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了德胜门箭楼下了。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城楼的城砖,试图通过血肉之躯与这座冰冷粗糙坚硬的物体进行交流,幻想着它凝聚着沧桑历史的沉默脉动能与我的灵感联通,并祈盼我真诚之心如点亮的火把;去点亮这座历史灯塔,照亮它与人类血脉相连的久远历史脉络。让我不在魂牵梦萦苦苦追寻…… : n' K! g9 v6 J- E. [
我深情地注视着这座古箭楼——虽然它整修一新的外表使用的是现代材料,但劫后余生的它始终蕴藏着几百年历史的厚重,让我的心肃穆、沉静。青灰色城楼在我的注视下,渐渐地变得灰白斑驳,变得残缺不堪,甚至出现了垮塌的豁口。我正在疑惑,忽然听到有人朝我喊道:“你,干什么呢?就是你,又打算偷砖啊?”
# F! n! g3 |( {( s/ l3 c6 u K渐起的歌声也不知从何处飘进耳鼓:
# F s5 F# r, {9 ` f9 s“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 J9 X% L* L1 ]7 ]
一个身形高大,五官都比一般人大一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光头,着一身黑色衣袄,足蹬一双起楞线实納帮洒鞋。只见他倒背着双手,说话语调瓮声瓮气的,低沉中透着些许无奈: + q* | U& p# d, E7 ~1 f
“你,怎么又来偷砖了,政府明令禁止保护城墙,你怎么还来,是不是想和我一样被公家拿小绳绑上送官呢?” q8 I# f5 |0 Y
“我?我偷什么砖啊。我……我是……来看德胜门楼的。我想看它……我做梦……”
! L6 J4 @$ F, ?* g“我看你就像做梦。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是谁?鬼鬼祟祟的。” & o% ?: D4 d5 } b q
“我是……我——是谁?我……我是,对,我是看护这德胜门城墙的啊。我是……我是白泰啊。”我在莫明其妙的说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连音调也变了。
+ G: Y! t$ k4 E; H" N% c9 u1 D“你是白——泰,那我是谁?”那人惊恐地喊道。
% g5 V7 W: \( o5 _“我管你是谁,我就是叫白泰,人都称呼我大白泰。我因为解放前给国民党当局跑过腿,我正在接受改造。街道上给我们这些国民党的残渣余孽开会,让我们在德胜门站岗,因为老有人偷城墙的城砖,让我们负责守护城墙,将功补过。我这不就来了,我老老实实的站在这儿,从早到晚的,不敢松懈啊,我……” # Q4 g0 p5 M! K
奇怪,那人消失了。我忽然觉得我变高大了,身上的装束也变了,我成了他。我漫无目的地在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台上周围漫步,低着头看见沾满尘土的洒鞋左右、左右的交替行走,我非常满意我穿在洒鞋里的一双脚舒适的感觉,只为口渴和肚子有些饿烦躁,脑子的念头是接我班的马结巴怎么还不来啊,我要到西三元买几个烧饼吃去。 " j- b" e- p9 c6 x, o3 ]
我恍然记得现在是1950年,北京刚解放不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有一年了。我刚从看守所里放出来没多长时间。4月份的时候我在家被带枪的人用小绳绑了送进了清河看守所。进里边才知道是镇反运动开始了,说我也是反革命,把我屁都吓出来了。进去一看,被抓的人里我认识的有马结巴、穆三,还有几个人很面熟,就是没打过交道。此时都耷拉着脑袋,表情惊恐惶惑。我一看,嘿!几块料大都是德外的回回,都是过去起哄架秧子的主。 # n3 f) Y+ g# Y* m3 n
