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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老舍先生作品中的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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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12: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端午节之一

  在往年,到了五月初一和初五,从天亮,门外就有喊:“黑白桑椹来大樱桃”的,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喊声还不断。喊的声音似乎不专是为了做生意,而有一种淘气与凑热闹的意味,因为卖樱桃桑椹的不都是职业的果贩,而是有许多十几岁的儿童。他们,在平日,也许是拉洋车的,也许是卖开水的,到了节,他们临时改了行——家家必须用粽子,桑椹,樱桃,供佛,他们就有一笔生意好作。

北平的卖粽子的有好几个宗派:“稻香村”卖的是广东粽子,个儿大,馅子种类多,价钱贵。这种粽子并不十分合北平人的口味,因为馅子里面硬放上火腿或脂油;北方人对糯米已经有些胆怯,再放上火腿什么的,就更害怕了。可是,这样的东西并不少卖,一来是北平人认为广东的一切都似乎带着点革命性,所以不敢公然说它不好吃,二来是它的价钱贵,送礼便显着体面——贵总是好的,谁管它好吃与否呢。

真正北平的正统粽子是(一)北平旧式满汉饽饽铺卖的,没有任何馅子,而只用顶精美的糯米,包成小,很小的粽子;吃的时候,只撒上一点白糖。这种粽子也并不怎么好吃,可是它洁白,娇小,摆在彩色美丽的盘子里显着非常的官样。(二),还是这样的小食品,可是由沿街吆喝的卖蜂糕的带卖,而且用冰镇过。(三),也是沿街叫卖的,可是个子稍大,里面有红枣。这是最普通的粽子。

此外,另有一些乡下人,用黄米包成粽子,也许放红枣,也许不放,个儿都包得很大。这,专卖个下力的人吃,可以与黑面饼子与油条归并在一类去,而内容与形式都不足登大雅之堂的。

小顺儿的妈心中想着的粽子是那种糯米的,里面有红枣子的。她留心的听着门外的“小枣儿大粽子啵!”的呼声。可是,她始终没有听到。

她说不上来什么是文化,和人们只有照着自己的文化方式——像端午节必须吃粽子,樱桃,与桑椹——生活着才有乐趣。

为补救吃不上粽子什么的,她想买两束蒲子,艾子,插在门前,并且要买几张神符贴在门楣上,好表示出一点“到底”有点像过节的样子。她喜爱那些神符。每年,她总是买一张大的,黄纸的,印着红的钟馗,与五个蝙蝠的,贴在大门口,而外,她要买几张沾在白纸上的剪刻的红色“五毒儿”图案,分贴在各屋的门框上。她也许相信,也许根本不信,这些纸玩艺儿有什么避邪的作用,但是她喜爱它们的色彩与花纹。她觉得它们比春联更美观可爱。

妈妈不能对孩子发气,孩子是过年过节的中心人物,他们应当享受,快活。但是,她又真找不来东西使他们高声的笑。她只好惭愧的说:“初五才用雄黄抹王字呢!别忙,我一定该你抹!”

“还得带葫芦呢!”葫芦是用各色的绒线缠成的樱桃,小老虎,桑椹,小葫芦……联系成一串儿,供女孩子们佩带的。

“你臭小子,带什么葫芦?”妈妈半笑半恼的说。

“给小妹带呀!”小顺儿的理由老是多而充实的。

妞子也不肯落后,“妈!妞妞带!”

