅起飞时嚯嚯有声,夜色中哪种声调属于它们分辨不出。园子里虫口多的还有“臭大姐”学名梨椿象,小学自然课学过的,它会不会叫不知道。那夜间发声的还有无数,得昆虫学家来判断。有嘎巴嘎巴的声音,未必是昆虫所为。啮齿类小动物也活跃在田间。今年入夏之后每周都见到只黄白花的小猫,或在屋顶,或在地面,晚间绿莹莹的一对眼睛,盘横周边。啮齿类以昆虫为食、猫吃老鼠、环环相扣。暗夜中万物生灵兴奋地招呼着同类、婉转、悠扬;异类的相残垂死的哀鸣,浑然汇成生命的大合唱、自然之声。 下雨了,唰唰的雨声,盖过了细微的声响,但蝈蝈、蟋蟀高音大嗓不惧雨水,它们在洞口、在绿植的阔叶之下依然喋喋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