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器口地铁附近,有一座罕见的庑殿顶寺庙——清化寺2022-12-06 16:05·北京日报客户端 H- \% l/ U i$ x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李忠义 作为北京的老字号小吃店,崇文门外磁器口大街西南角的锦芳豆汁店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平时慕名而来喝碗热乎乎的豆汁,再来块奶油炸糕,就着一小碟芝麻咸菜丝,享受老北京味儿的食客大有人在。尤其是每年正月元宵节前,京城的许多老百姓都要去购买锦芳元宵。但是,鲜有人知的是,锦芳豆汁店所在的大楼后边,有一座十分罕见的庑殿顶寺庙——清化寺。 2015年修缮后的清化寺大雄宝殿 身居闹市人不识 清化寺位于东城区清华街7号。清华街东起磁器口大街,西到鲁班胡同,因清化寺而得名。清化寺始建于明宣德七年(1432年),落成于正统九年(1444年)。正德七年(1512年)毁于大火,翌年重建,正德十年(1515年)讫工,距今已有500多年历史。清化寺现存天王殿、大雄宝殿,以及明代的宋拯碑和清康熙朝起居注官李仙根题记过的“大雄宝殿”匾额一方。李仙根是清代著名的书法家,他曾担任过的起居注官负责记录皇帝的日常所作所为。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讲:“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尚矣。”从汉以后,几乎历代帝王都有起居注,清代也不例外。 在清化寺现存的建筑中,大雄宝殿是北京外城祭坛之外十分罕见的庑殿顶建筑,目前并不对外开放。大雄宝殿面阔三间,进深合九小间,单檐庑殿顶,施单翘单昂五踩斗拱,从梁架结构到斗拱细部做法都保存着明代前期建筑的显著特征,内檐梁架上被覆盖在表层油漆之下的明代早期彩绘还依稀可辨。大雄宝殿的4条垂脊弧度平缓,曲线优美,屋顶推山适当,这些都表现了明初四面坡庑殿顶的特征,可与天坛的祈年门、先农坛庆成宫大殿、太庙享殿等媲美。但其原有的其他建筑却与这座大雄宝殿格格不入。现存天王殿是硬山顶,面阔三间,南立面用金龙和玺彩绘,北立面用旋子彩绘,为清晚期改动过的痕迹。大雄宝殿东西原是带吞廊过垄脊的配殿各三间,2000年拆除的大士殿也是硬山顶,而上世纪50年代初原有的山门却是歇山顶,门额青石质,额撰“敕赐清化寺禅林”。 按明代宋拯撰并书《敕赐清化寺鼎建寺宇碑》碑文“崇高墉于其外”,可知清化寺原有高大的院墙,占地面积应包括今清华街5号院、9号院。按碑文“钟鼓昕晡”,清化寺营建之初应有钟鼓楼。1950年代,大雄宝殿西侧原有与大殿殿檐等高的炉灰渣土山一座,占地面积约100平方米。笔者童年时经常与四邻稚童攀爬玩耍于此,大雨过后偶见过黄琉璃瓦。大雄宝殿与天王殿之间有古井一口,树龄在五百年古槐一株,大士殿前也有古槐二株。 清化寺大雄宝殿是庑殿顶,按建筑群分析天王殿和大士殿最起码应是悬山顶,而不应建造为硬山顶,从这一点看清化寺就很奇特,即存在庑殿顶之谜。 宋拯碑有望重置 明末清初,清化寺原有石碑两通。一通是明奉议大夫宋拯撰并书《敕赐清化寺鼎建寺宇碑》,一通是正德七年右中允李廷相《重修清化寺宇碑》。按清吴长元《宸垣识略》记载,清乾隆末年李廷相碑尚存,但到1930年北平寺庙调查时仅存宋拯碑,其间李廷相碑因何遗失或损毁,未见文献记载。 明代宋拯碑拓片 1964年,北京拉锁厂使用大雄宝殿当作生产车间时,拆毁了清化寺的所有佛像,在殿前加盖仓储棚房,将宋拯碑推倒埋入地下。2019年京诚集团在圈砌围墙时,发现了宋拯碑,清理了周边的积土后,露出了整个碑身。碑长约2.35米,宽82厘米,厚18厘米,碑榫长24厘米,宽24厘米。石碑为青石质,碑头尚埋在围墙下。