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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n6 c- v 一条小死胡同,原来没名儿也没牌儿,老有人走到头儿又退回来的,都以为从这儿能通到大街上。 6 z4 w8 O. F+ _% K q
胡同儿不长,人家儿也不多,几十年了就这三五个门儿。
$ G% M) D$ [ _3 X! v, A0 B 都是贫民百姓,谁跟谁都认识,孩子们见天儿一块儿堆儿玩,大人们只要时见着自己的孩子,在这堆儿里玩,言语都不言语一声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G' I8 E: l n8 X) z8 o
只有那个小门儿里是私房。有俩孩子,娇嫩点儿,长得白白净净,就是瘦弱,不像别家孩子疯跑疯颠儿的。他家奶奶一到点儿就端着杯子出来了:“英啊、三儿啊,喝水嘞!”孩子们就一块儿哄着:“喝水嘞!喝水嘞------!”玩儿的正起劲,俩孩子也不情愿,尤其是三儿,有时还得扭屁股。小门儿里常进出的是三儿的爸爸,一个瘦弱的男人,带一付金丝眼镜儿。听说有肺病,不上班儿,但每周在中山公园有会议活动。从来没见过三儿的妈。
& b$ m' F" [8 d4 i! X 平平静静的、一年又一年。胡同儿里安安静静,谁家也都不关院门儿。俩木头电线杆子,清清爽爽的几根电线上,常会站几只鸟唧唧啾啾的;中午,磨刀的喇叭会招的午休的人们甩出点怨气儿;下午,崩铁蚕豆儿的吆喝,又把人们从自家院儿里招呼出来;晚半晌儿,下班儿的、放学的,买菜的,胡同里热闹一阵儿,剩下就是孩子们的玩耍笑声儿,和各家院儿里流出来的一阵阵蒸饽饽的香气儿------。
- S; j {) t9 i- `, f# i6 d( R 相安无虑。 ) w& J, @7 M T5 b8 d: P
后来,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了,不再像混沌未开时那么放肆了,见到了,笑笑,打个招呼;男孩儿女孩儿就装没看见,低头儿过去了,其实心里都知道。
6 Y) e5 B f5 r; A 运动来了,胡同儿里的院门儿开始关上了,都小心的呆在家里,就怕哐哐的声音是砸在自家的门上。私房小门儿里老有红袖章的影子飒爽。大家都小跑着过他家的门口儿,想看可不敢往里看一眼。黑漆小门儿那么穆重,透着股阴气儿。 9 q1 ^; w/ a4 @
三儿的奶奶是地主,一下子就丧命呜呼;三儿的爸爸吐血了,但不是因为肺病。原来他是早期加入的民主党派,言论反动,还有点历史问题。再加上这点儿私产就有了彻头彻尾的罪恶------。 ; [- [, K) B8 H
英子和三儿,一个去了内蒙、一个去了北大荒。 " _1 ?" h0 v$ e$ i+ F5 x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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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院儿的门,就换成红色的了。从那会儿起,门口儿也常坐着个奶奶。这奶奶大眼儿、胖胖的,跟谁都爱说个话儿。都知道她可不简单,俩儿子。大儿子是部队上一大官儿,指挥着千军万马,在外地;二儿子在北京,在公安上,说话管用着呢。有什么事儿,您就说话——这是这奶奶常说的一句话儿。可贫民百姓能有什么挨得上大事儿呢?! - O( E$ ]" M" m( q8 ]' E/ u
这房还是私房,成这奶奶家的了。拆了,翻建成了二层小楼,八十年代初就住自家的小楼儿,真是一件幸福事儿。
