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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南沟沿小学 2014年1月
鬼使神差,一天早上,无意中扫到老北京网上的一个帖子的标题立刻吸引住我:寻南沟沿小学52-59同学,一口气读完全部跟帖。感谢楼主校友,勾起我对南沟沿小学无尽的回忆,思绪闸门打开,止不住,时而清晰,历历在目,时而模糊,稍纵即逝,就有了索性记录下来的冲动。
1951年我转入南沟沿小学读二年级,1956年毕业。一个甲子了,回忆在梦幻中或是在梦幻中回忆。
进学校大门对着一面影壁墙,模模糊糊记得墙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想想对儿童用这句口号早了点儿,记忆多半有误,也许是什么共产主义之类?(这可能更早了)进大门右手是工友的房子,不记得那个大爷姓什么了,但是还记得他兼营的小铺。他有个很多小格子的大盒,里面放上不同的小零食,上面粘一张纸盖住。当时的200元钱(2分)可以捅一次,凭运气。我最希望捅开的是“肉松”,不知道为什么叫肉松,似乎应该是一种豆制品,松松软软的,一层薄薄皱皱棕色的皮儿包着,形状像褡裢火烧的样儿,应该也有肉末儿掺在里头......写到这儿,唇齿留香,口水要出来了。离开南沟沿小学后就没有再吃过这一口,几十年后,寻不到这名不正宗的“肉松”了。(直道我我贴出本帖后,版主才把被我颠倒的历史重新颠倒了回来,原来是“松肉”,不是“肉松”,难怪买不到。这里还照原样贴出。)
曾经每天进校门要检查是否带了三样东西,手绢口罩和水碗,没带不准进校门。有时忘记带手绢了,就把裤子兜儿拽出来糊弄一下。另外两样不好糊弄,只好跑回家去取。
进大门左转绕过影壁墙,进入前院兼操场。人小天地宽,那时候觉得操场相当大,从南头扔垒球也砸不到北边教室的窗户。长大了再回去看时,不相信那个操场竟然只篮球场大小。
南边教室尽东头是与儿童图书馆一墙之隔的水房,门口有个小锅炉烧开水。记得我们班一个同学从家带来好多只简易红色酒精温度计,量程只有几十度,那时也不懂,我拿到锅炉那儿去量开水,一下子就炸裂了。还兴过一段课间喝豆浆,带的水碗就派上用场了。不记得是否免费提供?课间就到那个开水房去打豆浆,好像每次要交一个竹签做的牌子,竹签上有红色漆的可以加白糖,没有红漆的只能打白浆或自带白糖。
北边的领操台旁,屋檐下面有一个篮球架,小时候玩儿不动大篮球,只能用小皮球代替。有一次和几个同学借了学校的皮球玩儿,我一个转身投篮,把小皮球扔到教室的房顶上,卡在瓦片沟槽里。没有办法,也不敢告诉家长,只好偷偷攒了好多天的早点钱,买了一个新球赔给学校。说到教室房顶还有段故事,有一天早晨我坐在教室吃早点,馒头就花生米,吃着吃着被咯了一下,吐出来一看是掉了一颗下牙。我跑出教室,按老人说的,下边的牙掉了要往上丢,才长得快,不知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于是使劲把牙扔到了教室房顶上。
篮球架再过去有几棵小柏树,后面曾有一张破旧不堪的小乒乓球桌,是我们下课争先恐后去抢夺的目标,为我打乒乓球立下启蒙的功劳,如今古稀每天还喜欢打打。那时的乒乓球有盾牌,光荣牌等,买一个新球儿能高兴好几天,睡觉都攥着。不小心踩瘪了那叫一个心疼,还得用开水烫起来。甚至打裂了还要用“化学胶”粘补起来。
从前院到后院经过一条一人宽的夹道。有一次课间我要去后院上厕所,刚跑进夹道,眼前上方有一只无比巨大的手冲我挥过来,吓得我转身跑回教室还在哆嗦,好长一段时间都对那个夹道心有余悸。几年后看了在儿童图书馆借的别莱斯曼著的趣味物理学,方才明白视觉错误的放大效果。
后院有个简易沙坑和单双杠,我们班的女生杨大美是玩儿双杠的好手。当时有个玩儿法,两个人同时从双杠两端翻上杠再从侧面跳下跑到对方一端,再上杠跳下....互相追逐,被追上的人就输了。杨大美的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双手抓杠一用力,连上杠翻杠下杠一气呵成,一个箭步就到了对面,男生算上都没有一个人追得上她,我想她后来应该在体操方面有所发展。后院还有一口老式手动压水井,是每天做值日的水源,同学们也会偷着喝上几口凉水。
