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是什么?有人说是胡同,有人说是四合院和紫禁城。也有人说是老北京的风俗习惯,也有人说是六朝古都给老北京人惯出来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爷劲儿”。 于是乎;对于部分人来讲,北京的旧城改造所带来的大规模拆迁就成了主要问题,认为拆了大杂院、毁了胡同、就失去了老北京本质的东西。 也有人认为;外地人大量涌入北京,量变而质变的过程加快了,老北京的风俗、习惯、语言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而改变了原味儿,老北京也就随之消亡了。 还有人更尖锐地提出;中国进入经济社会以来,一切都和经济利益挂上了钩,北京的大部分拆迁都是利益集团影响政策使然。 于是乎;为了保留老北京的物质和非物质遗产,抵制拆迁、排斥外地人就成了保护老北京的主要内容。 其实,北京的拆迁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太远的不好说,从金中都到元大都,从明代的北京到清朝的北京,不断的转移位置和加固,城的根本含义在于一个“守”字,为了城中的人在驻扎时更方便、更安全而加固了城墙、开挖了运粮的河道和护城河、引来了饮用水。为了官员和有钱人有一定量的穷人伺候而圈进一片棚户区。 有谁知道;从金中都到元大都的过程进行了多少拆迁?从元大都到北京的过程中又进行了多少拆迁?从安定门到元大都的北土城之间我们在文革前看到的基本上是一片农田,又有谁知道当时在这片农田上又进行了多少不得而知的拆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是规律、是历史变迁、更替、发展的必然。 当然,北京的今天早就有人预见过,并且提出了非常中肯的、切实可行的意见和计划,但是在那个认为“外行领导内行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规律”的年代,梁思成、陈占祥的方案再好也是比不过所谓苏联专家的意见的。毛主席是一贯推崇“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的意境的,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追求这种意境。于是就出现了犯罪般的、“十年拆除北京城墙”的计划与行动。 文革中拆除西直门的时候,在高大的西直门城楼中居然又呈现出一个小城楼。也就是说,我们当时看到的北京城也是重修和再建的产物。那么,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会不会也是有着怀旧的情节呢?或为此而痛心疾首呢? 有些东西原本就是不应该拆的,拆西直门的时候我正在123中学就读,上千的学生在工宣队的带领下,用尽当时可以利用的各种运载工具从被拆毁的西直门的瓦砾堆里往学校拉城砖。为的是砌学校的院墙和防空洞。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和犯罪等同了,是对老北京犯下了罪、对历史犯下了罪! 现在的拆迁和再建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是说;既然没有采用梁、陈的方案、既然当时的决策者们决定在老城区上再建设新北京,那么出现目前的这种结果就是必然的。自己酿的苦酒,没什么可说的,自己皱着眉头喝下吧! 没有什么新创意,只是把老城作为新的都城,八百年以来只有清朝和现在。而现在60年拆毁的老北京建筑、建起的新式建筑比清朝260多年拆毁和建设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社会变化之快,真是一日千里!麦当劳、肯德基、洋酒店、洋商场早已占据了北京黄金地段。到了这个时候,就别怕拆啦!要不然政府拿什么卖钱呀。 北京虽然是首都,但还是老百姓多。虽然是老百姓,但是也不满足于六、七十年代的家居条件了。北京要发展,不拆是不可能的,象征性的、标志性的、有维修价值的,留下点儿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以现在的老百姓收入和物价,给你几间已经用了一百年的平房,甭多,就一百平米吧,相当于五间大瓦房加附属设施,——每年的春秋两季的例行维修就能让你吃不上饭,你信不信! 北京人,说到底其实也都是外地人,早已经没有了那些苦海幽州的原著民,尤其是在城区,即使是那些所谓“老北京”和现在的外地人比起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桐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现在中原的老百姓,包括北京,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山西永乐年间的大移民,除此之外,北京自古就是所谓藏龙卧虎之地,各地各方各方面的人物都要到北京展示自己的才艺,官方的学者、艺人、官员、军人,民间的求学者、手艺人、苦力、投亲靠友的,都奔北京。北京好像一个大舞台,都要来表演一下,成功了,就有了在北京生存的资格,就留下来。当了官要在北京建个府第,发了财要在北京有个家。尤其是清军入关,使北京人的来源、结构发生了一次最大的变化,这不也是外地人吗! 记得60年我上小学时,班里一共54名学生,大多数都是刚来北京的军人、干部、学者、复转军人、钢铁工人、建筑工人的子女,父母说北京话的不过五六人而已。建国初期的生育高峰,并不是因为生活条件突然好了,也不是因为成立了新政权就都生孩子,其根本原因就是大量的外地人来到了北京。别的不说,自打解放,国家和政府机关、军队、院校的的大院就增加了多少?而这些院里居住的基本都是外地调过来的人,以至于在外边一说话,就能让内行人听出;谁是大院的、谁是老城区或居民区的,那会儿北京人的口音比现在重多了,在外边听惯了普通话,回到家再听胡同里的“京片子”,就觉得特别的“侉”。 其实,就是在早年间的北京,也不是我们在现在听到的“京片子”一统天下,所谓“京腔京韵”也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我们现在的北京话肯定有别于老舍先生所表述的北京话,而清雍正时期的北京话又肯定不同于明万历时期的北京话,就像我们现在的北京话里,不是也融进了不少泊来语、外地话、和新发展、创新的语法、词汇、发音和表述方式吗? 随着人类的视野的开阔、知识的增加、信息的快捷,越让人感到宇宙万物之中没有一样东西或事物是永恒的,以前只说宇宙是永恒的,以现在眼光看起来宇宙也不是永恒的,它仍然在不断的膨胀和变化。以此看来,变化是根本,是规律,是不容抗拒的。同样,就像老北京城的变化一样;北京人的语言、风俗、习惯、生活态度、价值观念都在为了适应社会的发展而随时在发生着变化,对待这种变化要持有一种平常心去对待,要看开一点儿,如果都像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太”那样整天怨天尤人,唠唠叨叨的那也太累了。 说了半天,到底什么是老北京?说白了,什么都是老北京,什么又都不是老北京,老北京不是某一种东西所能代表了的。以前,永定门拆了,谁能说那里就不是北京了?现在,又建起来了,谁能说那就是北京了?仔细看看,倒觉得有点儿不伦不类了。 什么是老北京?老北京是一种情结,是感情和实体的结合物,外国人提起北京的关键词是:长城、天坛、紫禁城。外地人提起北京的关键词是:天安门、升旗、故宫。北京人提起北京的关键词是:是天棚、石榴、金鱼缸,先生、肥狗、胖丫头,是四合院、是胡同、是枣树、是卤煮、是乡音,其实这些东西哪儿没有呀!关键就在于一种情结,是对故乡、对家、对亲友的情结,一种天子脚下的傲气、一种大都市的优越感、一种发自内心的恋旧情怀。而逐步面目全非的北京,正在破坏着我们沉迷贪恋的这种情结。 2007.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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