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儿·废品摊儿 跟着朋友们在曲曲折折的胡同里游荡,任柔和的阳光舒缓的流淌。 一秋又一秋的树叶落在檐上、脊上。无声。 一丛又一丛丁香伸出墙头,吐蜂纳蝶。无声。 胡同儿的里面是什么呢?一个又一个废品收购摊儿开张。生意日渐红火。所有肮脏丑恶的东西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掩饰,也不用打着光明的旗号,蠕动着,撕咬着。收废品的小贩们像秃鹫,远远地蹲下来看,随时等待盛宴的开始!在他们的眼里,历史再深远,古迹再绮丽是别人的事,寻些物件换些铜板,丢入兜儿用手捂着才踏实、真实。这不是他们的错,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远方。就像有痰迹和灰尘不是春天的错。 居民们那,他们漠视着这一切,好像这些废品收购摊儿根本不存在。他们和从前一样在胡同里走来走去,说着柴米油盐,大声呲骂孩子。任何一个北京人都知道自己的一生几十年于北京城八百年的历史来比较都是短暂的,在这种短暂中: 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敢大声说笑表示出满不吝的神态来吸引过路的女孩子,不敢蓄起披肩长发逗引房脊上的猫,招惹周围人的注意,还叫什么年轻人呢? 一个妇女——如果不是放下手中的菜篮,牵拉自己捯饬的小狗在门墩旁让人肆意的拍照,抖落自豪与自傲,能唤作妇人嘛? 一个老人——不絮絮叨叨,不指指点点说些车轱辘话,对过去的时光做些个评论,又怎么能够叫做老人呢? 胡同的路面被时间一层一层的垫高,所有活动在里面的东西都愈来愈接近天堂。四合院里拥挤着各样破败不堪的旧物,他们留着、恋着;在岁月的层层叠叠、拆拆建建中依旧能浅淡的笑出声来!哀其不怒,怨其不争嘛?毫无道理!生活于他们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曹操说:无权而谏,一言足矣。 理想与希望是事物的一面,还有另一面是事实与可能。冲突起来,后者总是要取胜。既然胜利了,就必然会摆上一两桌酒席,侍弄些四合院、胡同儿做肴下酒佐餐,大概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 鲁迅说:“墨写的谎言掩不住血写的真实。” 马克思: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耀着无穷无尽的色彩,但是精神的太阳无论她照耀多少个体,无论她照耀着什么事物,都只准产生一种色彩,就是官方的色彩。精神的最主要表现形式是欢乐、光明;但是你们却要使阴暗成为精神的唯一合法的表现形势;精神上只准披着黑色的衣服,可是自然界没有一枝黑色的花朵。 已近黄昏,街灯就要亮了。我的北京,蹑手蹑脚,轻轻悄悄地从门缝里溜出来,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巷口,回过头,眨眨眼,静静的对我笑。我知道她会在任何一个拐角处等我……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把一杯白开水能喝出淡淡的甜味。我对于北京胡同的感情,特别像年轻人的谈情说爱,急风暴雨的浪漫忽然刮到了门口,躲不及了,陶醉,然后表白。而真正懂得了,却不想去说。亦或真的是说不出来。任淡淡浓浓的爱意,像水,温温地浸到骨头里。 一个又一个废品收购摊儿,像邪恶的花一朵又一朵的绽放,它们敲击着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听空洞的声音从皮囊里传出来,然后哈哈大笑…… 人生苦难识字始,或者痛过了,到麻木了,到浑浑噩噩了,才好。 一掊净土掩风流。依托北京的胡同儿四合院,像蜡烛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可是想起我的那些朋友们,我知道北京人还在,只要人在,精气神在,我的北京就永远不会被湮灭,不会被那些小摊贩收光,至少他们不会践踏自己的良知。 车尔基雪夫斯基站在我的身后,拍着我的肩说:“让要来的都来吧,我们的大街上也会有节庆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