马结巴、穆三、我,在国民党时期一块在中统的谍报队混事由,人家说我们是特务,其实我没什么文化,谍报队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是真懂。干上这行是马结巴介绍的,当时跟我说是给政府干的,管管地面上的事,给发饷钱,我就去了。我没什么手艺谋生,又怕吃苦受累,想混口现成的饭吃,就干上了这个差事。虽然过去发过“撸子”(手枪),我拿着还害怕。还好,没几天又都收回去了。天地良心,我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行也没干上几天。这不,就解放了,我也坦白了。我住的西顺胡同老街旧邻也都知道我的底儿,我不是坏人啊。说我们专抓共产党,德外没听说过有什么共产党啊。别说共产党了,其他人我也没抓过啊。
: e6 U/ x& E- w解放前那会儿,听说干保长的刘山手底下人曾抓过一个解放区那边的探子,后来捆起来拷问后又说抓错了,就给放了。到解放后,才知道那人真是共产党搞情报的人员,被刘山他们抓住后打了一顿,那人知道刘山是头后,找机会悄悄对刘山亮明了身份,一番话让刘山差点没尿了裤子。那人软中带硬的言道:刘保长,北京快解放了,国民党的统治马上要完蛋了,你要认清现在的形势,告诉你我就是共产党,你是把我交上去领赏;还是放我走将功折罪,你看着办。刘山一听真遇上共产党了,这还了得,自个根儿上就不是坏人,也多少知道共产党的队伍是正义之师,就要打进北京了。自己可不能作孽,干缺德事,本来干保长这倒霉差事就迫不得已,这回真遇上共产党应该帮助他们,好家伙,谁敢得罪共产党的人啊。刘山急中生智对手底下人说你们别难为这个人了,我问清楚了,原来他是我山东老家的一个同乡,上北京找人来了。刘山打发走手底下人,赶紧把那人接到家里,安排茶饭,疗伤换衣服。还给那人揣进怀里些路费,偷偷给放走了。之后,刘山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 0 g, `( z3 @7 Q
没多久,北京解放了,解放军进城后,那人还真又找到刘山表示谢意,这个人原来是解放军的一个侦察科长,他特意找到有关部门说出了前番的经历,并关照地方政府,说刘山虽然是过去的保长,但他曾经帮助过共产党,应当给予保护。
* \, I5 H) M% m; e您说刘山这主,别看蔫不唧唧的不起眼,到还真有心计。谁都不知道他当保长时曾经帮助过共产党,谁料到解放了他到得益了,说他是什么“红保长”,是革命的。
4 [; a1 n8 O$ h' w我白泰是个跑腿儿,打杂的,没抓过什么人,就是现在有偷城砖的我也没真抓啊。我也就是吓唬吓唬,走了就得了。我就是这么个人,别看我人高马大的,其实我不光胆儿特小,我还怕事啊。可我活得累啊!我成天心惊肉跳的,生怕……还好,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我们几个都属于一般人员,没有罪恶,可以放出来管制教育,关了两个月后放我们出来了,交给街道上监督管理。这不,街道就指派我们几个轮流值班来看德胜门的城墙,一个月给关6块钱,维持生计。 $ K$ H8 x) }7 {& c) ^' F
这城墙年久失修都塌了,老有人来偷城砖,有人看着好多了。算来我来了已经有十来天了,我明白我现在正接受改造,风吹日晒的站在这儿不好受,可总比关在看守所里强,更比拉出去崩了强。别看我们过去人五人六的狐假虎威,而今却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真应了那句话了:“露多大脸,现多大的眼。”我没露什么脸,却够现眼的。都讲究子承父业,您说马结巴他爹过去也当过保长;穆三他们父子也一样,都在地面上混,耀武扬威的,您说我算哪一出?我放着马行的伙计不干了,跟着他们瞎哄,我真脸盆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啊! + Z8 R: R: V4 J9 p. c
咱这德外过去大多数人不都是靠马行谋生吗?这马行人称是“早上没饭吃,晚上有马骑。”赚钱快的买卖。早上身上没子,凭着本事和信义,到口外(泛指内蒙、张家口外)从牧民手里趸来成群的马匹,赶回关里德外一交易,除去还人家马的本钱,自己挣的钱能相当于有了自己的马,可以说是好营生。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对有本事的人而言,没这个能力的人你也吃不了这碗饭,你也只能给人当伙计,打打杂。
