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几个拿手菜
所谓民以食为天。任何事情都要肚里有食的前提之下,才能继续,据说‘迎闯王,不纳粮’的经典,已经不局限于政治,甚至现在广告教科书,也把这种调动人们注意力惟利是图的简练,作为时代市场心理的极好范例。 不讲什么旧社会,咱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最解馋的的是夜晚走街串巷的“鸡胗个”忘了几分钱,只记得是一串,有点像现在的麻辣烫,看一眼,垂滟欲滴。吃完了,余香满口。但好景不长,自己就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其中故事,不再言表。只记得,过了这三年的某一日,有人说,东板桥食堂有卖‘炸油轨的了’,这才意味着:油饼的再现,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讲,一个痛苦可怕的时期终于熬过去了。 小时候的食品,印象最深的是,三年自然灾害,发的点心票和饼干票。母亲把这两张票给到我自己手里自主掌握使用,还给个6。7毛钱。这是我一个月唯一也是最奢侈的一种零食享受待遇。买的什么已经记不住了,有时,俩票一起买,有时分着买,真是那句话:结果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过程,因为你每次拿着票到那区区可数的点心柜台一站时,心情是不一样的,你不是来看嘴的,你是名正言顺的顾客,当然,这种享受,每月都要细品一段时间。实际上柜台里有什么,多少价钱,早已比小99背的还熟,但是,望着里面的点心,饼干,关键是挺着腰板在审视,在挑选,那时那个时间段简直是比皇帝选妃子临幸背宫更为得意忘形的。 65年,国家情况渐渐好转了。母亲带我去过几个地方,吃了现在还能回味的几种品味。一是东四把角的华侨大厦。那时,广东人来京一般住在那里。49年,打下北京,解放军住在我家的一个班长{连我还记住他的名字
; C+ D8 h& @: h! B+ Q 祁爵}南下广东,一直有联系。来京请吃饭。那回开了眼,先坐了回电梯。又吃了回海鲜[当时不叫海鲜]只记得吃了一只大虾米。真是让北京的胡同之蛙开了眼。一是去动物园附近的新疆餐厅,虽然那时招待员也是新疆打扮,但那时太小,还不知道欣赏异域风情,只记得吃了羊肉串,还有几片哈密瓜和杏干。从此,我才知道,羊肉有时候真比猪肉好吃多了。还有一次,文革前,琉璃厂开了厂甸。这是困难时期过后,北京第一次的庙会重新登场。母亲带我去了。家里有个规矩,大人带你出去,只能看,不准要。我记得大米花3分钱,暴米花4分钱,还看见了一米多长的糖葫芦,一块钱。最后母亲问我买什么,斗胆要了一包炸虾片,2角钱。又香又脆,五彩缤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去了兵团,最大优势就是吃饭管保,但是没有菜,东北只产萝卜和土豆,所以一年四季,从小萝卜小土豆到大萝卜大土豆,再到冻萝卜冻土豆,然后是烂萝卜烂土豆。只有一种做法:把大豆油搁上,抓一把花椒[花椒可以无限期的存放]浇上一盆水,撒把大盐粒,然后把萝卜或土豆或者萝卜土豆往里一扔,齐活。连汤带水,生油烂菜,一年四季,万吃不换。最有意思连队养的猪,吃的品种和人一样。人从这边刨萝卜土豆,猪食从那边刨萝卜土豆。从出土吃到烂成一锅泥,然后再从新开始。周而复始,辨证唯物。所以我现在一闻豆油和萝卜,就反胃。唯一的享受,就是老乡偶尔给个咸鹅蛋,既是腹中美食,又是政治待遇。 也曾去过绥滨县城{我兵团所在地},两个饭馆,一个汉民一个清真,想打牙祭,如果万一赶上有唯一的炒菜-----炒鸡蛋,那简直就是贵宾楼的享受了,我去东北10年,只赶上过一次。其他就是把罐头打开,掺点蔬菜[当地人还是有办法弄点其他蔬菜的]。这就是下馆子,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一把