操场上的体育活动,女生跳皮筋跳房子,男生骑马打仗砸包滚铁环打乒乓球,也和女生一起踢毽子,至于弹球拍洋画之类不能在学校玩儿。我们班刘仁有一付铸铁车出来的铁环,截面是方形,比较重,好控制,所以比粗钢丝做的铁环要稳,很好推,我们大家常常向他借来玩儿。男生更喜欢踢小皮球,校内校外都可以踢。
和体育相关有几件事记忆犹新:有一次一帮常在一起踢球的同学(各班都有,喜欢踢球又踢得比较好的一帮)约了太平湖小学在下学后比赛,我们班老师恰好那天拖堂讲什么事情,那几个同学急得要命趴在我们教室窗子外叽叽喳喳,老师生气地驱赶他们,他们辩解约了足球比赛需要我们班几个人参加,其中有我的名字。老师听后怀疑地问,杨明远也会踢球?我那时候相对比较老实听话,以致老师错误的思维。后来放我们去了,那天我们只进了一个球,输了,而那个球是我踢进的,好不骄傲。所有的男孩子都喜欢踢球,我也不例外,有一年大年卅,我还在北大四院(今新华社)门前小广场踢球,摔了一跤,把额头摔了一道口,被送到医院缝了两针。
还有一次,不知道怎么选出来的,让我参加片区的一个运动会,是在象来街豁口那边一个空地举行。我参加的是垒球掷远,得了第二名。可笑的是检录时,大部分人都没来,只有两个人参赛,我还没有扔过那个孩子,感谢那些没来的,让我捡了个第二名,得了一个奖章。
再有一件事,可以说对我性格成长影响很大,和体育赵老师有关。一次体育课,整队时男生慢了点儿,被赵老师训了一顿,好像训的时候又有人说话,赵老师就罚全体男生站了一节课。这件事触动了我哪根神经,我觉着不公正受了委屈。正好学校组织春游,要赵老师带我们班的队。我带头反对,一呼百应,吵得厉害,肯定伤了赵老师的面子,把我叫到办公室批评。记得我当时只知道哭,扭着头不说话,胆大的同学轮流在办公室门口喊着口号给我壮胆……怎么收场的记不到了,可能我这个乖孩子的举动,让所有老师大吃一惊。感谢我的家长们,他们没为此事骂过我,甚至没有提及,估计是认为我没什么过错,或者不大。
老师中印象最深的当属温光弼,虽然他只是在初小的时候教过我。永远是那样态度和蔼亲切谆谆善诱,就从没听他发过脾气。小时候最爱听收音机里孙敬修爷爷讲故事,我总认为孙敬修长得就是温老师那个样子。温老师对考试成绩好的他会买些小画片,写上几句奖励的话,在发卷子时发给你,所以考完试常盼着发卷子。我没学好他教的珠算这门课,主要是不喜欢,什么一退六二五之类的口诀总是记不住,考试时好像我都是用心算或许还偷偷笔算蒙混过关,如果是除法要求写出每步的口诀,那肯定玩完了。我不喜欢的还有大字课,经常忘记带笔墨砚台,只好看哪个同学先写完大字后,赶紧借用一下,刷刷几下描完字帖,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我的爷爷只上过两年私塾,却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字。爷爷在屋檐底下摆了一块青砖,让我练习用水写大字,我开始觉得好玩儿,画过几笔,几天后就再不问津。无奈爷爷不是严师,终于没培养出我这个高徒。
叶校长总是比较严厉,不怒而威,同学们都怕他。偶尔代我们班的课,他的绝招是,有谁走神儿或说话不听讲了,他会掰一小段粉笔准确的丢过去。我上六年级那年,叶校长亲自制作了幻灯机画了一套“鸡毛信”幻灯片,晚上在操场上放,我们看得津津有味。最令我惊叹的是,小学毕业七八年后,我们几个同学相约去看叶校长。我问叶校长还认识我吗,校长说:先来了一个杨××,又来了一个杨××,再来个侄子杨明远!他报出的是我的两个姑姑和我的名字,真不知道这是何等的记忆力,可是我连教过我的老师都已记不起姓名了。
高小时的郭老师一件事让我想起就觉好笑。班上同学们分别从家里拿出一些课外书成立了一个班级图书馆,规定了星期几下课后在讲台排队借阅。那天最后一节恰好是郭老师的课,下课前就看同学们蠢蠢欲动,他一宣布下课,同学们蜂拥而至讲台,堵得他也出不来了。一气之下他宣布,掉头,排队尾的先借。让挤到前边去的同学好不沮丧。
