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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旧京掌故--篆刻名家张樾丞和同古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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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3 13: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北京琉璃厂的同古堂图章墨盒铺,自1912年创始至1956年公私合营中并入刻字合作社,开业时间长达44年之久,是享有盛名的老字号。店主张樾丞(1883-1961)是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篆刻名家。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即是出自其手。近人孙殿起辑《琉璃厂小志》(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9月版)中说:“张樾丞精通篆法,仿古篆刻,声震河北”。樾承平生治印数以万计,当时王公贵人文儒墨客,得其一印皆以为宝。鲁迅,周作人,陈师曾,姚茫父,溥心畲,张大千,齐白石等人,都与樾丞友善,相当看中其印作。樾丞还精于刻铜艺术,为旧京一绝。他把刻竹的方法运用在刻铜上,仿刻竹中的“沙地留青”刀法刻出阳文花卉,生动古雅。他是刻铜艺术中成就最高的艺术家之一。
张樾丞,名福荫,以字行。河北新河县小寨村人。1883年11月21日生于一个农民家庭,家境贫寒。樾丞曾在村中私塾读过几年书,略具文化。十四随时即失学,樾丞从新河徒步行走数百里到北京,投琉璃厂益元斎刻字铺学艺,开始独立谋生。他在学徒时“每日除侍奉主人及诸般劳务外,稍有暇晷,即刻苦读书学习钻研印艺”(马国权《近代印人传。张樾丞》,1985年7月6日《大公报》)在他十八岁那年,一天,有位顾客对店内印作不满意,店主情急之下让樾丞刻一方印给顾客送去,孰料顾客对樾丞所刻,很是赞许,转怒为喜。这无疑是对樾丞极大鼓励。他正式出师。
1903年,樾丞寄砚琉璃厂来薰阁琴书处,自订润例专以刻字为业。他天性好学,这时虽对六书三仓之源流,秦汉篆籀之变迁,还不甚了了,但他对篆刻独有会心,每天取前人印谱,早晚揣摩。上追秦汉玺印,下摹丁敬,赵之谦。印作遒劲有法度,奏刀率运以己意。来求他刻印的人日增。这时,因为梁启超收书,和梁往来颇多,琉璃厂藻玉堂主人王雨,请樾丞为其刻梁启超所书“龙飞虎卧”四字,这当是樾丞的成名之作。此字刻出樾丞名震旧京。孙殿起《琉璃厂小志》云;“真铁画银钩也!”
樾丞亦得“铁笔”之誉。求其刻字治印者多文人雅士,转相传誉。鲁迅即是由陈师曾介绍而得识樾丞。1910年,樾丞移寓琉璃厂明远阁墨盒店,又兼事刻铜,琉璃厂各南纸店都挂有他的笔单。樾丞家境渐丰遂于1912年在西琉璃厂开设图章墨盒店。此前樾丞收购古物曾得一汉代铜鼓,极为珍爱,于是店名取铜鼓谐音为“同古堂”。初为一间门脸,在西琉璃厂路南152号,后迁至153号,门脸三间。同古堂经营图章及刻铜墨盒,后又兼营字画古玩旧书,蕴藏颇富成为文人们经常光顾的琉璃厂名店。