" S& k' K: n+ X! i& ^& _当时,德外二百来米长的一条街就有三十来家马店:徐大海的兴隆店、刘三的万德店、杨家的德茂店、陈八乡老的裕兴店、马普祥的三义店、丁九巴的福兴店、福顺店,外馆马家的祥和店,郑德禄的全荣店,常武和刘四巴的兴盛店等等,林林总总,不能尽数。有人言道:德外马店是“南徐北哈中间马,抵不上刘家一片瓦。”这个刘家就是街西中部刘元芳开的最有名和值得一提的聚合店了。聚合店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德外半条街都在他的名下,店内场地大得能圈几百匹马,光马粪一天得拉出几马车去。无论是清朝,还是民国时期,不管是日本占领时期、还有国民党时期,官方也好、军阀也罢,甚至日本人在时也不例外,大宗军马交易非聚合店莫属。邪了,聚合店刘家几代掌柜的都能和上层人士搭上关系,进行马匹贸易,买卖红火时,可以说是马群排山倒海,财源滚滚而来。
0 q) |& b7 `3 n$ `. n0 x# C5 S您会说了,跟日本人做买卖那不成了汉奸吗?您可不能这么说,那会儿谁敢瘦驴拉硬屎,跟日本人较劲啊,那这买卖生意还做不做了?这可不像唱戏的角不愿伺候日本人,说嗓子有了毛病了推脱一下。这么大动静的买卖日本人找你来你敢不接着?可新鲜的是北京还没解放,人家刘元芳老先生神秘变卖家产,不显山不露水迁居他处,毅然离开了发迹之地,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后,老先生安享晚年,寿终正寝。也没听说他家后人受到什么政治冲击和钱财之累,只耳闻刘元芳之子刘之幻在一所大学任教,专攻国画美术,生活平静,在绘画上颇有造诣。可真是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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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店的徐大海,据说祖上有人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死在了蒙古人的刀下。宗族延续下来的后代就加入了马行业谋生,几代苦心经营,事业颇有些成就,子承父业。到了徐大海这一辈儿,他家经营的兴隆店,在德外马行业也算是有一号,也就是所谓的南徐。徐大海虽说是穆斯林,却不能自律,常年饮酒无度,且喝完酒后寻衅滋事,坐在自家店门口一个马扎上,怀抱一宠物—— 一只大公鸡。徐大海脸红得也像怀里的公鸡的脸,醉眼迷离地对过往的行人肆意辱骂,酒后失德。俗话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这徐大海怀抱公鸡,醉酒骂人是兴隆店门口的一景。老街旧邻都知道这人的德行,都敬而远之,绕道而行。酒后的徐大海见谁骂谁,唯独见到兴盛店的刘四巴却没了脾气,只要刘四巴一露面,徐大海马上闭上眼睛装睡。个中原因外人无从知晓,大伙儿都在疑惑究竟为什么徐大海会含糊刘四巴呢? 3 m' l1 i, q: {
刘四巴高大魁梧,含蓄耿直,为人仗义厚道,面相不怒而威。人教门,心眼乜贴好,在德外回回中人缘极厚。据说马结巴的父亲马增子曾与徐大海一起登门到刘四巴家游说,想推举刘四巴当地方上的保长,被刘四巴婉转地一口回绝了。
& f! d7 _" O5 @, L那日,刘四巴家里恰巧来了两位内蒙古的朋友拜访,一个叫白音,一个叫巴图,是亲哥俩。
) R, W( n) W8 u- ^6 g1 R说起这两个内蒙人还有段故事:
) o3 N- k5 P4 S5 K8 P0 ~7 X" a! a刘四巴有一次带着长子刘志到内蒙古买马,要去的地方叫太仆寺旗,距京城约有二百公里。昼行夜宿,一路鞍马劳顿很是辛苦。这日,要去的地方已经遥遥相望,馒头状的蒙古包已经出现在前方的地平线上。太阳已经西沉了,时值夏末,天忽然聚集了滚滚翻涌的乌云,那诡秘烟雾状厚厚的云层把天阴得如锅底,天上不见了展翅盘旋的苍鹰,草原上敏感的动物都从变得潮湿的空气里嗅觉到暴雨来临的信息,纷纷返回了自己的巢穴,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被劲风吹的如海浪般起伏,大地一派寂寥空旷,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刘四巴抬头看了看低矮的天空,对长子刘志道:“天儿上来了,咱们得加快点速度了。” : T; L# u. S9 k( e { @
