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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农村,酒喝高了闹酒的事儿并不常见,自己个儿喝的主儿除非有烦心的事儿借酒浇愁,不然的话绝不会喝高了糟蹋酒。办事儿请人和办席的场合倒是酒管够,也有人闹酒,但主家儿心里有谱儿,不会让客人喝高了现眼搅局。一旦发现有客人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或者车轱辘话来回说,或者舌头捋不直了,脚底下拌了蒜了,就打发孩子上客人家去叫他的媳妇。那孩子也是大人教过的,会说话,进门儿先得说,二婶儿,您瞧瞧去吧,我二叔(读shou二声)犯困了,您给接家来睡吧。这媳妇就明戏了,不过还得问一句“是不是做(读zou四声)汤了”(指酒后呕吐),然后赶忙过去把当家的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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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5 v# b9 L: E: p “打瓶儿”的人是按微醺的量买酒,除非哥儿几个憋坏想算计某人,否则也不会喝高,不过有一回我真看见“打瓶儿”的人喝高了。那天是中秋节,队上放了半天假,下午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儿溜达到了队部,正赶上队里的几个车把式和喂牲口的“二迷糊”在一块儿“打瓶儿”,酒是八分一两的,酒菜就是从小铺买的几块月饼。那时候的月饼不像现在这么多品种,这么花哨的馅儿,他们买的月饼是“自来红”,馅儿不过就是白糖加点儿青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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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的时候,一个外号叫“小怪物”的已经喝高了,此人得了这么个外号是因为他身量矮,大概超不过一米六零去。“小怪物”那年四十出头儿,常年赶车,见多识广且极有心计,他平时并不爱说话,那天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听说喝了得有八两。进门来就见“小怪物”手里拿着他那杆“京八寸”,正挨着个地数落着屋里人的不是,跟我一块儿到场的还有副队长怀敏,“小怪物”一见怀敏,那话茬儿就奔他去了,开始往外抖落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什么队长们多吃多占了吧,什么队上哪天给他媳妇的工分记错了吧,怀敏听到这些就是笑笑,说不跟你这喝高了的人置气。这以后“小怪物”可就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依疯撒邪了,他开始往外抖落怀敏跟村里某某女人不干不净的事儿,这么一来就招翻儿了怀敏,把他说得红头涨脸的,随手抄起炕条帚就奔“小怪物”抡了过去,众人一看不好,赶忙劝住怀敏,把他生拉硬拽地弄出了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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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小怪物”就开始不论秧子了,站在地上指着窗户外面骂上了怀敏的祖宗八辈并捎带着旁系血亲,后来大概是觉着个儿矮不够气派,又窜上了凳子,后来又上了炕,再后来又上了炕桌,一脚把桌上的半块儿剩月饼跺得粉碎。大家伙儿一看怎么劝都不成,反正怀敏已经回家了,就由着他骂。“小怪物”就这么骂了足足有半个钟头,而后站在炕桌上开始摇晃,那个人高马大外号叫“大头”的车把式见状,说了声“酒上头了”,顺手就抄起“小怪物”的双腿,两膀一叫劲,就把他的上半身伸到了窗户外面,腾出左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巴掌,就见“小怪物”嗓子眼儿干嗽几声,顷刻之间就翻江倒海般地做开了“汤”。等“汤”做完了他媳妇赶到队部的时候,他已经四仰八叉地在炕上打开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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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么个茬儿,“小怪物”和怀敏结下了仇,听说要不是“小怪物”的本家哥哥在公社当着副书记,他那个车把式早就干不成了。直到前年“小怪物”作古,他们俩人儿都没再过过话儿。看来酒是个好东西,但要是照这么喝,还是不喝为好。(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