/ m, E( i9 u* A+ y% X; m胡同儿里的电线杆子早已经换成水泥的了。电线多了起来,粗的细的,有电线,也有电话线,鸟儿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也就不来了。
- v D. [( c. g1 @9 M8 s( R 每日清晨的静寂中开始听到高跟鞋落在水泥地上的哚哚的声音。老人们说,这是私房楼奶奶家的二儿媳妇,长城饭店的经理。身材挺好,披肩卷发,走路扭扭的。小汽车儿在胡同口儿等接她呢,司机是一卷毛儿小伙子。
- A' H' ]! p2 `, ` 早上接,晚上送,一来二去,小楼里就传出了男女争吵的声音,越吵越烈。私家楼奶奶也不常坐门口儿了,见人也只说孙子的事儿,孙子中学了,赶明儿给送国外念书去。 6 H9 I& p8 T9 _/ N+ W/ k8 Q, k# d
终于,小楼分了两半儿,楼上给媳妇儿,楼下给儿子。小楼奶奶回老家去了。 ) P7 j) R/ j) G9 [2 {6 r
胡同里从此多了一个门儿,是小楼儿的楼下新开的。
$ p" p/ F/ |. X+ z “长城饭店”带着儿子出国了,胡同儿里卷毛儿出出进进,酒商不断地给他送着货。他家的空调,主机在胡同儿里,一年四季的转着。磨刀的喇叭,稀罕的还会响几声儿,是卷毛儿定期给叫来的,磨他们家的菜刀。小楼的楼下再没有人出进,门锁着,有污水从门下流出时,居委会说,他们家的下水管儿又坏了。 : G7 z, B* \$ w; a, y) p; j6 T7 H
胡同儿紧里面儿的大院儿,已经全出租了。开饭店的、开小铺儿的、------,还不断的有人在胡同儿里贴租房启事,也有人遇着就问,有空房出租吗?最牛的是那个做珠宝生意的南方人,让自己的父母也别闲着,开个小伙房,让打工的弟兄们吃了便宜热饭,自己个儿还挣了钱。这下可热闹了,饭点儿一到,这不长的死胡同就让自行车给停满了,那家院门口儿,站着的、蹲着的,一个个捧着饭盒吃的可真香!远近有名儿了,男男女女都来了,边吃边打俏、乱扔垃圾、随地尿尿,------把个小死胡同折腾得无地自容。老街坊有了意见,居委会也来过,没用,打工者的需要,要不是翻建了,房租提高了,没准儿这会儿更热闹! ) ~1 G/ _. r8 i; [
仅有一家儿是北京人租了北京人的房住,是一路公交的司机,腿坏了,下来了。因养了良种狗狗,得有地方才行。住在这汪洋似的异地口音中,他把自己的两条大狗训练的威风凛凛。为了不吓着老街坊,他用滑动门儿把胡同一拦两截儿,狗儿就在它们自己的圈儿里活动。谁要是不小心碰开了门儿,那狂吠狂窜的劲头儿,得把人吓个半死。都叫他养狗的,他说得也对,在这环境下,我的安全谁管呢?
$ C% F! i7 I5 ^4 C% u 奥运一开、大庆一过、房屋一改,这景儿都没了,多的是每院儿门口墙上的煤改电的电缆箱、满墙的电缆线,和家家户户为应付撤了炉子而供暖不足新装起来的空调主机。 . T N* O' x& k) B B2 ~" R$ Z
电线杆子又加高了,路灯亮的院儿里夜如白昼。但是,不仅晚上,就是白天家家院门儿都是紧锁的,有的还换了防盗门。胡同口儿开的几家店,开始把不用的东西往胡同里面放,躲开城管的检查。这下儿,不长的小死胡同儿,里面儿清静了,口儿上又开始了。
0 j' [' E& x. M) I) b2 b) f 去年,“长城饭店”回来了,快六十的人了,夏天还穿超短裙,现在可没身材了。见天儿早晚儿用婴儿车推着她的贵妇儿去遛弯儿,这狗狗爱炫耀,有人儿没人儿,一出门儿就叫,叫一路儿,谁都知道她来了。这胡同现在也就这点声儿了。
% b6 q6 M" U. v% O 小死胡同儿不长,虽然门儿都换成新的了,但还是这几个。只是胡同口儿已钉了牌子:此巷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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