# v* j& j2 Y$ X: T/ B& ^2 }9 E) e. p 了。 东北兵团还有个好处,一个月杀一回猪,秋收春播也得杀猪“浇油”。春节更是爽快,每家半扇猪,一年一个连队怎么也得杀宰200来头猪,自然,我这个小农工,也就成了一个屠夫。算起来,在东北十年,怎么也得有近千头猪,成了我的刀下之羹。 回京之后,毕竟有了点收入,像夏天来客,用暖壶去打扎啤了,冬天,家里支个火锅,还是温饱之家吗。那时人还是很讲邻里关系的,所以,班上的同事,相约几个要好,经常各带一两样拿手菜,互相到某人家里会餐,虽说不上奢侈,也是一道美食风景线。 那时北京最奢侈的当然是粤菜,先是王府井北口的
: F& {* Z+ D. t2 i 那家,好象叫香港美食城,然后就是地安门内的明珠海鲜了。一时间,北京的海味就着港怂的娘娘腔,就好象南北军阀大战,北军打败了,被南军占领了的感觉似的。 然后,就是酸汤鱼,好象是四川风味,现在商店还有那种佐料,印象最深的就是,榨菜叶子作的咸菜入汤,很好吃。跟着就是红焖羊肉,味道也不错,不过好象只流行了一个冬季。然后就是羊蝎子,分两伙,红焖和白汤,各有各的味道,现在能够坚持的几家,基本上还是有品尝价值的。再就是水煮鱼了,看来麻辣诱惑一族的能量还是挺大的,现在有名的几家,味道仍然感到一种顽强的四川雄味。最后就是鸭脖子了,可以讲,这是禽流感之后的第一种禽类流行食品。同样是辣,但是湖北的辣是干辣,而四川的辣是麻辣,各有千秋,不可互代。 而北京有一阵经久不衰的小吃----麻小,实际真不是北京的土特产,实际可以讲,它是适应了北京那种市民文化,应运而生的。北京人不吃早茶,不在茶馆摆龙门阵,但是平民百姓,也得有个交流的场所呀。原来北京的酒铺,基本是卖酒,搭点酒菜,至多有点烟卖,是和其他的副食品小卖部不在一起经营的,也和饭馆食摊,不是一码事。但它独占一席之地。而且都有铺面,桌椅俱全。但是像孙二娘,十字坡的店,北京很少,它不象外国店靠老婆子风流招致。像那篇名著写的:破落纨绔,拿着半拉芝麻火烧,也得摆谱,坐在酒铺和人家下棋,掉了芝麻粒,用手比化,一个一个沾着吐沫拈起来,最后看见一个掉在桌缝里,作思索状,然后高呼一声,“妙棋”一掌击桌,震出这漏网芝麻。这种景象,在北京的小酒馆里。绝对有其难兄难弟的。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品种极少的酒铺,都改做他业了,据我观察,朝阳门西南角的那家酒铺,基本是最后一家转产的。但是,老百姓还得有一种最低层次的交流场所呀,这时候,街边的夜市就出现了,其实,吃的东西本身,已经基本不是北京特色,羊肉串为主,间或有麻辣烫,然后就是煮花生毛豆之类的物不美价较廉的小食品了,人们本身就是在消磨和打发,所以,要的是气氛,街边路旁。甭管卫生污染,爷来享受了一把夜生活是真的。我记得最火的不是三里屯,也不是王府井夜市,而是新街口丁字街那一溜。其实,那地方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可就来了神,正经有一号。晚上下班不走的;谈完政事,浪迹民风的;无家可归的;来京打工的;当然后半夜下班的小姐们,风流游客们;更是这里的后半夜主角。所谓:7点到家,是好男人家;10点到家是吃家;12点到家的是酒家;夜里2点到家的是玩家;早上7点到家的是赌家。正是这里的主要经济支柱。后来这里因扰民过甚,东直门鬼街应运而生,而且,那里离使馆区近,男女鬼子们也经常有光顾的。至于拉皮条,倒光盘,卖药的,算命的。卖花的,比比皆是,真是五毒具全,那要是一天不打场架,喝倒几个,真才是斜了门呢。既然有了新的空间,羊肉串又烟熏火燎的,烤好上桌刚放下几分钟,想侃会山,羊肉就凉了。市场需要就是产品定位的航标,麻小天时地利人和。又是海鲜,又是单个论价,又是便于侃山,又是时尚潮流。结果,东直门鬼街,成了北京麻小的聚集生发之源了。虽然现在改造,改名,兑水,搬迁,但是到东直门鬼街不吃麻小,就和到了北京不吃烤鸭不爬八达岭长城一样,那可纯是个帽爷了。