1925年,樾丞又出资与董会卿,郭子章,刘子杰,合伙经营邃雅斋书铺,藏书家伦明曾为代编《邃雅斋丛书》,《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刊行于世。1930年,樾丞又开设“墨因簃碑帖店”,后改为观复斋。1956年,樾丞以同古堂,邃雅斋,观复斋三掂加入公私合营。
樾丞以专家备受尊重。晚年治印,课徒,印作不乏体制。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也曾请他治印。雷梦水《书林琐记》中叙及晚年张樾丞;“是以七十以外,目力虽差,步履仍健,茶余饭后,恒作旧以遣暇日,偶为友治印,仍检钟鼎汉印诸书,以求结体之精湛。醉心艺术,老而无倦焉,”张樾丞于1961年1月15日病殁于北京寓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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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3 14: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旧京掌故--篆刻名家张樾丞和同古堂(二)

“交通票”和同古堂
农家子弟学徒出身的张樾丞十年间一跃而成为琉璃厂名店主人,颇有声名的篆刻名家。这在不知情的人看难免觉得不可思议,徐世昌,段祺瑞,梁士诒,朱启钅(金+今),罗振玉,康有为,冯玉祥,吴佩孚,马衡,载泽等达官贵人,名士名家,都曾请樾丞刻印。宣统皇帝的几方“玺”,“宣统御笔”“宣统之宝”“宣统御覧之宝”,也都是出自樾丞之手。同古堂也是由一家小店铺,几年工夫成为最富有的商号。人们关于同古堂的传闻也就不少,其中最有趣的是关于交通票的传闻。
“交通票”是民国初年交通银行发行的在世面上流通的货币。交通银行总经理梁士诒时任袁世凯总统府秘书长兼财政部次长,是北洋军阀时期的政团--交通系的首领。北洋政府的财政大权长期由交通系垄断着。1916年袁世凯死后,梁士诒被列为帝制祸首,逃往香港。交通票随之变得一钱不值。
就在此时,北京政府一位官员提着两个皮包来到同古堂,对张樾丞说;“张掌柜,我欠你的图章墨盒钱和刻字费,今天都还给你。”说完便把两个装满“交通票”的皮包推给张樾丞。问;“这些够不够?”张樾丞明知“交通票”如今是一文不值,再多也没用。嘴上却说;“用不了这么多钱。”.这位官员倒也“慷慨”,说;“用不了就存你这儿我去香港带它没用”。
谁知1918年梁士诒又回到北京,出任交通银行董事长和安福国会议院议长。1921年12月,在张作霖支持下,梁士诒又出任国务总理。“交通票”也跟着恢复了原票值。那位把“交通票”当废纸塞给张樾丞的官员却又病死香港。在“交通票”贬值与升值中,同古堂发了财,成为琉璃厂有名大户。
此说是否确凿,尚待考证。同古堂发家是否因为“交通票”,权且不论。也包含着多劳多得的因果,这却是肯定的。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06-4-3 14: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旧京掌故--篆刻名家张樾丞和同古堂(三)

小学徒终成大名家
胡夔文《困知斋诗存》中有“续怀人诗”
厂甸西北张樾臣(丞),手拈铁笔访周秦。
满腔中有燕邯味,不似寻常市上人。
