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酱醋而外,孩子在副食商店里还有两项经常性任务——买咸菜和豆腐。 一般副食店,咸菜的主要品种有北京辣菜(也叫朝鲜辣菜)、辣萝卜条、酱小水萝卜、大水萝卜、芥菜疙瘩、酱豆腐、臭豆腐、腌雪里蕻、韭菜花、虾酱等。咸菜是北京家庭的常备食品,除了早晚就稀饭,一些人家有时也拿咸菜当菜吃。刚蒸出来、冒着热气的馒头,掰开了夹北京辣菜,分外好吃。窝头抹酱豆腐、臭豆腐或韭菜花,也好吃。酱萝卜切丝,用葱
1 i+ A1 y0 F9 O# D" o+ @ 花和香油一拌,是佐粥的上品。咸菜都很便宜,五分钱的北京辣菜,能吃几顿,酱豆腐七分钱两块。 当年,豆腐并不是能随便买到的食品,各副食店每周定时供应,同样得排大队。豆腐是大众食品,但很有来头。相传它发明于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之手,历朝都有帝王、大吏、名士和豆腐结缘,有些甚至是生死的情结。金圣叹临刑前,还不忘对儿子说:记住,豆腐干和花生米一起吃,是火腿的味道。瞿秋白也是临刑前在《多余的话》的最后提到:中国的豆腐是最好吃的,世界第一。历史走到70年代,豆腐的风光依然,属于物美价廉怎么做都好吃且营养丰富的传统食品。那时的豆腐论块卖,盛在苫着屉布的竹屉里,四分钱一块。孩子来买豆腐,要端着锅碗盆之类的家伙,售货员戴着白色线手套,不用过秤,成交迅速。豆腐有南北之分,南豆腐较北豆腐稍软,北京的商店,南豆腐不多见。美中不足的是,北京商店所售豆腐都不是卤水点的,缺少豆腐味,但与如今的盒豆腐比,味道强多了。 严格说,它们也在副食之列,有的也写本。 鸡蛋的价格,长期稳定在每斤六七毛钱。有一度,每个副食本每月供应五斤鸡蛋。 鸡蛋易碎,太小的孩子买鸡蛋,大人未必放心,能打酱油不意味着会买鸡蛋。一般副食店,鸡蛋和酱油醋是一个柜台,盛在垫着干草的木箱子里。买鸡蛋,最好的容器是竹篮子,
: u3 X. E. b9 o: Q6 e/ A 稳当,有孩子嫌篮子土,是老太太用的,他们买鸡蛋用当年的时髦货——网兜。 副食店柜台上都有一个用三合板钉成的箱子,挖出鸡蛋大小的槽,槽下垫一层玻璃,箱内安有灯泡,名曰“灯箱”。其目的是把称好的鸡蛋挨个放进槽内照照,看有无“坏蛋”。这其实是一个能反映历史和说明问题的物件。当年很少有鲜鸡蛋出售,都是从遥远的地方用集装箱长途调配而来,搁在冷库里存放了不知多少天,几斤鸡蛋里难免有个别“坏蛋”的现象;话又说回来,那时,鸡蛋乃“贵重”(不单指价格)食品,一个是一个。顾客的心理是,一个都不能坏。搁今天,两毛来钱一个的鸡蛋,几斤里坏个把也无所谓,十人恐怕有九个懒得码灯箱上照。当然,今天的市民已不必为吃冷冻鸡蛋发愁了。提一下照鸡蛋,或能“照”出历史的变迁。 每个副食店,都会剩下一些蛋壳被碰破,但无碍食用的鸡蛋,叫“硌窝”蛋。这种鸡蛋一则不写本,二则便宜,深受市民欢迎。孩子给家里买别的东西,大人往往叮嘱一句,带上兜子,看看有没有“硌窝”蛋,如真的买回来,那就是喜出望外,为家里立了一功。 鸡蛋都是柴鸡下的,红皮。 鱼肉在副食店里有专用柜台,有的商店还辟有专门售肉的屋子,不妨照老话叫“肉铺”。 肉铺的格局,前面大体是一排“肉床子”,上面摊着几块鲜肉,有时候也卖排骨、腔骨和大棒骨。柜台后面有一排铁钩,挂着几条半扇的猪。肉铺里也有冷库。鱼不常见,牛羊肉更不常见。 照常理物以稀为贵,不然。六七十年代,绝大部分商品,买不着是买不着,但价格是不变的,这就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特色。三十多年过去了,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无论是聚会、闲聊或是别的什么场合,经常念念不忘当年的物价,记得最清晰,也说来说去的,就是肉价。猪肉每斤九毛(牛肉八毛,羊肉七毛一),排骨四毛五,腔骨三毛五,大骨头九分,肉馅一块。黄花鱼每斤四毛五。带鱼按宽度分若干档,每斤两毛五、三毛八、四毛五不等。三毛八的就算好带鱼了,四毛五的属于特宽带鱼,好像只有过年过节供应。其实吃带鱼并不讲究越宽越好,太宽了无论烧、熏还是炸,都不容易进味。但老百姓当时的心态近似韩信用兵,无论买什么,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有一度,买肉凭本,但两毛钱以内不写本。多买肉又不写本,理论上说得通,实践起来有点困难,即舍得出遛腿花得起工夫。跑五家商店,排五次队,能凑一斤肉。但当年的副食店不比今天的超市,视线以内的,多不过二三家,多买两毛钱肉而绕世界转,太耗工夫。还有一招,家里孩子多的,可以分头行动,每人买两毛的,往一起凑。 当年,家里都没有冰箱,猪肉即使敞开供应,也无法冷冻储存。除了偶尔炖肉包饺子吃,一般人家很少买一块钱以上的肉,炒菜随吃随买。孩子买肉与买黄酱一样,不说斤两,只说钱数,“三毛钱的肉馅”、“五毛钱的肉”,是肉店里的常用语。两毛钱的肉也能切回一条,炒一个菜。直至60年代中期,一些大菜市场如西单菜市场等,还在用荷叶包肉馅。后来,荷叶为一种泛黄的蜡纸所替代。买排骨和带鱼的时候,孩子出于解馋的迫切心情,都跃跃欲试,争着去排队。邻居之间也相互传递消息,甚至奔走相告,无非是某某商店“来排骨了”、“来带鱼了”之类的信息。确如资中筠女士说的,那可是不得了的头等大事。得到信息后,马上家庭总动员,“三儿、四儿”地满院乱叫,逮着谁是谁,排队去。 猪肉除了直接吃,还有别的用途。那时,家家的厨房都备有花生油和荤油两种。花生油配给所限,不够吃,用荤油搭配,犹如馒头和窝头的搭配。荤油是从肥肉中炼出来的。“文革”后期,走后门之风猖獗,副食店的瘦肉、排骨,断不了被人从后门买走,摆在肉床子上的,尽是些“丹顶鹤”。没法儿炒菜,只能用来先炼大油,再回锅炒素菜。 有个叫倾倾的60年代出生的北京孩子,写了篇文章,取名《逝去的美味》,专说那个年代的吃,有一段涉及于此: 那时几乎所有副食品都是定量供应,花生油一人每月半斤,不够吃,家家炼大油(在北京也叫荤油)。炼大油用的猪肉油(板儿油)也是凭本供应,炼大油剩下的油渣儿是好东西,撒上椒盐,是不错的下酒菜,还可以烙脂油饼、做馅儿,香!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