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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童趣忆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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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那还是小学三年级时的事,大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吧,周日无课,几天前就与几个小伙伴约好,要到西单去看杂技。
7 p( q( y$ ^( U' I*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这样的:几天前的上午,没有课,附带说一下,我们上小学时学生比较多,所以大多学校都是半日制,按年级排开上下午上学的时间,我们三年级恰恰要在下午才有课。刘新新的家就住在西单元长厚茶叶店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我所在的学习小组设在他家,张洁是来串小组的,发现秘密的也是他,于是我们支走了同小组的女生,商量着星期天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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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行动一是要有时间,二是要有钱。时间倒不是大问题,礼拜天乘家长不备溜出来并不难,难的是在钱上,为了再一次核实情况,我们三个一溜烟跳跳蹦踹地迳直出了院门。
; R" P0 i# {! F: A$ Z9 s从西单路口向东不远,就已经看到了那奇怪的建筑。路北的板墙后面,大空场的位置,新搭起了一座圆形的大棚。由于无法进去,隔着二米多高的板墙我们只能看到高起的穹形棚顶,上面的木板条漆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还有些彩色布条沿着房顶垂下来并飘扬着,这已经足够让我们兴奋异常了。
: x1 D( _9 f. c- n“这是飞车走壁,听说那些人骑着车能够在墙上跑。”张洁到底是消息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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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还没演过么,你怎么说得像真的似的?”小刘总喜欢和他抬杠斗嘴。
& x, j. {4 \& E8 G# T“是我爸说的,他原来在天津看过,说那个最厉害的人姓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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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怎么有这样的怪姓?一听你就是瞎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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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你是小狗儿,真的真的,听说他家里的人都行,他有个弟弟,还有个女儿,穿着红裙子,也能飞起来。”
! e% t" _3 m( X& j* ]" w说心里话,我倒是觉得这可能是真的,张洁没骗人。那时候,我刚看过了《三侠五义》,对一些侠客的异能总希望在真实生活里也存在,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学会飞檐走壁,穿房越脊,去行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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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棚里突然传出来一阵高吭得近乎刺耳的乐曲声,我们虽然都不懂曲子,但能知道这就是马戏团或演杂技的专用乐曲,于是,谁也不再争执,都将眼睛贴在留有空隙的板壁缝上,希望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可惜板壁后面是另一堵木头墙,什么也瞧不见,只能辨别出那是圆形的,如同一个超巨大的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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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不远,板墙上隔几步就离离拉拉张贴着大海报,海报大意是说由著名的杂技演员皮德福领衔来京献艺,演出节目是飞车走壁,汽车走壁,飞车射箭,摩托车波浪式大撒把等,时间是自周日连续演出五天,票价五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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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海报上的字偶尔还有些认不全,但大概齐的意思我们全能明白,我们像猜谜似的猜测着这些让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上墙功夫该如何做出来。
* }4 W2 s8 r& O( P& [0 `+ X$ M兴奋过后,最终研究的结果是只有“眼见为实”,不过讨论到这每人五角,合起来是一块五,开始还着实让我们有些犯愁。
( ]0 ~+ q( X% h; P我在心里琢磨,自己的五毛钱应该是没问题,前几天因为去陶然亭游泳,妈妈给我二毛钱,正赶上游泳场换水,不开放,钱我没舍得花,回来我妈也没追问这档子事儿,加上原来手里的差不多有四毛钱,少一毛可以从妹妹那儿借,我知道小丫头悄悄地也攒了几毛钱,或许要费点儿口舌,但相信最终她肯定能借给我。
P4 b ?7 @3 L那哥儿俩好像也信心满满的,认为没有问题,试想真能看到人和车在墙上跑就是再多花点儿钱也值。
) K* J5 M- K( e; g7 G- K" ^( I- }于是我们的计划也就敲定了。
+ o; Q) b) N8 R3 ^, T那是个晴朗的早晨,空气里透着滋润,花喜鹊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刚叫过头一遭,我就溜了出来,关好了院门,街上还没有多少人。我在想着是不是还早,可张洁已然从电线杆子后面鬼头鬼脑地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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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对视一下,也不知在傻乐些什么,然后俩人就拔腿向东口跑去。
; D- A4 e8 k1 E5 L) @( K( B宣内大街的行人还稀稀拉拉没多少,商店都关着板儿,快到元长厚茶叶店了,就看到人影儿一闪,肯定是刘新新也已经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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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碰头儿,先是相互叙述下逃出来的经历,然后边说边过马路,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不约而同钻进澡堂子胡同,再北拐从文华用品商店后面的胡同里拐上了长安街。
+ H) G1 c, E- O p' j大马路上汽车也不是很多,礼拜天嘛,还早,电报大楼的时钟显示没到七点,对面儿杂技大棚虽然彩旗彩带飘飘,可也好像没睡醒,有气无力的,乐曲声更是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 `/ I3 H* Q, p# m) j+ i我们来得太早了,只好在路南闲逛,过了打字机行,首都电影院的存车处还空荡荡的,管存车的大爷正在拴绳子圈儿,高台阶上新风饭馆吃早点买早点的人倒是有了一些,我们最后只好坐在首都电影院散场门的高台阶上边休息边等待。