妈妈没办法,只好抽出点工夫,给妞子作了一串儿“葫芦”。只缠得了一个小黄老虎,她就把线簸箩推开了。没有旁的过节的东西,只挂一串儿“葫芦”有什么意思呢?假若 孩子们肚子里没有一点好东西,而只在头上或身上带一串儿五彩的小玩艺,那简直是欺骗孩子们!她在暗地里落了泪。

            ——摘自《四世同堂》第三十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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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19: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假若北平是树,我便是这树上的花儿,假若有一天我的北平不在了,我想我就不必再活下去!—《四世同堂》
 楼主| 发表于 2006-5-28 14: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帖]老舍先生说端午之二

设若诗人们睁着一只眼专看美的方面,闭着一只眼不看丑的方面,北京的端午节是要多么美丽呢:

  那粉团儿似的蜀菊,衬着嫩绿的叶儿,迎着风儿一阵一阵抿着嘴儿笑。那长长的柳条,像美女披散着头发,一条一条的慢慢摆动,把南风都摆动的软了,没有力气了。那高峻的城墙长着歪着脖儿的小树,绿叶底下,青枝上面,藏着那么一朵半朵的小红牵牛花。那娇嫩刚变好的小蜻蜓,也有黄的,也有绿的,从净业湖(今积水潭)而后海而什刹海而北海而南海,一路弯着小尾巴在水皮儿上一点一点;好象北京是一首诗,他们在绿波上点着诗的句读。净业湖畔的深绿肥大的蒲子,拔着金黄色的蒲棒儿,迎着风一摇一摇的替浪声击着节拍。什刹海中的嫩荷叶,卷着的像卷着一些幽情,放带的像给诗人托出一小碟子诗料。北海的渔船在白石栏的下面,或是湖心亭的旁边,和小鸭们挤来挤去的浮荡着;时时的小野鸭们噗喇噗喇擦着水皮儿飞,好像替渔人的歌唱打着锣鼓似的:“五月来呀南风儿吹”噗喇,噗喇。“湖中的鱼儿”噗喇,“嫩又肥”噗喇,噗喇。……那白色的塔,蓝色的天,塔与天的中间飞着那么几只野灰鸽: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诗人的心随着小灰鸽飞到天外去了。……

再看街上:小妞儿们黑亮的发辫上戴着各色绸子作成的小老虎,笑涡一缩一鼓的吹着小苇笛儿。光着小白脚鸭的小孩子,提着一小竹筐虎眼似的樱桃,娇嫩的吆喝着“赛了李子的樱桃来!”铺户和人家的门上插上一束两束的香艾,横框上贴上黄纸的神符,或是红色的判官。路旁果摊上摆着半红的杏儿,染红了嘴的小桃,虽然不好吃,可是看着多么美!

可是社会上的真相并不全和诗人的观察相符,设若诗人闭着的那只眼睛睁开,看着黑暗的那一面,他或者要说北京的端阳节最丑了:

屠户门前挂着一队一队的肥猪大羊。血淋淋的心肝,还没有洗净青粪的肚子,在铁钩上悬着。嗡嗡的绿豆蝇成群的抱着猪头羊尾咂一些鲜血,蝇子们残忍贪食和非吃肉不算过节的人们比较,或者也没有多大的分别。小孩子们围着羊肉铺的门前,看则后白胡子回回用大刀向肥羊的脖子上抹,这一点“流血”与“过节”的印象,或者就是“吃肉主义”永远不会消失的主因。

拉车的舍着命跑,讨债的汗流浃背,卖粽子的扯着脖子吆喝,卖樱桃桑椹的一个赛一个的嚷嚷。毒花花的太阳,把路上的黑土晒得滚热,一阵旱风吹过,粽子,樱桃,桑椹全盖上一层含有马粪的灰尘。作买卖的脸上的灰土被汗水冲得黑一条白一条,好象城隍庙里的小鬼。

  拉车的一口鲜血喷在滚热的石路上,死了。讨债的和还债的拍着胸膛吵闹,一拳,鼻子打破了。秃着脑瓢的老太太和卖粽子的为争半个铜子,老太太骂出二里多地还没解气。市场上卖大头鱼的在腥臭一团之中把一盘子白煮肉用手抓着吃了。……

  这些个混杂污浊也是北京的端午节。

            ——摘自《赵子曰》第16章第一节

发表于 2006-5-28 19: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

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

缅怀伟大的北京,缅怀伟大的老舍先生!!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

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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