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 s$ S; e$ h( j( b/ y皇天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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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厚土黑煤渣,陪星邀月难顾家。
独轮寒暖驱晨雾,球圆氤氲煮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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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是自小生活在六朝古都之中,说起这“皇天厚土”,便感怀深切。“皇天”,冥冥之中似有定数,毋容赘言;惟有“厚土”,却是让我浮想联翩,笔不堪言哪。因这“厚土”之“厚”,非土之“厚”,而实在是北京人之“厚”,情之“厚”,胸怀之“厚”啊。
其实,昔日京城缺土,尤其是黄土。种花种草的、脱坯盖房的、摇煤球的...那一样儿离开黄土都不成。城根儿下的土质好,细腻夯实,但搁不住经年累月的挖,好端端的城根儿变成了猫耳洞,到成了流浪者栖息的窝。皇城根儿已无土可取,取土要去城外。您要是嫌麻烦,就等着卖黄土的小贩吧。
“卖黄土喽”
寒冷的冬夜,北风刺骨,吆喝声显得暗哑无力,听来无助苍凉。相声大师马三立在“摇煤球”里提到过这一行,不是瞎编的,是千真万确存在过的,就在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刨过食。黄土是农闲季节,郊农在窑坑里挖的。一个独轮小车,装五六十百斤黄土,培成一个长圆形的小包包,卖时以一车论价,然后小贩还给您用柳条筐装好,卸到院内。一车土也卖不了几个钱,够一家人吃顿窝头就不错了。
早年间在京城,无论是做饭还是取暖,居家过日子都要烧煤,这就得提提黄土了。也许您还有疑问,容我细表。那时的煤铺子只卖硬煤,回家后用耙梨一搂,准扫出不少煤末子。有钱人家只烧块,火冲,煤末便废弃了;咱穷人家则把煤末撮成堆儿,懃等着“摇煤球儿”了,黄土便是摇煤球的粘合剂,因为纯煤末子粘性差易碎,做不成煤球,必须搀和一定比例的黄土。“摇煤球儿”的便是“卖黄土”的衍生行当,多为两人组合。
说起来,这个两个行当,俱为苦差,都是卖力气。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凭得是力气,后者卖的多了些技艺。摇煤球儿的小贩,常常以剁铲当扁担,挑着柳条筛子、花盆、铁锹等工具,沿街揽活:“摇煤球儿嘞”。待谈好价钱,便开始了。
他们往往先将煤末儿和黄土按一定比例掺均,搅成泥状平滩地上,用剁铲将煤泥,剁成大约一寸见宽的方丁,待微干就可以摇了。摇的时侯,先放一个花盆在下面(接煤渣儿),再把筛子放在花盆之上,一个人往筛子里铲煤丁,一个人摇。摇时两腿叉开,成骑马蹲裆式,双手各把住筛子一边,抡圆喽回旋着摇起来,直到把煤丁磨去棱角才行。摇煤球需要把子力气,所以既是力气活也是手艺活,凭着吃苦耐劳养家糊口。
我小的时候常常帮家大人做“煤简儿”,也叫煤饼,是煤球儿的替代品。“煤简儿”只是咱北京人这么叫。煤末儿过完铁丝筛子,把煤渣子筛出去,筛下来的煤面子,按照一定比例配上黄土,打成盘,盘里放水洇上,等煤洇透了,再把煤和黄土和匀,堆成一堆儿。然后,腾出一块平地,先撒上一层薄薄的干煤面,把和好的煤放入一尺见方一寸高的木框中摊平,用平板铁锹抹匀,再撒一层细煤面,然后把煤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慢慢撤去木模;得嘞齐活,一块方方正正饼状的煤简儿就成形了,待晾干后再依切痕破碎成块,不次于手摇煤球儿。
每次干完活跑回家,姥姥都不让我进屋,一边嗔怪着:“这是谁家的小黑孩儿啊...”一边疼爱地把我冻得通红的小手,按到温暖的水里,一边用干净的毛巾在我黢黑的额上轻轻擦着。姥姥哪里知晓,我满身泥污,是磕泥饽饽落下的。
那时庙会上常见捏泥人的,面前放着捏好的小猫、小狗、小公鸡和耍刀、使棍的小人,甚是讨孩子们喜欢。身后还放着些小模子,现场制作:搁上和好的黄泥,磕出来就是个玩意儿。八月十五央家大人买了个兔爷的模子,还是正反面二页的哪,就盼着做“煤简儿”,和稀泥了,大人们忙着做“煤简儿”,我也在一旁和黄土磕泥饽饽,忙活着呢。可回回不尽如人意,磕出来不是难成形状,就是看着好好的,过不了多大会儿就碎了,心中悻悻的。
那日瘸二爷也铲一簸箕煤泥颠颠的回屋,我甚是纳闷。在我印象中,没见过二爷做过煤简儿。我回去一瞅,老人在一个大花盆像和肉馅似的细细地调着。二爷的煤简儿与众不同,是摊在火炉面上的,中有圆孔露出炉口,利用火炉的温度将煤饼烘干。“懃好吧,小子”。做完这一切,老人坐在了圈椅上,品着高末儿,心得意满。
不一会奇迹真的发生了,炉上的煤简儿居然冒出丝丝缕缕的香气。二爷站起身,把炉盖换成铁箅子,立时满室生香,袅袅不绝。在三九严寒的冬季,我仿佛置身于春天的玫瑰园里.....二爷放了玫瑰花茶的汁儿,据说乾清宫大殿之上熏炉内放的正是这种煤简儿。
随着社会发展,卖黄土的已然绝迹,手摇煤球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留存在我记忆里的就只剩下了二爷屋里的那缕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