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欧洲的城市,有两个明显的区别。 ! B4 Z0 p' k( _2 }" X
第一, 欧洲城市的街道都是放射状的,仿佛蜘蛛网;而中国的城市,街道是横平竖直的,有如棋盘。
* E; T! B, `5 a q# N第二, 欧洲的城市大都有平和的天际线,而中国城市的立面,如杂草般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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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J$ N& w+ Y; ~中国文化,自古有序。中国市井,自古温情。北京,是5000年秩序文化的代表,也是温情社会的结晶。当欧洲的封建领主将秩序寄望于几何形的园林花草图案之时,我们的先人已经开始按照图纸建造城市了。 ( b; m9 T5 F! c. U$ |# Y# u!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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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美,在于层次。
, e* f5 r/ o$ o+ e. O5 |我不禁想起某个洋人对古老北京的赞美:仿佛成千上万的士兵在广场上整齐列队,其间有几位伟大的将军在领导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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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人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副景致。我们站在故宫太和殿前的月台上,向东望去,是大裤衩和裤衩下像小jj一样的新东安市场;向西望去,是城乡贸易中心和嘉茂大厦的八根擎天巨柱;向北望去,一座比西山还高的马桶拔地而起;向南望去,如《独立日》中外星人飞碟一样的大剧院穹顶将阳光反射到半空,从卫星地图上俯瞰,好比人脸上的一颗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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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e: \. I( x V80后很幸运,在一座伟大城市倒下之前,看到了它在夕阳下最后的背影。2010年5月,美国的《时代》杂志评出全世界在消失前最值得一去的十大地点。北京鼓楼地区荣膺冠军。 " r4 P+ P, _( R- b0 K* F1 y
80后很不幸,他们眼睁睁目睹一座伟大城市被癌细胞一样迅速扩散的水泥森林包围并吞噬的全过程,并对此无能为力。也许没人知道,嘉茂购物中心的所在地40年前曾矗立着唯一一座元代城门。 ) K- C6 J/ Q v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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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21世纪,当全世界都在追求文化,我们却心安理得的践踏自己的遗产。当全世界都在追求秩序,我们却开始在城市建设方面追求无序。 1 u- l) P( j6 u8 l4 Y* C9 k& H7 E ^
8 Q K j# x! ]3 ]; I站在景山上四望,你还会发现,北京是一座没有制高点的城市。 5 f s" M. P* t! n1 s
对现代北京,那个洋人也曾经做出评价:我看到无数伟大的将军,而每一位将军都领导着一支只有一个士兵组成的军队。 2 C4 U2 H8 o& Z7 ~' }- ^' t2 u9 {. L
, V$ g j1 d0 i今天的罗马,最高的建筑始建时,匈奴人还在蒙古高原横行;而只有600年历史的故宫金顶,如今也不过是深坑里一颗顽固的小石子;今天的佛罗伦萨,仍然是《神曲》的作者但丁看到的样子;而于谦凭借以击退也先部的那座城门,如今只剩下半个;今天的巴黎,基本保持着拿破仑时代的风貌;而乾隆年间绘成的京城全图上的大部分建筑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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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水泥森林和宽阔的街道代表了繁荣。但我们并不知道,纽约的高楼大厦全部集中在曼哈顿一隅,即使在曼哈顿,也有诸如帝国大厦这样的将军在领导着其他的士兵。纽约也会堵车,但仍然比拥有长安街、平安大街和无数环路立交桥的北京交通状况要好的多。事实上,纽约的街道平均宽度比北京的普通胡同还要窄上10公分。 $ ?* G: S& {) t, L0 Z#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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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国外的先进理念无可厚非,但实际上,我们在学习西方的同时,并不了解,或者说不耐烦去了解其精髓所在,我们不知道学了些什么。而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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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美,在于纯粹。 , W; i& N J4 ]. z& l# D
