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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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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四儿”和“狗熊”是一对“死茬”。这哥儿俩逗起嘴来，唾沫星子能飞好几米，动起手来，扫帚、铁锹把儿什么的都敢抄。这吵嘴打架还有时有会儿，平时互相挤兑，泼脏水，倒垃圾，真是没完没了。哥儿俩开战，倒霉的是关大爷。

您说这仨人是干嘛的？许四儿是河南人，今年十八，狗熊是东北人，今年十九。俩人卖菜隔一道“三八线”，这“三八线”是关大爷的地界。关大爷是地道的老北京，退休都10多年了。早年在京城蹬三轮，身子挺硬朗，人也开通。人称“关二壶”：酒一壶，茶一壶，外带画眉一只，再加上早晚两趟太极拳一练，神情气爽，比皇上还乐呢！

没料想，头几年这条街成了早市。一开始，关大爷还真有了新乐子。他管这早市叫“五香村”。其实，什么鱼、肉、菜、海鲜、豆腐、烙饼、蒸馒头、羊肉串……别说五“香”了，十三“香”都有了。味儿是味儿了点儿，买东西可真方便了。闲着没事，关大爷喝着酽茶，逗着自个儿的画眉，不时的冒出几句不知什么词儿：“愣头青，青头愣……”真是赛过寿星老儿。

可这“游击队”变成了“正规军”就有点儿不妙。也就是说，这早市变成了常摊儿，关大爷门口儿来了一对“哼哈二将”，这就是许四儿和狗熊。这二位不知谁教的，整个俩老北京话叫的“宁丧种”。为了争买卖，你争我夺，荤素全有，剩菜叶子、剩面汤，全成了关大爷“三八线”上的战利品，这简直是封锁了关大爷的生命线。这脏不说，单说这关大爷七老八十的万一有个闪失，滑个跟头，这还不要了“盒儿钱”。可怜关大爷光棍一根儿，街坊们瞧着不公，街道主任三大妈、隔壁退休工人刘嫂。对门下岗倒腾古董的小亮子也没少劝，这二位表面点头哈腰，可一犯狗松脾气就什么全忘了，外甥打灯笼——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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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战火”三天了，这关大爷还真柔和。这“柔和劲儿”可真是咱老北京的一宝。不论是谁，大街上见了面，互相见礼，客客气气，有了生分，别人一说合也就完了。这关大爷一辈子就是这么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来的。没想到老了老了，在家门口倒有了闲气。这关大爷虽没起急，可好几天没听见他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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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坊们都知道，关大爷解放前蹬三轮，洋鬼子、伤兵、绑票的，什么恶人没见过。这两个外地毛头小伙子这么骑脖子拉屎，关大爷能饶了他们？要按关大爷的功夫，别看这一把年纪，这俩年轻人恐怕近不了身就得趴下。这些情报，那二位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晚把晌儿，今儿的“战事”刚停，关大爷拿着一把笤帚给他们打扫战场。扫完了，沉着脸进了家门。俗话说：“事不过三”，明儿个是第四天，不知会出什么事儿。街坊四邻为关大爷揪着心，明天关大爷要是和这俩愣头青有个纷争，虽说有功夫，可毕竟是老爷爷辈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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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这许四儿和狗熊趸完菜回来，把三轮车蹬到自个儿摊儿前，就觉得不对劲儿，一股清清的幽香，轻轻地飘满了整个小街，盖过了十三“香”。这哥儿俩一瞅，在自个儿摊儿边靠近“三八线”的一头儿，各摆了一盆半人高的米兰，金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刚刚张开小嘴儿，香味绵绵地发出来，再看那碧绿的叶子，油光瓦亮……

这许四儿和狗熊从来没闻过这样的花香，就像喝了半斤二锅头，晕菜了。俩人直着眼，互相瞧着，过了足有一分钟，几乎同时做了一个手指向下的手势，嘴里迸出一句话：“谁再闹，谁是这个！”

从门缝儿里偷偷瞅着，随时准备出来帮关大爷一把的街坊们松了一口气：“咳，敢情哥俩儿闹着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