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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懊悔 孟三
我们住大杂院的时候，二哥是那一带的名人，二哥姓孙，是老三届，在黑龙江兵团呆过九年。媳妇儿是一块儿的战友。两口子都是快人快语，古道热肠，讲义气。心里搁不住事儿，偶尔有点儿什么事想瞒着点儿人，不是让二哥，就是让二嫂——非说穿帮了不可。 要说二哥还真是个能人儿，爱看书、爱看报，天文地理、太极气功、易经八卦、种植养殖、历史故事、时髦的新闻，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说起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从实行军衔制时封了几个元帅、大将，到怎么样养面包虫儿或小金鱼儿。都是随口就来，根本就不用查资料，院里的街坊有点什么事都愿意上二哥那儿聊聊，听听二哥的主意，虽然二哥家的茶壶总是渍着让人看着不雅的茶锈，但是，二哥的能耐就是能把五毛钱一两的茶叶沏出一块钱一两的味儿来。二哥也愿意听别人一边儿夸着茶沏得味儿好，一边儿诉说自己的困惑，然后倾自己平生所学，给人家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出主意。但是除了二哥的答疑解难之外，人们听到最多的，还是二哥那么多令人懊悔的事儿。 八十年代初，社会上倒古董，二哥说了：“要知道今天这玩意儿这么值钱，六六年我当红卫兵的时候，随便收起几件就够吃几辈子的，最不济的，上太平湖边上捡几件、湖里摸几件、现在也发了。那会儿人都傻，抄了东西、捡了东西都交公了，现在想起来，指不定便宜了哪个孙子了呢！谁想到有今天呀！后老悔了。” 九十年代初，开饭馆的都挣了钱、成了款爷，二哥说了：“早知道我当时也开一个呀，那会儿我净帮别人找地方、办执照了，有人还问我，说哪儿有块不错的地方，问我用不用，我当时都想干了，正好有个同事想找块地方，我就让给他了，结果开了几年一直都挺火，发大发了，房子、汽车都买上了，现在饭馆不好干了，人家挣了钱，转行干别的去了，现在想起来，当时我要是自己干，现而今也成了爷了，那儿还至于在这大杂院里窝着呀，后老悔了！” 后来我们住的地方拆迁，二哥又“后老悔了”。 二哥说：“当初我有个兵团战友手里有块地，让我帮忙找个合作的盖栋住宅楼，说好了盖完了有我一套房，托人弄戗的，好不容易找着个有钱的部委，还是我出钱在饭馆让他们见面，结果两边一认识就把我甩了，后来楼都盖起来了，丫挺的两边都跟我说没谈成。要是那会儿我盯紧点儿，何至于现在着这急呀。后老悔了。” 搬进了小区，住上了楼房，二哥却下了岗，每月拿着北京市最低生活标准，背着拆迁的一屁股两肋帐，二哥没辙了，干起了小红帽。 那天见了我还说哪：“咳！后老悔啦！谁知道现在这企业都这德性呀，刚回来那会儿觉得学点儿技术吃香，就去了工厂，其实那会儿市局行政处招人，我那会儿要去那就好了，虽说当时招的是木匠，可要干好了呢，再学点儿什么，现在也得是公务员了，六十才退呢，我一个战友去了，去的时候不也是个木匠吗，人家现在是处长！一月一万多。真他妈的，咳！后老悔了！” 2006.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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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8 23:07: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