21世纪的北京是个国际大都市。走在街上,可以看见来自大江南北,甚至五洲四海各种肤色的人们操着各种口音和各种语言往来穿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它变得不是那么亲切。 : O2 o- x' M* a4 {6 e( R" ^8 q
我总碰到问路的人,有外地人,有外国人。他们问的地方,大部分我不知道在哪,怎么去。我无奈,告诉他们我也是新来的。 2 J: \! v/ L) k- v6 D; s
儿时的北京没有那么大,骑上自行车,几乎没有到不了的地方。那个时候,北京很安静。偶尔听到鸽子哨嗡嗡的响。时不时有些磨刀的从门口经过,有节奏的敲着贴片,卖废品的会以迷人的旋律节拍和尾韵唱上一嗓子“破烂儿地卖”,极少极少有机会,还能碰上卖冰糖葫芦和爆米花的。这些人一离开,马上就万籁俱寂。 0 O9 N) F9 h9 p* T; o2 d- H1 y
我小的时候,几乎认识我家门前整整一条街的人。来个面生的,大家会用仙台人看鲁迅的眼光去打量他。
- I3 E8 @! m( z r) }) y7 K走在家乡的街道上,你却无法听到乡音,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2 O% x7 g4 G% W/ S } C/ _. t1 z
( q1 b7 ?1 x; k渐渐地,我发现骑车就能到的地方越来越少,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唯独缺少了鸽子哨和磨刀铁片,卖破烂儿的变得沉默,他们往板儿车上一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睡懒觉。冰糖葫芦和爆米花都进超市了。6岁以后,我搬了无数次家,但从不知道对门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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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2 F" m2 i% c( F' d8 f4 r当所有人都希望变成北京人,我们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在拥挤的地铁里再也听不到一句“吃了么您”,我们在同龄人的身份证上再也看不到一个“XX胡同XX号”的地址。我们行走在尾气弥漫的四环路旁,再也想不到一处骑车就能去的公园或商场。如果不是根据一位台湾朋友的建议,硬着头皮尝试一下,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含一口榨菜在嘴里,酸涩的豆汁喝起来竟有桂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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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 R* O, Z/ F4 w我并不属于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尽管它养育了我。 ; U, B9 b- i2 F- r
0 R: j+ O( u: f, C9 I# G6 D8 P我不知道北京有多少就业机会,只知道北京人口相当于整个台湾人口,比整个大洋洲还多出近50%,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加。
+ I2 o2 X- T/ Z1 ^我不知道北京的旧城改造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只知道原来我们家现在变成了吉野家。 6 q. q/ F" H8 H0 j/ x
我不知道北京有多少高楼,只知道小时候坐在胡同口还可以看见日落西山,而现在,太阳只会落在房子后面。 ) }) x( b4 q) k8 j0 [
我不知道北京的路有多宽,只知道当年坐在家门口的门墩上,就可以和路对面的街坊聊天。那个时候,我认识整整一条街的人,而今天,我不认识对门的邻居。 1 J% I8 V) d' s4 c5 A
我不知道北京的生态恶化到什么地步,只知道儿时的夏天满街都是蚂蚱,满树都是知了,满天都是蜻蜓。现在,只有吊死鬼儿还生活在这里。
/ m; ^9 V/ v9 d我不知道北京的房价还能涨到什么时候,只知道我上大学那一年,2000块一平米的经 ( ^" N9 k( |0 ^) n; s
济适用房无人问津。 j7 s9 _9 E+ E' E5 l
我不知道京官需要什么样的政绩才能进zz局,我只知道老爷们走马灯一样来一个折腾一圈,在北京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疤,然后拍拍屁股就去太液池的中南部上班了。 . {! g4 }5 w6 j# F' Q; G
" Y. d/ v7 ]2 C1 h# L" n% a其实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北京人。我九十岁的奶奶至今难改鲁西口音,爸爸妈妈也都不是出生在这里。从这个角度讲,我是侵略者,资源的掠夺者和霸占者。我向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民道歉。
. x: }+ G5 H; K! a! I: \但是作为一个准北京人,我也假惺惺的发扬一下风格,要毁就毁这一座城市吧,省的你们回去以后把自己的家乡都建设的和北京一样惨烈。 6 r8 x' f7 g" H1 i; G# O) p
3 i; l1 v7 N: O9 V' n5 g* i我相信人有灵魂,古老的城市也会有。我宁愿相信儿时那个安静祥和美丽大气的古城 " J9 v. U/ C) s. d+ J1 I8 H
正屹立天堂。我很羡慕爷爷和爸爸,他们现在可以徜徉在古老的街巷,听着鸽子哨和磨刀片组成的交响,迎太液秋风,临琼岛春阴,赴银锭关山,眺西山晴雪;瞰蓟门烟树,览居庸叠翠,触玉泉趵突,赏卢沟晓月,暖金台夕照;可以在那棵香椿树下乘凉,在那块青石板上驻足,在那座广亮门旁倚靠。。。 。。。 9 t0 ]2 `) r# n7 V/ C K- F
而我,大概至少要再等3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