刘志点了点头,连日骑在马上长途跋涉,让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他连话都懒的说了。爷俩正要策马疾行,耳际突然听到了孩子凄厉哭声,刘四巴身下的坐骑警觉地喷着响鼻,“咦嘘嘘——”仰起马头一声尖利的长嘶,而刘志胯下的马却烦躁地在原地跺蹄儿步伐零乱。危机关头,爷俩儿的马也分出来优劣,刘志骑的不过是一般的马,而他父亲刘四巴坐下的黄马是一匹良种草原马,四岁口,此马经内行人一手训练而成,是一匹经多识广,胆大、忠诚,性情温顺,百里挑一的好马,论脚力、耐力都堪称一流,这匹马是蒙古镶黄旗一个叫必勒格的老牧民送给刘四巴的,必勒格与刘四巴相识多年,相交甚厚。 ' Y/ \$ L8 O0 e0 A/ \" r% |
刘四巴喊了声:“随我来。”拉紧缰绳驱马循着哭声奔去,刘志喊了声:“爹,太玄,您可别冒失……”说着也赶紧打马尾随上去。 ; v# ~0 n8 a* p) M2 i; |
前面,刘四巴的坐骑忽然四蹄骤停像钉在了地上,刘四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一紧,身上的汗毛直立。紧随其后的刘志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 e6 {3 x' n. U) g
草丛深处,风卷荒草,一只体形硕大的灰狼正在凶残地袭击一个蒙古小孩。刘四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快速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这是一只孤狼,没有其它的同伙,就果断大喝一声:“看好马,志儿。”边说边从腰里掏出一把短刀,飞身下马,高大的身形敏捷如展翅鹰隼冲了过去。 ' s1 F3 ^& W W( I2 \* \7 R) K
刘四巴常年在内蒙游走,深知草原灰狼的厉害,它们体型大,行动敏捷,被狼群驱赶出来的孤狼,一般都是老狼,因为觅食困难,所以更加凶残、狡猾,心中更是庆幸当日碰到的是条孤狼,要是行动有序的灰狼狼阵,别说小孩了,自个爷俩儿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啊! 0 {' e# I: g, t% n" ^7 l5 g
恶狼一怔,放开咬住的孩子,身子一矮,鬃毛扎立,圆睁着如刀锋般冷漠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呲牙抿耳呼呼作势,面向突然的闯入者欲作前扑状。刘四巴吼着:“该死的畜生。” 跨步挥刀向前,直逼灰狼,从气势上已先胜恶狼一筹。灰狼一见来者不善,开始一步步后退,刘四巴步步紧逼,身子已渐能护住孩子了,孩子在闭眼嚎哭,右臂已经血肉模糊。
1 u! u1 L* R2 M双方僵持片刻,灰狼已现颓势,再纠缠下去,也占不到便宜,就决定放弃猎物,只见它佯装进攻,绷直的尾巴犹如一把灰白的蒙古刀,瞅准机会扭头飞窜,灰影一闪,瞬间,隐没涌动的茂密草丛中,暴雨前的劲风肆虐着大草原…… 6 T: D5 ?9 H6 p7 v) `8 j; S
刘四巴依然是单手持刀马步技击姿势,似乎还没有从拼死一战的状态中出来,其实刘四巴是怕老狼诡诈再出其不意的折回来偷袭,惊魂未定的刘志叫了一声:“爹,狼跑了。”声音在打颤。 2 z! l" F. [) D: \) z7 o# D
刘四巴见狼已逃遁,急忙俯身抱起了那个哭泣的小孩,这是一个7、8岁的蒙古小男孩。胳膊已经鲜血淋漓,刘四巴迅速解下肩上的方巾包住孩子的伤处。说起这方巾对于常年在草原骑马的人来说是必备之物,风沙起时可遮住口鼻,天热时可擦汗,可谓是一巾多用途。 ; l' d) k# f4 N0 w1 ~; [$ }9 E0 k( G2 r; ?
