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门的年货_对子和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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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旧历年在眼前了。欢乐的节日，难过的年关；早先说：送信儿的腊八粥、要命的关东糖、救命的煮饽饽。送信儿，该讨债还债了；要命，二十三、糖瓜沾，讨债紧、还债难；救命，三十儿午夜一过，上天庭述职的众神，返回人间履职；人们接神，院子里设供案；烧香上供、跪拜磕头，举灯笼、放鞭炮，回屋煮饺子（煮饽饽）。讨债的歇歇腿，欠债的缓缓气儿。多难的事，下一年再说——煮饽饽救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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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腊八，年货露头；串街，卖芝麻秸、松柏枝，拉排子车，边走边吆喝。三十儿晚上铺院里，踩碎（岁）用。背着包袱吆喝着卖画（年画）；有人买，停下，打开包袱，随便挑。十五前后，街上就热闹了。大小铺眼儿，门前窗下，都是摆摊的。鞭炮、香烛纸码（纸上印的神像），女人戴的绒花绢花、男人的帽子，零食、调料、干菜、锅碗瓢盆，无所不有。路北便道挤满货摊，人流涌动，挤来挤去；直到三十前半天儿，天天如赶集。后半天街上静下来，商铺不关门，有没有顾客，也开一宿。入夜，零星不断鞭炮声响起，手里攥着财神像的乞丐，出动，高喊：“送财神爷来喽”！挨门进，掌柜的能往出推财神？没一家不要。铺户在接神后，上板儿关门；到初六。

说卖对子的(卖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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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身后墙上贴块红纸，写“书春”俩字，占地儿。别人不许摆了。桌前挂几副写好的。红纸黑字，上压纸包砖头，下用小绳拢住。任君挑选；不中意，现场挥毫，立等可取。我表兄，住北线阁，在西便门小学上学；四年级，就卖对子。在我家对过，同福厚茶叶铺窗前摆摊“书春”；想当年的春节，院里屋里、柜子箱子，门上墙上、水缸粮囤，直至厨房茅房；都贴红纸写的对联或吉祥话，至少也贴个福字。用量大，虽是十几二十天的买卖，也挣些个。表兄前些年讲到少年事，曾说，收入够一年学费和零用。不过受罪，小手冻得拿不住笔，笔头冻得拉不开栓；好在过马路就进我家，能暖和暖和，烤烤手、化化墨。年前“书春”，有好几家；都是广安门住户，字能拿得出手的主儿。连玩带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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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年画。

   现在一提年画，就是大胖小子抱条鱼，梅花枝上落支喜鹊；艺术是艺术了。可远非全部；我小时爱凑到年画摊子前头看，没够。整张的吉祥喜庆的多，戏齣儿多，也有花鸟山水名胜。还有一个个小画面组合一张，最常见是：朱柏庐治家格言，二十四孝，成语典故，一句话一幅画。或是连环画，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杨家将、三国等故事。买回家，贴墙上，仰着脖子看。看不懂，问大人；好多常识，年画告诉你了。四扇屏，花卉-鸟兽、山水、人物。长条四张一套，不单卖。内容雅气，梅兰竹菊、虎啸鹰翔、渔樵耕读、囊萤映雪负薪挂角等等；也算寓教于乐。美育德育在一块。是根本上的素质养成。不是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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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过年了，说点旧事儿。提提，少忘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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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旧时新年前的“书春”，是看张恨水先生的小说《金粉世家》，书中的楔子里描绘了女主人公在白塔寺庙会上书春，所作春联可以由买家命题和按买家要求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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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读先生的文章，又身临其境般地温习了一遍旧京的年俗。

老盘子

昨天家父去朋友家串门，讨了一副对联回来。

路丁

原来过年，家里就要贴年画。故事从那儿知道了不少。您说的那四扇屏，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