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胡同的烂漫 “被岁月磨钝了角的青石板,放了学的孩子用粉笔在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成为了他们的留言板。历史和现实在那一瞬间交错,恍惚叠印成了一幅荒诞派的画……” 走在尘埃落定的路上,看着东边树起的幢幢高楼,听到穿军大衣的人手中的联络器沙沙地出声,我紧了紧围巾,感到一种冰冷和萧索。扬起手中的地图——这确是北半截胡同——旧址。脑子里忽地呈现出满满的阳光灿烂的景象,11号的江苏公馆、13号的江苏会馆、20号的潼川会馆、27号的伏魔寺,海市蜃楼般,一下子只剩下记忆,惟有一段斜街上的41号浏阳会馆坚定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还好,南半截完整地留下了。不仅留下了,而且完美而和谐。 正南北走向的胡同两边,坐落着整齐且大方的会馆建筑。午后阳光懒散地抚摩着银灰色筒瓦上金灿灿的狗尾草、檐下被岁月冲刷为棕栗色的丹漆柱以及使人疑心刻有年轮的石级和门墩。走在胡同里,寒风也减慢了速度,似乎也想神游故国,品一品独特的会馆文化。 我疑心每一座院落都是会馆——即便不是,也近似了。因为会馆的格局不同于四合院,占地面积要广一些。 首先走到了4号。有人说4号是绍兴会馆,一说7号是。我更偏意于后者。因为我记得现代文学大师许钦文先生曾寓于此,并创作了《菜市口》这篇脍炙人口的美文。记得他说:“在故都,……关于生活,最不能忘怀的是宣武门外的菜市口。”查一查原文,又见得这一段话:“有名的《呐喊》是在绍兴县馆里产生的,想来作者,当时也常在菜市口这地方经过。我的《故乡》,《赵先生底烦恼》,《鼻涕阿二》和《毛线袜》的一大部分,还有《回家》的后半,也都在这地方写成,如今一回忆着,总还觉得有些感情。《故乡》的原稿大半都在《晨报》副刊上发表,当时的《晨报》馆也就设在菜市口一边的丞相胡同里。”许先生和鲁迅先生的交情是很深的,许先生的《故乡》等作品都是由鲁迅先生提拔发表的。《故乡》的封面是我国著名画家陶元庆先生设计的《大红袍》,《大红袍》的题材来源于天桥的古装戏,而创作确是在绍兴会馆中完成的。我不禁感慨,这古朴的会馆凝结了多少文人的心血和思绪,不仅如此,这里还走出过诸大绶、罗方化、张元忭、余煌、梁国治、史致光等状元,王增、莫晋、孙念祖等榜眼,实在只有这百年的硬木,经世的屋椽,才足以架得起这历史的厚重与责任。 接下来到了16号的彰德会馆、天景胡同中9号的顺德会馆还有21号的黟县会馆,我虽则不了解这些会馆中曾发生的事情和住过的人,但仅就建筑而言,也仍是宣南文化的典型代表。我这时忽地想起了朋友的一段文字,他说:“它有很多承载,但它是半废弃的。我们今天走得深入、走得投入,而越深入、越投入,我们便越能感受到什么是破败和毁弃,这又是怎样的无奈与荒庸。宣南是北京文化遗产现状的缩影,是北京乡土遗留动荡的典型,于我,虽为于南城颇少情结的看客,但仍若有切肤之痛,触目惊心。”我想,他所谓的“半废弃”,便是人去楼空的凄清、断壁残垣的颓废、高楼大厦的刹风景还有中国人对于文明和文化的漠视!鲁迅先生在绍兴会馆中“呐喊”,他想唤醒“沉睡的人们”,挽救我们的国家!即便他的文章无人不知,但他也只能“算而今重到须惊”了,因为人们竟然舍得以这样巨大的代价来繁荣我们的国家!然而庆幸的是,南半截胡同很完整,只要稍加修整便会是很好的古迹。 然后,我们又找到了41号的江宁会馆。住在里面的热情的老大爷小跑着出来对我们说:“我住这儿也有40来年了,这儿是江宁会馆,鲁迅还住过一段时间哪!”他用手向里指了指,“那一间就是鲁迅的书房,他在里面写了《狂人日记》、《孔乙己》和《药》,书桌也还在……” 我们和老大爷聊了很久,然后开始走向烂漫胡同。 进入胡同,从北往南数,有97号的济南会馆、101号的湖南会馆、133号的常熟会馆等。而汉中会馆、89号的湘江会馆、131东莞会馆也基本存在,但是我们没能找到门牌号。 湖南会馆门前挂着一块牌子,刻着一些毛主席在此的经历,大概是1919年离开北京来到上海,送留法勤工俭学生出国,之后返回湖南。1920年2月再次来到北京,住在湖南会馆内,并在这里开展了湖南各界驱逐军阀张敬尧的斗争。据说,湖南会馆建于光绪十三年(1887),内有戏台、文昌阁等建筑。院内有东西两进,占地约500平方米。现在,戏台已拆除,会馆成了烂漫胡同幼儿园。 走过烂漫胡同,我们的旅程便告一段落了。 回头看一看很典雅的独特个性的绝对中式建筑,我想到了英国朋友的惊异的不可理解的眼神:你们为什么要拆古城?在我们那儿,古城都是完全保留下来的。于是一片沉默,我们无法回答。-------转贴一位不知名大侠的文字,共同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