刘四巴又检查了孩子身体其它的部位,没有发现别处有伤,稍感快慰。孩子见有人来救,懂事地伸出单臂紧紧地抱住了刘四巴的脖子,刘四巴心头一震,抱紧了孩子,对儿子道了声:“快走,雨就要来了,得赶紧找个有人家的地方,给孩子止血疗伤。”说着,单手提缰绳跨马镫,身姿矫健地上了自己的坐骑,喊了声:“跟上,志儿。”就策马朝着蒙古包方向跑去,刘志几次认镫才跨鞍上马,待他跨上马鞍,打马前行,刘四巴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 ]% x$ N, [1 ]1 A9 [' ^* y
耀眼一亮,昏暗的天际像裂开了一道口子, “喀嚓——”一声炸雷,大滴的雨点开始从天上滴落…… Y( f! B) k E t) o+ }, B
18岁的刘志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狼,用他后来自己的话说:没想到草原上的灰狼这么大,像小驴驹子似的,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3 _4 U' ^ N1 d1 K/ q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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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和,布——和……” 9 D( Z# R7 u. [* J: s* s
伴着疾风隐隐传来焦急的呼喊声,零乱疾驰的马蹄声也由远而近传来,前方,有几骑人马朝刘四巴方向疾驶而来。 & S$ z2 l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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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巴拱拳向着马增子和徐大海二人朗声笑道:“多谢抬举了。我祖上虽然当过士兵,那是为了保卫北京血战沙场,刘家人没文化,不是当官的料。对不住了,两位,我干不了保长、甲长的差事,不仅我干不了;我的儿子们也干不了。二位请喝茶吧。”说完,端坐在了太师椅上,像老僧入定般淡定。 / h2 j `' p- p: O) w
“四伯,您还是琢磨琢磨,别人想干,还不行呢。”徐大海讨好地说。
, T1 m1 \" L( V5 m/ D. _% p“大侄子,我说的够明白的了。”刘四巴依然是平和的语气。
' S7 y; J7 ]2 H! {6 d$ r马增子脸一沉道:“四伯,您老在德外威望高,人缘好,推举您干保长您能服众,大伙儿也会赞成,您可别……别放着河水不洗船啊。”
3 g8 D) b5 v- A2 [1 K' j2 [刘四巴听马增子话里有话,眼中流露出了不满的威光,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个蒙古人顿时也怒容满面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都伸到腰间,握住了蒙古刀柄。 ) ^& v% j0 W& L% q, e
刘四巴忙道:“二位朋友请坐。这两位高邻也不是外人。增子、大海没别的事就这样吧,我今天有客人,改日过来喝茶。”
2 B$ @. ?% v( H9 k1 c马、徐两人见状忙道:“是,是,四伯,您歇着。”悻悻地退出了刘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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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刘四巴爷俩儿像贵宾般被迎进了蒙古包,孩子布和的父亲白音眼含热泪紧握着刘四巴手,连声说道:“阿爸,你就是草原的‘巴特尔(英雄)’,我要和你的儿子结拜,你是布和的救命恩人,你们是我们全家的贵客。” 8 J2 g7 Y: z9 \& }& ^' c
