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城市的莫大悲哀也许在于梁思成并非处于成就中国现代化的制度的权力中心。他是梁启超的儿子,他的血脉里有中国知识分子最宝贵的东西。可惜,在冷竣的现代化面前,中国最无能为力的群体就是这些所谓的中国知识分子。% R, x/ \& {3 {( [, y0 O& E
8 U; C) A9 g' A6 B 历代的中国名城在历史的前进中消亡的有很多很多,但真正在所谓盛世被沦丧的却并不多见。随着四九年的来临,那么多饱含着古代精神的城市建筑灰飞烟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像这样一个烙有我们生命印记的时代一样,有如此魄力,群体性的毁灭历史中或伟大或渺小的痕迹。如果没有梁思成,我们也许对那些古代建筑的消失还不必报有太大的遗憾,可毕竟还有梁思成的存在,我总感到在伟大的现代化面前,我们的城市正慢慢地在消亡一种东西,这东西并非仅是古代建筑,而是回忆,是被剪断了脐带的文化,是我们本应得到且将延续的历史。2 B. q" n7 i; J% F, d; U' A
( _3 X2 x0 o, ~7 `4 f1 t4 i 作为一个建筑师,梁思成视建筑为“首先是艺术作品,然后才是工程建设”。在全面建设新中国的年代,这是他无法克服的悲剧。他是唯美主义者,他感性和理性是如此一致,在不可以说话的年代他努力地在保卫现实中的中国文化,一如他父亲在精神中对中国文化的捍卫。为留住北京,也许应该说为留住故都,他交付了他的一生,谢泳说他:“本来可以不说话,让故都离他远去;也可以远走他乡,让故都留在梦中,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他太爱这座城市了。”和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一样,他是失败者。作为个人而言,他签下了失败者的降书:“我在二十余年中,一方面走到反动统治集团的外围,成了可供它们驱使的工具;另一方面,我又接近了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文化人’,被敌人拉拢,为他们的侵略政策服务。”而作为故都而言,他看到了他所挚爱的城市的在酷烈选择中的失败。而这种失败更具灾难性影响的是:他曾经膜拜的城市的新生后来成了全国所有城市的发展样板。( ?2 Y$ m/ z% }7 c. h j& @; o
/ L) z. ~1 H2 ]0 I0 y, M 回忆,是对历史的一种选择。在我们的城市,我们对历史不再选择回忆。除非,这回忆尚有可以塑造利润的空间。从意识形态决定一切,到利润价值决定一切,我们从来没有选择过历史。在我们的城市,建筑物的堆砌程度就是现代化的唯一标准。2 Q9 l1 p" P5 |3 R) Y5 ?0 L
- ~+ k! v0 f& Y1 L 如果,梁思成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或者这个国度,那他可能为他的艺术建筑或文化建筑论找到一些庇护。在二战结束前,他曾经到美国去呼吁保护日本的京都,他成功了。仇寇的古都免于了轰炸。战后的日本,无论如何困顿,都能给予自己的故都以完美的保护。从这个事实讲,他可以生活在美国,因为这个在我们看来很缺乏历史的国家却足够尊重历史;亦从这个事实讲,他可以生活在日本,因为这个天性崇尚暴力和性的国家无论如何追逐现代化却始终都能够给予自己的历史以近乎完美的尊重。可惜,他只是一个现代中国的中国人。他注定没有空间去尊重自己国度的历史。2 H7 L) O$ l" U; g9 Y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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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年初吧,德国魏玛市市长访问了上海。这位市长很骄傲地说,在魏玛,歌德的身影无处不在。接着他介绍了一些魏玛保护古城的方法。这绝对是令所有中国古城为之嫉妒的。因为,德国人做到了现代中国人压根就做不到的一点:保护古城可以完全抛开利益上的诉求,纯粹仅仅因为尊重就可以付出物质上的代价。5 Z X1 _+ [' D! m* W7 P+ i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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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梁思成到魏玛,我看到的一个是精神中的历史,一个却是现实中的历史。前者将城市的距离拉得很远,后者却将历史放到城市中每一个可以触手可觉的地方。我们的城市日新月异,新鲜得让人目瞪口呆;我们的历史却满是忧郁的灰尘,让你无法和它共同生存。我不大相信宿命,但我相信也许还有许许多多的梁思成们还要坚持那个中国最韧性的宿命,那可是二千多年前孔子就在实践着的宿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真是吴刚伐桂式的悲哀。 % ~+ Z4 t4 y ~7 r* t$ D% c
+ I9 i6 R' S/ B0 ]) o转自:http://readannals.com/bbs/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6&ID=1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