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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再过一百年有人写起当下的历史,一个词汇绝对不能避开,那就是“拆迁”。无论是谁,经历或者不曾经历,这个词汇一直都会跟着你,跟着你的儿子,孙子。
7 |) c! c" i& k% B1 u% { 北京电视台里有一个比较叫座儿的节目,劝架——给兄弟姐妹、夫妻、父子、母女劝解现世之仇。那些人,那些小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乃至一铺炕上的人,如今为了年老父母的赡养,为了某些财务的归属,打得鼻青脸肿。镜头下,充满表演欲的苦人们晾晒着自己的无辜与委屈,述说着亲人的不义与冷漠。电视台抓住了大众的窥私欲,找一些专家劝解心结,以法律的、道德的名义做全方位剖析与缝合。 6 C: H9 M! v9 X+ d7 D. O* k, _+ R2 E
底下有多少人在看我并不知道,可,从这个节目占据黄金时段并且每天一期还是隔一天一期来判断,想必收视率不低。幸福的人与不幸的人嚼着晚饭都在看。津津有味,以增加自己的优越感或者遛弯儿谈资。 5 l; c+ s( F) H
我问自己,我们的亲情如何丧失了自愈能力,何时丧失的? 4 E5 _0 ?.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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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真实事件。 $ J3 v: ~/ V1 n8 C1 V; |0 [
祖上留下六间房,爷爷辈哥儿俩,每人三间分家另过,无疑义。 Z" m; {1 E- P; u
一房的事儿不知道。 2 h# U8 S) [6 D
这一房,仨孩子,中间是个男孩儿,一姐一妹。姐姐早嫁,男孩儿有房搬出去另住。独剩小妹妹守着三间房外加老妈。
, J) ~) w$ J8 t. y/ _. J% { 拆迁了,货币补偿,三间房作价一千二百万。
) p- [9 t0 P M, J 弟弟与姐姐的意见,各拿三百五十万,给妹妹五百万。 % | p& H% C/ a+ p
妹妹不干,要七百万。理由是你们外头都有房,五百万根本买不了房子。
; y- g& `9 O: | 矛盾出来了,越扯越乱,甚至到了某年某月给老人多买了几块核桃酥都算起来。妹妹委屈,这房子自己一直住得好好的,不拆迁,大概会永远住下去。姐姐委屈,伺候老妈,我们出钱你出力,房你白住了那么些年,该让着让着你,凭什么你就非要多分那么多钱? 6 J: Z. ]' b( H/ R5 G4 }
弟弟老实,多俩少俩无所谓,别闹掰喽。弟弟的儿子不干,我爷爷的房产,该归我们老某家,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归了外姓不成。弟弟拗不过儿子,空叹气。 U3 M* q) ~% Q8 r
上了法院,等着判。时不常能听见姐姐或妹妹跟老街坊数落自家人的不是。
; ^5 Z* e% S- Q! [& b/ T% A1 I5 s 姐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死喽都不跟她进同一个火葬场,没良心! + ?: _4 u- M) x* }(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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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一个哥们,遇上拆迁,为了多得点儿回迁面积假离婚。 / {. W5 p& j5 z0 h9 z
假离婚这种情况不鲜见。这两口子又假结婚,各自找了一个外人扯了结婚证。房子呢,大约多要了一大套。婚姻状况也算稳定,一家子人跟啥事儿也没有发生似的那样过着。
+ P3 H9 ~- Z' J+ G" z; h 另一家假离婚再假结婚的运气不忒好。男的临时抓了一个不知根底的外地女的,说好了事儿完之后以十万元相酬。或许是男的不老实,或许是外地的那个女人有心计,怀孕了。外地女不肯离婚,死活不肯。男人呢,多了一套房子之外,还多了一个家。原配和现配之间战争不断。战火蔓延至男人租住的小区,天儿不忒热,总能听见原配站在楼档子里扯脖子骂街。
; N4 H' p6 a- F$ S 小区门口管抬杆儿撂杆儿的一句话:骂吧,骂骂痛快。光剥毛豆对嘴儿吹瓶儿啤也没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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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 P' X! `' c) L8 R
一个老人,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1 Q) V K+ X, U
前后娶了三房。头一个妻子留下一儿一女撒手人寰,二一个生下两男一女之后说了白白。三一个没生养。 % a, P+ A/ ~: z5 U
老头子有点势利眼,谁日子好过说谁好。并且,总给儿女拴对儿,期望以此取得某种权威与对儿女的控制。
* o7 y2 N" o7 ` H4 R, F/ B 没受啥罪的老头儿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剩下后老伴儿儿。
4 A( a# t& {6 ?# m0 s3 g 老太太没有自己的孩子,选择跟着二房一个孩子过。给他们带孩子,这其中还包括二房小闺女的孩子。二房的男人暴病没了,原单位照顾,两个小子先后进了银行系统。小闺女的孩子大了也回了自己的家。老太太老了。
2 G' F- e, C5 k/ R; b2 N 大房的儿媳是个脆生人,瞧着老太太受罪不忍心,接过来养着。那日子也没少打。谁谁的是,谁谁的不是,下了班骑车到处找家族长辈评理。
; M' H8 O. m8 ]4 {9 E 老太太九十几无疾而终。大房给办丧事。大房中的那个妹妹一家没露面。二房中守寡的儿媳妇没露面,看大的孩子也没露面。最小的小妹妹借口腿摔折了,没让报丧的进门儿。
8 M; \, d* P' u1 v: p 五个孩子,人丁兴旺,孙男娣女一大帮,重孙子都结了婚的一个大家族。
3 b$ T8 l4 D1 Z0 \# D 墓碑上,老头儿的名字与前后三位夫人一共四个人,眼望着稀稀拉拉三四个祭扫的人。
& A4 {; ?7 p" F3 ^# R 至于老头儿的房子,早换成了楼房,不知谁住着。 6 \- [4 w5 N+ a*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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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9 `$ ^( g+ k9 h( E9 [0 x% O 岁月如篦子,梳理我们的时候总会篦下除华发之外人生的某些馀坠。
% j9 ?3 [% n& E& y9 \ 拆迁是横亘在现世人们面前的一道沟坎,跃过去的时候,一定要掉落点儿东西。 7 W& o+ ^, Z Z1 A& l5 a
那么,具体是什么呢? 9 C1 [+ v* |2 |& t h8 Y+ T" [8 S; Y! ?
分水岭,一边儿是青山秀水,一边儿是冽风瘠壤。 ) P C( a4 [/ a9 _& P& X
碗破了可以锔上,鞋子破了可以缝补,人心也是这样,日子也是这样的嘛? 1 A/ p4 U. j; V+ I5 y
——同一个太阳照着。 7 p: x6 t! [: i- z" S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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