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在现代社会越来越频繁了,人们不断的在城市与城市、街区与街区之间流动着。在中国,建设就像一部永不停止的机器,拆迁,是保证“机器”运转的一大原因。拆掉旧的,建起新的,现代化的文明就这样一步一步走来,真能带来文明么,还是个未知数。这里且不说老百姓的搬迁,只谈谈文物搬迁。 文物搬迁,听起来不亚于听到肾移植这样的大手术,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文物还能搬迁,将那些上千年的木头、瓦片、石砖一件件拆下来,再运到另一处,组建起来,还能恢复原貌么?如果是独立的一件文物还好,一组建筑群就难以想象了。文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的地点与历史上某个重要事件、重要人物紧密相连,它不在这个地理位置,就不会有这样的历史地位,历史也许会发生改变;它的环境是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的朝向、通风程度、光线照射直接影响它的美观,不同地点的高度、坡度,甚至是一棵树一捧草都是来自历史的馈赠;文物是有磁场的,我相信任何内部和谐统一的事物都是存在磁场的,就像一个健康的人,它在不同的生活环境里,它的肌体是不同的,文物也是这样,被拆毁再重建,就如同做过开腹大手术的人,伤了元气,没有了活力,万一再加上修饰一新的仿建文物,那就彻底不伦不类了。文物建筑群的保护讲求和谐统一,例如一座寺庙,大殿是文物,院墙装饰齐整反而毁了大殿的气氛,矫情做作才是真难看。 最早听说文物搬迁这个词是三峡工程的张飞庙,1700多年的张飞庙有无数文物,为了配合三峡大坝的建设它将在32公里外的新地点重新修建。我还不曾去过三峡,还不曾欣赏过三峡的美景,还不曾领略过三峡的神奇,还不曾拜访过三峡边无数的古迹,而他们却要离我而去了。三峡大坝即将合龙,这些原文物遗址即将也许早已葬身水下,那移址改建的张飞庙,还是依旧古朴,还是油刷一新,就不得而知了。五一在地坛书市买得一本《长江沿岸的老照片》,在那民国的没有大桥和现代化的长江风景,我第一次看到了原装的壮丽的飞檐的张飞庙,它美丽极了,但只能永远永远的留在了照片上。 前年,听说北京在修建金融街时拆除了的孟端胡同5号院,将在阜成门附近择地再建。孟端胡同5号是典型的四合院,“天、地、人、己”四合能否在异地实现,旧式工匠的建筑手法还能体现出来么,也许这些不能随着领导们的良好意愿而改变。最近得知河南安阳的千年古刹慈源寺也因高速路而让路搬迁,报纸上慈源寺新址的照片,凌乱不堪,空旷淡漠,宛如一位老人刚刚被迫从城里的老房子赶出搬到了郊区一般。道路为什么不能为文物绕道呢,只有笔直的大道就一定很美么,我一直疑惑这个问题。正如太平桥大街,这条我上小学就走的路,原来静谧幽深,道路并不宽,两旁的国槐能在路中间的上空交织,充满生活的气息;而现在修成了一马平川的大马路,和全国任何一个城市的道路没有区别,从此再也没有了生活,没有了气息。刚建国时,修北海大桥,团城成了障碍物,为了保住这座元代的建筑,时任文物局长的郑振铎使尽全力,团城得以保存,道路随之拐了一个弯。时光飞逝近六十年,这条美丽的曲线是北京最美的风景之一,她流露着人类对历史的尊重,对人文的关怀,对过去的一份依恋。而在今日,我们为什么不再留下更多的曲线,更多的美丽弯道呢? 文物搬迁,谁能道一声:乔迁大喜?因为拆走的是文化,留下的是利益,对于文物,对于文物所在的城市山村,对于文物承载的历史,都是乔迁非喜。这样的搬迁,越少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