庆幸的是当年拉锁厂将碑阳一面推倒冲下,碑阴冲上。 宋拯碑对清化寺的鼎建时间、地点、过程等描述的都很清楚,唯独对鼎建人记载含混不清。碑文中记有:“王夫人妙秀者,顺天东安之淳化里人也。以奉圣之勋,荷赏赉之恩。”据此句,有的专家学者认为是一位名叫“王妙秀”的人鼎建了清化寺,并说王妙秀是顺天府东安县淳化里人氏。且不管专家的解读对否,就宋拯碑“王夫人妙秀者”而言,也给清化寺的鼎建者究竟是谁,带来了十分难解的困惑。不过,1975年廊坊市广阳区王寨村东南出土了两合墓志,分别为明宣宗乳母奉圣夫人吕母李氏及其子吕俊的墓志。为解开清化寺庑殿顶之谜,打开了一扇窗。 庑殿顶并非僭越 河北省文物局主办的《文物春秋》刊载过《明奉圣夫人李氏及其子吕俊墓志考》。吕母李氏墓志铭记有:“宣德十年八月十九日,奉圣夫人以疾终于赐第,享年六十有一。讣闻,朝廷嗟悼不已,太皇太后遣太监苏进保,皇太后遣少监喜宁,皇上遣监丞黄继,皆赐赙祭,敕有司殡葬如制。”这里的太皇太后指仁宗诚孝张皇后,皇太后指宣宗孝恭孙皇后,皇上即明英宗,宣德十年(1435年)正月初三,明宣宗朱瞻基去世,其长子朱祁镇继位,是为明英宗。李氏曾经乳哺过朱瞻基,而且其夫吕斌曾跟随朱棣参加“靖难之役”,因此李氏备受恩遇。 北平图书馆藏红格抄本《宣宗实录》卷二十一记载:“宣德元年九月十三日,封乳母李氏奉圣夫人。保姆张氏佑圣夫人。李氏故夫吕斌,张氏故夫傅胜皆赠都督佥事。”宋拯碑碑文“以奉圣之勋,荷赏赉之恩。其弟荣又有义勇后卫百户之擢……乃捐所赉之白金若干两,买寺基之为蔬圃者,凡若干亩……”与吕母李氏墓志铭记载的“夫人姓李氏,世为顺天府武清县崔黄口社中奕里人。及长,择配得东安县王庄里吕公斌……洪武三十二年二月,夫人以简拔入奉宣宗皇帝为乳哺……宣宗皇帝正位宸极,念夫人之保翎,官其子俊府军卫正千户,遽升指挥佥事。封夫人为奉圣夫人,给授田宅,日有常赉”相吻合。 宋拯碑说:“其寺经始于宣德七年,落成于正统九年”,清化寺的建设时间长达13年之久。细读宋拯碑“乃捐所赉之白金若干两,买寺基之为蔬圃者,凡若干亩。”“又捐赀泻材于川,辇石于山,陶甓于野,庀工佣后。”“买材木、砖石、丹垩,佣工匠、夫徒,食米麦盐菜,共费以白金计者若干两。”碑文中三处提及捐资,看来李氏鼎建清化寺仅靠“所赉之白金”是远远不够的。李氏虽享受“念德推恩,光被三族”之荣耀,但其家族以务农为本,缺乏鼎建寺宇资金支撑,又奉公守法,导致工期拖延。 宣德十年李氏筹措资金拟续建之时,恰逢宣德皇帝驾崩,伤心之致,李氏亦疾病加身,于同年去世。其子吕俊忙于扶柩归葬故里,并在丁母忧期间,忙于泣请在朝缙绅大夫征哀挽之章,集成一帙,名曰《善庆录》,再度使清化寺的工期延误了下来。 英宗即位时年仅八岁,孙太后掌管后宫,太皇太后张氏健在,她们暂时无暇顾及未竣工的清化寺,也未及赐名。按清化寺建筑群建制判断,大雄宝殿起初并非庑殿顶,也不是歇山顶,而是面阔三间的硬山顶。这既符合明宫室之制,也符合吕母李氏的士庶人身份,这样才不存在僭越之嫌。 当太皇太后和孙太后念及李氏“致慎效劳,始终一致”时,恰逢李氏之子吕俊进宫谢恩,于是,她们又想起了李氏为报答皇恩而要修建的寺宇了。 综上述判断:清化寺在宣德七年鼎建人系吕母李氏,正统中期续建清化寺实际变成了孙太后和太皇太后张氏。她们发内帑支持李氏之子吕俊,慈旨修建清化寺大雄宝殿为庑殿顶,并责成工部营缮司按官式做法构建。建成后,英宗赐名清化寺,这才有了宋拯撰并书《敕赐清化寺鼎建寺宇碑》。宋拯在碑文中讳言孙太后及太皇太后之宫闱故事,并讳言洪武三十二年李氏奉乳是在燕王府,隐讳洪武三十二年乃建文元年的年号,而“王夫人”应指李氏系王寨村前身——“王爷寨”之人,由此出现清化寺大雄宝殿庑殿顶难解之谜。 (摄影:李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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