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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书主要写了一个家族三代人在百年历史中命运的变迁,一方面忠实地再现了在历史大潮裹挟下人们难以自主的漂浮,一方面又真切地描述了历经沧桑与苦难的人们的坚韧与追寻,因而这不仅仅是写人如何被历史淹没、被政治胁迫的故事,还是一个写人如何在人生的苦难与命运的危厄中不放弃、不气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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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烨(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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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 q7 v: G1 _( \/ Y3 W 第一章 回惶
+ T9 e$ c& k' n8 F" \' A: [# { 1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得知了楠去世的消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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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报纸上没提。妈妈的声音十分镇定。显然,在打这次越洋电话之前,她的感情已经过充分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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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我呆立在书房窗前,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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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笼罩在暮霭中。喷水池畔的铜雕天使影影绰绰,展翅欲飞。小径旁浓艳的玫瑰,在人迹罕至的庄园里默默地吐着馨香。草坪远方,如烟垂柳掩映着一汪湖水,水面在落日余辉中泛着微光。野雁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儿女,在金黄色的蒲公英花丛中悠闲地漫步。
% g2 r% n4 t/ Y9 m6 R 大千世界,依旧和谐静谧,生机盎然。谁能相信,死神会在这样美丽的黄昏悄悄驻足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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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只想回卧室中躺下。拖着沉重的双腿,穿过空旷的客厅,我来到了大厅。宽阔的楼梯顶端,正对着汤姆森太太的套房。那扇门依然紧闭,里边死一样沉寂。恍惚记起今日午后,我正在小客厅里读报时,老园丁乔治从侧门溜进,鬼鬼祟祟地将一个纸袋放到餐具台上,便默默地返回他的小石楼去了。显然是约好的。他才离去,老太太花白的脑袋就出现在高高的楼梯上面。她脸上挂着与乔治一样的诡秘笑容,略带几分羞惭地和我搭讪着,躲躲闪闪取走了纸袋。大家心照不宣,女主人又将开始新的一轮伏特加之旅了。
; @ G8 ^* _5 n6 Z9 X) c 我心下明白,有身份的加拿大人,无不视酗酒为耻,所以她不得不煞费苦心地在仆人面前遮遮掩掩。我早有心劝她戒酒,却顾及她的体面,一直无法启口。
3 Y7 X2 b5 Y. V( E) u1 v) s3 ~ 该用晚餐了。但老太太准是又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心爱的狼狗流连枕上,不思茶饭。然而,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异常宽容,完全能够体谅她的所谓堕落。喝吧,人生苦短,不就这么点儿可怜的乐趣嘛!
$ O, P4 W6 s9 A* P% x! ^ 回到我的卧室,关上房门,我拎出了手提箱。翻出夹层中的小布包,几本书,一封信,都摊在眼前。这些东西伴随着我漂洋过海,从中国到加拿大,又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也算历尽天涯了。
$ W- a# F6 R5 Y1 A% ~4 h8 F 泛黄的信纸,边缘已经磨损。但不用展开,我也能默诵出其中的每一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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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夏天在北京看到你,我的眼前总是晃动着你的身影。你美丽、健康,一举一动都酷似你的母亲。二十八年来,命运使我们不能相见。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想象的海洋里,捕捉你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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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中山公园红墙古柏的阴影下,听你用那样平静的语调,叙述一棵小草是怎样在大石重压下伸展开她的枝叶时,我衰老的心在流血,可我并未感到丝毫惊奇。因为在你尚未来到人世之时,我已经悲哀地意识到,你将要踏上的,是一条最为崎岖、坎坷的人生道路,而我,作为父亲,却无力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无法去保护这朵诞生于我心灵的稚嫩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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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信守诺言,不再和你联络。可是,我的孩子,你知道吗?我天天都在盼望着得到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的踪迹,想听到你哪怕仅仅叫我一声‘爸爸’……原谅我吧!孩子,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感情吗?你来到人世后,我只见过你一次,我真害怕,这第一次,也许将成为最后的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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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信纸,瘫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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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楠写给我的惟一的一封信。楠,就是那个我也许应该叫“父亲”,可却从未叫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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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性优柔寡断。好几年了,我一直在犹豫着,是否应当满足他的愿望,叫他一声“父亲”呢?
S3 v! d. V% ~0 R1 m 我有时感到茫然:楠,究竟算不算我的父亲呢?也许算,因为,他是给了我生命的那个人。但是,把“父亲”这个充满情感的称呼和楠联系起来,于我,又实在生疏,实在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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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二十八岁之前,我们从未谋面。在我生命中相当长的时期里,我甚至不知道有此人的存在。只是在我十三岁那年的秋天起,楠才像个面孔模糊的幽灵,时时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凄然浮现,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划下一道道忧伤的刻痕。
: Q' V0 N. D' }6 @% |6 E- h" w 我从未给他写过回信。首先,我实在不知道,假如真要提笔的话,究竟怎样称呼楠才算适宜。另外,我也很在意妈妈的感受。虽然她对楠始终如一的怨恨至今令我费解,我却不愿做一丁点儿伤害她感情的事。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实际上也从来不愿和她认真地讨论一下楠这个人。妈妈和我都十分清楚,任何与楠有关的话题,即便是最微妙的触及,也会在我们已经过度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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