1935年,同古堂印有《士一居印存》,订二册,不分卷。《印存》为樾丞子少丞,幼丞搜辑其父印稿所得。马衡为之题字写书名。马彝德,张泊英,傅增湘,伦明,涂风,章钰,候疑始,陆和久,福开森,溥心畲等名家为之作序题词。对樾丞印作高度评价。马彝德序中写道:“体无不备,不偭越规矩,平正中饶生趣。其致力专且久也”。美国的中国通福开森也写道:“鄙人来华后亦善用印,倩人代刻者不少,就中以张君樾丞所作最善,樾丞虽幼年失学,而爱好艺术出自天生。故能设势布局,曲尽其妙。所刻之印陈能自成其美,用之则与法书名画相得益彰。张君之艺精,其名当与古印人共垂不朽。”
与樾丞相知甚深的陆和久则在序中言:“樾丞治印三十余年,遵古法罔敢肆,求其治印者咸称道其美弗衰。盖以其规模秦汉,甄陶宋元。不破碎以为古不诡异以炫今有非寻常印人所能及者。”对张樾丞极为推重的还有许多篆刻名家,如陈师曾姚茫父齐白石等。文史专家叶祖孚先生告知笔者;他曾听齐白石弟子刘淑度讲,淑度某日路经同古堂,听堂内金石之声铿锵有力,非比寻常,俨然治印高手奏刀。淑度急入堂观看乃识张樾丞。淑度又将樾丞事告乃师,白石老人由刘淑度陪同,亲至同古堂结交樾丞,齐,张二位大师由此交好。
张樾丞由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刻字铺小学徒,成为卓有成就的篆刻名家,这也是相当引人注目的。樾丞作印有成,归纳起来不过三方面因素。其一是天资聪慧爱好艺术出自天生他在年轻时虽未得闻道已然会心,能于方寸之间犹天宽地阔,分间布白,错综其事,其味隽永。技艺远远超出琉璃厂其他同行,脱颖而出。他的天资还能于篆刻之外显见,表现为多艺,除刻同外他还长于文物鉴定,精于自制印泥。能书,以铁线篆(小篆)最负时名。偶作北碑之体亦古朴可观。他的天资在其作品中最明显的表现,便是“灵性”,法古而不泥古,精制而不失天然。这种灵性对于艺术家当然是至为重要的。
第二是勤,又包含刻字学,刻,樾丞自先秦两汉入手兼采吴昌硕黄牧甫诸家体貌,布局严谨平生刻印以十万计。学,樾丞常以幼年失学为撼,一生保持手不释卷,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不自满,富有书卷气。这使他既没有专以商人为业,又没落入“匠”的行列,最后终成为文人雅士中的一员。樾丞讲求刻印要先习字,他自己经常临帖,还要求两个儿子从习字如手,他的次子现今的硕果仅存者张幼丞先生回忆;父亲再三强调习字的重要,特地请名书法家陆和久教幼丞书法。樾丞曾说;“自来摹印大家咸由书出,书法之美溢为篆刻,变化无方苍浑无际,吾幼倚此衣食,未窥本原,老乃悔之无及矣!所自信者,不敢牛鬼蛇神炫俗欺世耳。”,这是一般匠人所没有的见地。
还有其三,樾丞取“友多闻”,广交朋友转益多师。樾丞久居琉璃厂欲以篆刻一学深造,蓄念广交胜流,资其观摩。他曾同杨守敬,傅增湘学金石书画版本知识,向陈师曾,姚茫父,杨千里虚心求教篆刻之道。樾丞为人忠厚谦谨极有人缘。傅增湘云:“余识樾丞久,尝偭为制藏书印识,亦弟知其艺术名耳。已而闻诸朋好,审其所为,固有异于流俗者矣。樾丞幼而寒悴因之失学遂力艺以自食,泊游都市,乃励志研求固多识当世学者,如姚茫父,钟子年诸公,从而就正商榷。得窥六书三仓之源流,秦汉篆籒之迁变,故其所以虽运以己意而笔法。章法恪守古人矩度,无佻巧诡异之习。知于此道,三折肱矣!昔明代何主臣久居白下,从文寿承究心六书讨论,竟日夜不休遂以篆学名,世以“文何”并称。今樾丞得姚,钟诸公以成其志,亦犹是乎?至其言行之笃实,宅心之纯厚,不以外境之舒迫而易其素,则闻之为君秉心。窃叹君之名又不徒以印人传也。”马彝德也举自身体会道;“当知樾丞之人可重,不唯治印功也。”马云;“樾丞孝友诚笃出于天性,有与之游而贫难自存者,以时周之,累数年数十年,未尝有德色,有吝辞。此彝德所亲见。”