奶茶、奶豆腐、手把肉、马奶酒热腾腾的食品加上蒙古人真诚待客的热情,融化了刘四巴爷俩儿几天旅途的劳顿。白音一家尽其所能像众星捧月般招待京城来的客人,白音家的女人们不时地添加食品和奶茶,蒙古包里洋溢着祥和温暖,就连被治疗好的小布和也眯缝着小眼在笑。
/ _# g6 C; }! U白音的兄弟巴图边畅饮着马奶酒边欢快地弹着马头琴歌唱,歌声委婉悠长。刘志虽然听不懂歌曲的内容,但是歌声让他遐想感动,他大口地吃着新鲜的烤羊肉,燃烧牛粪跳动的炉火让他陶醉。今天经历太神奇了,先是长途跋涉,冷干粮凉泉水,狼嘴里救出小孩,大雨磅礴,接着,像贵宾样被蒙古人接到家里,温暖的蒙古包、可口的食物,节日般的气氛。更令他吃惊一幕是,爹一改平日里的含蓄也放开喉咙,尽情地与巴图一起唱起了蒙古歌,爹对蒙古语言的熟悉和他的气度令他感叹,回想刚才他和恶狼搏斗的勇猛,在看他与蒙古人如鱼得水般的融洽,与平日里他眼中威严不拘言笑父亲简直判若两人。刘志觉得此行随父亲到口外做生意对己个一直心存畏惧的老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 T2 Z- u2 t# B/ K+ ?! _8 z2 J
还有更让刘志震惊的事情,当蒙古人白音、巴图两兄弟得知他们爷俩儿是来内蒙买马的客商时,次日,便骑马引领刘四巴爷俩儿去见了自己的父亲布日固德,两兄弟的父亲是当地部落头领,一听是救自己孙子的恩人来买马,立即招呼人从部落里赶来30匹马交给刘四巴,并豪爽紧握着刘四巴的手言道:“先不要付钱,草原人最喜欢天上的雨水,你是雨中来的贵客,朋友最好信用是情谊,你和我就像是亲兄弟。”并关照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路护送直到关内。
6 G0 ^' Z$ M4 f; Z- }: ]7 X当刘四巴爷俩儿和两个蒙古人赶着成群的彪悍的骏马进入德外,德外马行震动了。刘四巴狼口救蒙古小孩,白手赶回30匹骏马成为一段佳话,在当时被传的神乎其神。此后,刘家和白音、巴图,及他父亲布日固德成了亲密的朋友和真诚生意的伙伴。
% P: r; O" u' E( s+ T$ R$ W8 H- x9 N仇人转弟兄,天下之事真如古人说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老辈儿上和蒙古人刀兵相见,你死我活,而今却是最好的朋友;世交的乡亲以前是患难与共,现在却趋炎附势,强人所难。天道真是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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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f" Q9 v, t$ t K7 A2 d% z% |刘四巴恪守祖上“公门不可轻入”的古训,从不与官家往来,对财运亨通不可一世的得势之辈更是敬而远之。虽说与聚合店的刘元芳一笔写不出两刘,有着宗族的关系,但是老爷子从不看人家生意兴隆眼热,买卖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全凭着自己的能耐谋生,谨慎小心地与常武联手经营着兴盛店的生意。为人本着吃亏长在,能忍自安的信条安分地生活着。五男二女,人丁兴旺。一晃数年,子女们均长大成人,选门当户对的回回家庭嫁娶,成家立业。各自都安分守己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虽没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却也勤俭和睦,平静安逸。
2 R, `! ]/ d* \1 X8 B3 J老爷子一生耿介自守,乐善好施,没留给子女什么财产,几个儿子除各分得两间房产外,留给后代的宝贵东西可以说金钱难买——老爷子严谨的家风以及为人处世的低调、磊落让他的子孙受益非浅。后来事实证明,无论时代怎么变迁,世道如何动荡,老爷子的子孙都可以说是相安无事,没有受到任何政治运动牵连之累,清清爽爽的家庭历史背景让他的晚辈都能挺着腰板做人,随心所欲地从事社会各种正当的职业,刘姓晚辈时常感叹祖父的刚强和睿智。(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