我依稀记得一些同学名字:校长的女儿叶玉华,才子崔春元(天才,全才,门门功课都很优秀,画也画得好,我还照抄过他画的一副画交作业。崔春元家住在宣外,离校较远,中午都在对面的饭铺吃饭。他好像是在那家饭铺包餐,午餐一般都是一大碗儿炸酱面或打卤面。我那时除了羡慕他学习成绩特好,也羡慕他中午不用回家吃饭。偶尔我家里哪天没人做饭,我倍儿高兴,自己也到那个饭馆儿买一大碗炸酱面吃,倒不是比家里的好吃,可能只是新鲜享受了独立自主。)男生有张绿田(他应该叫绿林更合适,有些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风格,我很受他的保护。他住在前牛肉湾儿,他们家在西单商场一个角落开了一个相馆,他常带领我们一帮同学去商场逮着玩儿。)陆陶生(球也踢得不错),李保生,于立晨(好像和叶校长住在一个院子),刘茂连,马祖沛(回族,说话的声音很脆,有一付四个大小均匀油光水滑精致的羊拐,那时流行过一阵儿欻羊拐,男生女生都玩儿,他玩儿得最好),马怀亮,孙启刚,窦同仁,关秋园(满族,秋天在颐和园出生)孙润石,何长弘,郎效儒,白伯华,何驹,刘仁,郭忠诚。女生有张岱珊(跑得很快,外号十轮卡),杨大美,庞慧珠,王毓铮(外号“港孩儿”,总穿得很漂亮,可能和香港电影里那样穿得比较新潮,在那个年代都穿得很土的一帮孩子中有如鹤立鸡群。)刘小西。当过我们班主任的有王彦华,郭××(记得是我们班郭忠诚的叔叔),还有一个女老师,不记得姓什么了(卢?郑?)。王彦华老师年青时尚,用当今的语言应该叫美女教师了。在德国著名的浪漫之路旅游线上小镇Dinkelsbuehl的城墙上,一个归乡老人写了一首诗,最后两句译成中文大概是:问寻儿时小伙伴,回声但答:在何方___...?如今我们也到了要问寻的年纪,在何方…?
留下较深印象的还有过小队日,一般是星期六下午。我们小队常去中山公园,进大门往西过了水榭有一片假山,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有一次冬天,在水榭的冰面上看到底下有蛤蜊,我们拿石头砸开冰面一人捞了一个大蛤蜊回家。那时玩儿的东西不多,但总是很愉快,少年无知不知愁,就像“让我们荡起双桨”唱的那样。
小时候玩儿过一个叫“天下太平”的游戏,其实挺没意思。两个人各在地上画四个格,猜拳石头剪子布,谁赢了就在自己的格里写一笔,看谁先在四个格子里分别写完天,下,太,平就是赢家。大约是喝酒划拳的演变,小孩子玩儿,没有惩罚。说这个游戏是想起了小学发生的一件“反动标语”事件。有一天在后院的男厕所墙上发现写着“××不死天下不平”。这个游戏让小学生知道太平和不平是反义,但是标语的内容显然超出小学生的水平,据说后来这个案子破了。怎么破的,也是若干年后,我有了思维能力才琢磨出来的:有一天我们班(估计其他班也同样)来了很多不认识的老师听课,课上进行写字比赛,看谁写得快!同学们纷纷举手参加,老师点名到黑板上去听写,可能先后几拨儿吧。写标语的那个同学显然也没有这个智力。就这样,有点儿意思吧。
得天独厚,隔壁是儿童图书馆,近水楼台先得书。小学时在那里借的书多半都是童话故事民间故事,看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地道战,第一本让我流泪的是老水牛爷爷的故事。上中学后,开始看了很多苏联小说特别是反间谍小说,别莱斯曼的一套趣味物理学趣味数学等以及儒勒.凡尔纳的一套科幻小说八十天环游地球等可以说促进了我对工科的喜爱和追求。
有一阵儿学校教室维修,我们在借用的对面圣公会教堂上课。教堂对我一直是很神秘的地方,宣武门里也有一处天主堂,都没进去过。在门口向里张望,因其神秘就有些恐怖。不知为什么,特别怕那紫一块红一块黄一块的玻璃窗。小时候出宣武门去玩儿,看到铁道旁边紫色的鬼火似的信号灯也不免心生恐惧。所以不情愿地在教堂上了几天课。后来有个什么节日,学校组织在教堂里看电影,滑稽的是上演的苏联电影“伟大的公民”,开演没几分钟,大教堂里已喧声震天,小朋友们实在无法看懂深奥的政治,不得不中断,不欢而散。
大教堂还为我留下了一段记忆,以致古稀年后每进一处国外教堂,不由而然都会想起:有一年儿童节,学校借教堂举行联欢会,我们班几对男女生表演舞蹈,我在其中。至今我还唱得出那次舞蹈配的词和曲:“竹马步轻轻,钢刀亮晶晶,步枪拿在手,居然是小兵。我当小兵丁,你看行不行,你一定赞成。快步慢步,样样我都行,临阵冲锋,我也不落后,保卫祖国立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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