昨天,麻小暴了光,看来以后麻小肯定打住了,可是我总不明白,北京这么多的大盖帽,居然让危害人民身体健康的麻小,从无到有,到形成气候,最后到成了北京的一道风景线,这种玩忽职守,坑害百姓,助纣尾孽的一应混吃抓钱的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还有脸见人吗? 86年调到王府井书店作美工。慢慢朋友多了,地方正是北京的中心,外地战友也经常在这中转打尖。吃喝是少不了的。但是基本还是量入为出。有句话,南口书店里的耗子也许就是北边馄钝侯养的,[真不是斜伙,连上尾巴一尺多长的耗子,把楼梯啃的跟刀削的一样,您说一个穷书店养的出来这么富态的耗子吗?]一说的是街里街外的,干商业的就更得互有来往。有时经常弄点小酒,沟通攻关吗。我有个兵团战友,在八面槽浦五房,战友都换过命,所以一旦有了这些事,咱也用不着讲什么虚礼假面,我就去那里买点物美价廉的东西,打的旗号是最便宜的肺头,等扔到秤盘子里的,可就什么都有了。虽然是筋头巴脑,不中看却中吃,这才是就酒的上选。那几年,还真是深感战友的情谊比海深比山高呀。 同志们也讲互相串门聚餐,但是生活水平提高了,老城改造,相互住的也远了,所以,再上谁家,基本是谁家自己的拿手菜闪亮登场了。不再携带什么小吃零食了。而这时候,做饭,已经是这个年龄段,男人的一种素质,修养,享受了,这真不是胡勒。我就有几种拿手菜。 凉菜。我做的沙拉,不用市面的的沙拉油。是自己用鸡蛋黄和熟油慢慢勾兑搅拌而成的。关键在于打鸡蛋黄。找好位置。磕开鸡蛋,让蛋清缓缓流出,然后,颠个个,再把这面蛋壳里的蛋青倾倒干净,而蛋黄绝对不准破碎一丝一缕。往里兑油,掌握数量,把握程度,手还得不挺的搅拌,虽然听着累,其实是一种展示,一种享受。最后,所有料品备齐,就好像名角亮相,沙拉油往上一浇,一搅和,那时真有一种成就感呀!至于口感口味如何,是否真的比瓶装成品还好吃,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参与的过程。 做菜。我爱吃肉,所以青菜作不好,但是我的香酥鸡,还是有口皆碑的。鸡要煮的7分熟,味道和佐料基本已经入味,然后晾干,温油炸酥。这还不算难,关键是沾的佐料。虽然基本成分是花椒盐,但是吃的是火候。花椒得在铁勺里慢火烤透烹酥。不能使大铁锅,一旦火大了,花椒离不开灶门火口,等到花椒香味出来,绝对不能过火,但也不能欠火,火小研不碎,火大串烟味。千钧一发,火候一到,赶快离火。然后拿着擀面杖,竖起来在铁勺里研磨,基本成均匀碎末状,等晾凉了之后,再防盐,[加早了,盐化了,就成砣了]尝一下,再放味精。然后再放到结实一点的碗里,进行第二次研磨,这是为了把粒状的味精研碎,最后,等鸡块炸好上桌,一小盘晶莹鹅黄,细腻幽香的花椒盐,就像画龙点睛一样,摆到恰当位置,等客人就着佐料,吃着炸鸡,连声称赞时,你就是一口没吃着,心里也是香喷喷的。 说完菜。再说主食。我的疙瘩汤,绝对震了。 疙瘩汤是老北京保留剧目。据说。慈禧得意这口。但有句不雅的话说,她的御膳房厨子,是用嘴慢慢流出的溪流,来保证疙瘩的大小允称。听着闹心,细一琢磨:疙瘩汤一是火候,一是疙瘩的均匀。就这么简单的小食品种,作好了,还真不容易。我告诉你一招[别的网上我还不说呢]先用香油炸花椒,炸好后,把花椒粒剔除不用,重新上火,开锅后,放入葱花和两片姜片,炸到火候,到入适量老抽。等油花落尽,放水入锅。这时再和疙瘩,[保证疙瘩的火候和口感]把水管调成滴答状,匀速搅拌,等到水开锅的时候,疙瘩已经拌好。这时先把水转开搅动,然后顺着水势,把疙瘩徐徐到入水中,这时切记不停搅拌。然后打入鸡蛋,尝完咸淡,加盐,味精,醋少许,上桌前,撒上几个香菜叶,黄绿相间,色香味美,干稀适度,汤食皆宜。 说了这些,所谓君子远庖厨,男子汉,大豆腐,还弄什么炒菜做饭的废话。其实,这是一种生活乐趣。民以食为天,能在有限的条件下,享受尽可能的生活乐趣,我想,即使劳累了大家这么长时间,看了我这些絮语,能知道,北京人现在在吃什么,想什么,也算是了解了最真实的胡同文化的一些枝节细目吧。
06.6.6 图书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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