& b* p) c. C, R终于终于,街上的人多了,车多了,首都电影院早起的头场电影也开演了,由于太专心我们都没有注意上演的是什么片。此时对面杂技场子里的西洋乐响起来,我们赶紧又一次穿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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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票小窗口打开了,木板障间的木门也开放了。两位打扮得像演员样的女人收过票后,指引着我们从里面那座圆木桶般的大棚中间的楼梯走上了观众看台。
. K) a; ^. H+ R/ A' o这是孩子的我们从没见过的看台,放眼向下看去,中心只有一小块儿平地,就像平锅锅底,然后就是全部铺着木板七八米高的弧形墙壁,说弧形也不太准确,就好像打开一半儿的鸡蛋壳。我们所在的位置就好比蛋壳的上沿,围着一圈有两排座椅,由于观众不是很多,我们可以靠在大圆木桶的边上扶着那一圈扶手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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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们仨兴奋到了极点,不停地讨论着那木桶壁有多大角度,木桶一圈儿有多长,中间的那块空地有多大,演员是怎么才能进去,进去了又要如何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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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乐曲声减弱了,原来在木桶的最下端有一扇小门儿,做的和周边一样,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小门打开,四五个男女演员各推着一辆自行车从那儿鱼贯而入。我们从高处望下去,感觉他们好像小了许多,距离也好像很遥远,就像是从陶然亭游泳池的10米跳台向下看。
2 x1 B* o9 N0 T. ^: Z1 ^$ O扩音器的大喇叭里好像是介绍演员的名字,然后是位年轻的女演员跨上了自行车,大约这位就是皮德福的女儿皮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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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了件粉红色上衣(不是红裙子,张洁被我俩狠狠地瞪了一下),很惹眼,先是慢慢地沿木桶底边椭圆形骑行,然后开始加速,越来越快,自行车渐渐倾斜起来,然后螺旋形地攀缘着一圈圈冲高。乐曲停了,观众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圈飞旋的红色,
f/ G: x0 n9 H她和她的自行车几乎与木桶边形成了90度直角,飞快地从我们眼前掠过,这一切是那么神奇,那么地不可思议,我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出汗,心像悬在嗓子眼儿,生怕她有点儿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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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几圈后,她的速度稍微放慢,向木桶底部降落,而其他的演员都骑上车,与她汇合组成队列,又开始加速,上升。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又开始飞驶在桶壁上,时而你上时而我上,如同几只穿花飞舞的蝴蝶。扩音器里突然放出欢快的乐曲声,像是在给他们鼓劲,这才让所有观众敢放大胆的为他们表演报以热烈掌声。
* G9 c' u& Q3 t# p当这一轮表演结束,演员鱼贯退出时,我们还在使劲鼓掌感到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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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有人从小门儿那推入一辆摩托车来,要说摩托车型号我们根本就一点儿不懂,只是觉得这辆摩托特神气,街上没见跑过,比“小杨”送电报的那辆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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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震耳欲聋的摩托引擎轰鸣中,还是那位娇巧的姑娘跨了上去,突然她加大了马力,摩托车急速窜了出去,没在木桶底部跑几圈就转上了桶壁,在快速的旋转中,整个大木桶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站在上面观看的我们清楚地感觉到了震动。
3 |$ G% J* L* p- c: E4 ]6 E% w; A女演员的衣服随风飘舞,头发也在飘舞,摩托车越跑越快,突然间她从座位上挺起身,双手撒开车把,任由摩托飞驶,这让全场观众都惊呼起来,在热烈的掌声中她才又坐好,然后放慢速度,很惬意地让摩托车在板壁上滑行。渐渐降落在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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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出场的就是主角皮德福了,他驾驶的是辆小汽车,汽车看起来比街上跑的小了一圈,敞篷,感觉很简单却充满魔力。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另一位穿着白色纱衣的少女,汽车发动了,它先是前后地悠了几下,然后向前开动起来,沿着木桶的斜面逐渐侧过来,然后汽车发出了轰鸣声,速度提上去,便顺着桶壁螺旋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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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看到过自行车,摩托车的桶壁表演,对汽车走壁我们已经很有一定信心,只是惊叹却没有惊讶了。然而它的速度,震动和力量还是让观众非常震撼,就在汽车达到很高速度时,副驾驶上的少女忽然站起来,抖开手中撑起的一杆红旗,为飞驶而过的汽车划出一道艳红色的彩带,这又使观众间爆发出了掌声。同时,乐曲声和着掌声再次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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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时,全体演员都站在底部的平台处向观众招手致意。
1 D! {0 O, \6 `全部的演出时间不长,但却给我们这些孩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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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中,我曾又一次观看过飞车走壁,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与朋友在劳动人民文化宫闲逛,走到太庙东侧的运动场,看到在卖票,演出飞车走壁,于是便进去观看,那是一座大型的用钢筋骨架和钢丝网搭建成全封闭的圆笼子,售票处没有表演者的介绍,观众更是少得可怜,演员驾驶着摩托车盘旋上下了几圈,这场演出便算收场。没有惊叹,没有刺激,没有音乐,没有激情,甚至都没有掌声,它好像完全颠覆了我幼年那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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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怎么说,一提起飞车走壁,我还是会先想起那夹杂在童趣中的最早的记忆,尽管随着时光的侵蚀,它已经不准确不完全,以至于走形了,可我却绝对不会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