樾丞以其朴实好学颇得当时文士器重,严复,袁寒云,金兆楼,张伯英,姚茫父等大名家都与他友善。同古堂的匾额即是由大书法家张伯英题写的。在如此众多的名家熏陶扶植下,樾丞由一个小学徒而终成为一代篆刻名家。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06-4-3 15: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旧京掌故--篆刻名家张樾丞和同古堂(四)

鲁迅,姚茫父和张樾丞
根据《鲁迅日记》记载,鲁迅自1917年3月至翌年10月间,先后三次到同古堂刻印。共木印五枚石印三方,其中1918年10月6日日记有“阴文“周氏”二字,连石值价二元”。鲁迅和同古堂最初的交往是通过陈师曾。陈师曾,字衡恪,以字行。号槐堂别署“陈朽”“朽道人”。他是鲁迅所有交往的书画家中认识最早交谊最深的一位。1923年冬感染伤寒病死在南京。为鲁迅所的印印章,一直由鲁迅保存到逝世。张樾丞曾师事陈师曾,鲁迅曾托陈代求同古堂刻木印。1917年3月29日的《鲁迅日记》载;“托师曾从同古堂刻木印三枚,颇佳”。樾丞为鲁迅所刻之印现在搜集到的有仿汉砖楷体的“会稽周氏藏本”“俟堂石墨”两方。其中“会稽周氏藏本”具印章边款“丁巳年二月师曾书署樾丞刻”,可知此枚为陈师曾书。樾丞所刻。另一方“俟堂石墨”,“俟堂”是鲁迅堂号,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中解释;“洪宪发作以前,北京空气恶劣,知识阶级多已预感危险,鲁迅那时自号“俟堂”,本来也就是古人的“待死堂”的意思,或者要引经传,说出于“君子居易以俟命”,亦无不可。实在却没有那样曲折,只是说;“我等着,凭什么都请来吧。”许寿裳也曾以此问鲁迅,鲁迅自己说;“因为陈师曾那时送我一方石章,并问刻作何字,我想了一想对他说,你叫做槐堂,我就叫俟堂罢”。无论怎样讲“俟堂”这个堂名是与陈师曾为刻印章是有直接关系的。张樾丞为鲁迅刻的这两方印,实在是他们三人友谊的纪念。另据《鲁迅日记》鲁迅还曾到同古堂为三弟周建人买墨盒,铜镇纸。可见鲁迅也是很看重同古堂的。
周作人也深爱樾丞印作,“周作人印”“山上水手”“启明读书”“越周作人”,也都出自樾丞之手。而溥心畲常用的“旧王孙”与“溥儒之印”亦系樾丞所刻。
同樾丞切磋刻学的还有一位大艺术家姚茫父。姚茫父,名华,字重光,号茫父,晚清进士。他久居京城,常出入琉璃厂,和樾丞同嗜篆刻,引为同道。
樾丞于治印之外尚善刻铜,他还创制墨盒上刻汉印,独具风格,犹为茫父欣赏。茫父自己也精于此道,且常是自己写稿自己刻。他的画稿多为历史文人所不绘,很得鲁迅欣赏。鲁迅曾购得一墨盒上刻茫父所绘;一秃鹰立于山茶花上。据樾丞次子幼丞讲,此墨盒系同古堂刻。
幼丞介绍,姚茫父,陈师曾都是同古堂常客。他们来后,樾丞同他们闲谈中,常取墨盒请他们随手写画,鲁迅在《北平笺谱》序言里说;“义宁陈君师曾入北京,初为携铜者作墨盒,镇纸画稿,俾其雕镂,即成拓墨,雅趣昂然。姚,陈不断向同古堂供给画稿,对樾丞发展刻铜艺术实在是莫大的支持。当时琉璃厂经营刻铜墨盒的店铺很有几家,但推同古堂为“龙头”。凡同古堂有了新样,其他店铺纷纷仿效,然质量却是无法同同古堂相比拟的。
樾丞子少丞幼丞皆承继家学,《琉璃厂小志》称他们父子技艺有“钝刀浅刻轻轻拓,铁线文成细细拦”之句。幼丞有子国维,又名效丞。现在琉璃厂观复斋工作,亦工亦篆。少丞早逝,今能承刻铜艺术者,仅幼丞一人而已。    (完)

(写于张樾丞先生逝世34周年之际,作者靳飞,北京教育报记者。于旧址金台夕照若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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