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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串联时期的云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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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9 10: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19 编辑 2 k  V; {, ~' V' |/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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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滇
“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水似银,天如火来水似银哪~呼嘿……”,不知谁带头,几个满脸兴奋的少年,在列车由四川进入云南境内时,在车厢里激动地唱起了《长征组歌》里的这首歌。望着车窗外掠过的云南大地上绿色的山脉和田野,一路上不断发生的阻止与抗争的交织中,由心而生的那种焦虑和疲惫,几乎一扫而光。
北京站,一个自发组成的混合团队聚在一起,谈论着去云南的事情。其中有我们学校的一些同学、咱们班的有我、朱君、高君,还有他们的亲戚朋友,以及在北京站巧遇的朋友们。大家谈论的中心不是云南的风景名胜,而是政治上的大事“援越抗美”。最让大家仰慕的,就是那些越境到越南前线立功的红卫兵。
没有详细的计划、没有充足的准备,只有一个模糊而远大的的目标:出境参战!目的地:云南西双版纳。
那时,已是1967年的四、五月份,中央文革已经宣布全国停止大串联。为了混上列车,大家各显神通。最终这拨人混上了不同车次的列车,各自奔南方而去。我们这个群体,待混上车后,也就剩10人左右。
途中入川的那些经历,在我脑海里已有些模糊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入滇时,车厢内响起的那一群少年情绪高昂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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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遇阻云南团市委
    抵达昆明站,由于是无票乘车,火车站出站口又是一番阻拦和冲击的缠斗,好在不只是一地的红卫兵涌到这里。吵闹、嘶喊声中,大家轮番冲击检票口。几个把口的检票人员,哪里是一群人数众多的青少年的对手。顾此失彼地应付,留下不少的空档,我们终于冲出了车站,来在了昆明的大街上。
经过询问,当地人告诉我们,所有的接待站已经停止接待串联,只有团市委好像还有接待职能。大家协商了一下,一部分人准备继续南行,直奔西双版纳。我和朱君、高君和其他几人,决定暂时落脚昆明休整,寻找时机再继续南行。
两拨人分手后,我们第一要务就是解决肚皮问题,众人走进小巷,寻找食物。走了一路,没看见面条、馒头、烧饼之类的熟悉食品。只见一些食客,端碗吃着一种像透明粉条似的东西,不知是何物,没有去买,疑惑间继续前行。忽见几人围一小火炉,炉上架一个8号铁丝做成的篦子,在上边翻烤一张雪白的饼。翻了几面后,香气四溢。涂上一种像甜面酱似的酱汁,然后卷起来吃。众人认得是饼,趋上前去询问,得知是米粉做就的饼,名字叫做“饵块”。我们每人各买一张,急忙往口里送。饵块入口香、软,那个涂抹的酱,咸、甜、辣几味俱全,非常好吃。后得知,饵块也和面饼一样,可以切条入汤做烩饼类食物。
吃饱肚子,一路打听,来到了昆明市团委。一个大院子,进大铁栅栏门,迎面是一栋三四层高的的小办公楼,面对楼的右侧是几间敞口的汽车库。
进了办公楼的前厅,已经有不少不同地方来的红卫兵,正在与机关人员争吵。团市委的人大声宣布,遵照中央文革的指示,全国停止大串联,我们也停止接待来昆串联的人员。请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或者返回家乡。我们上前表明是首都红卫兵,并且有红卫兵证。对方说哪来的也不行,一律不接待。争吵了一阵,也没个结果。几人来到院子里瞎转,看见车库里停有一辆大客车,于是过去推开汽车门,一部分人上去在座位上休息,一部分人在车外瞎转悠。有人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竹竿,把我们带来的红卫兵旗穿起来,在车库外头挥舞、大声喧嚷以示抗议。
我摸到驾驶台那儿,坐在驾驶座上,转转方向盘、动动操纵杆、踩踩离合器,瞎鼓捣一阵子。有几个人跑到汽车尾部与车库墙的夹缝里,推了几下汽车,没想到推晃动了。
回想以前在家的时候,特别爱去院儿里的汽车排玩儿,那些驾驶兵也都熟识,通过他们知道了汽车操纵的大概知识。所以这会儿知道踩离合挂空档,于是喊他们后边儿的加劲儿推。几个小伙一加劲儿,汽车顺库口的小斜坡溜了下去。这一溜,一下出去了近10米远。我赶紧一脚刹车,汽车居然“吱”的一声停下了。
就在溜车的当口儿,只听见院内几声呐喊,透过驾驶室的前风挡玻璃,看见由办公楼里冲出了一伙人,跑过院子直奔大门,快速关闭了两扇大门。接着那伙人转向汽车冲了过来,迅速包围了汽车。这些人提着棍子命令我们下车,然后押着我们,来到楼头的一间大会议室,勒令我们围着大会议桌坐下。我们每人后边站一个手持棍棒的人,拿棍子头指着我们的后脑勺。
一个头头摸样的人走进了会议室,那些人喊:就是他们!那人气急败坏地说:“谁派你们过来的!”“我们是北京来串联的,没人派我们。”我们回答说。“胡说!你们就是某某某某组织派来抢车的!上次抢走了一辆,还想再抢走一辆!”“他们伪装得还挺像的,ma的!今天一个也别想走!”看押的人大喊道。  
     闹了半天,我们几个被当成了他们当地对立组织的“第五纵队”了,弄的我们哥儿几个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今儿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哪,一会儿没准儿还得挨顿整,最好能逃走。正思忖着呢,只听前厅发一声喊:“快来人哪!某某某某组织冲进来了!”只见那个头儿一指我们喊道:“看住他们!”接着扭身带俩人急速冲出了会议室,剩下的人攥着棍子,紧张地望着会议室的大门。一会儿,外头传进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又有几个人按捺不住,冲出会议室,也跑出去参加混战。剩下的两三个看管,看看我们又看看门口,踌躇不定。机会来了,我们哥几个互相看看,慢慢站了起来,这几个人一看不对,边看我们边往门口走。有人大喊一声:“快跑!”大伙儿哗地冲出会议室,一看左手边是混战中的前厅,再看右边,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于是众人撒丫子顺右手边走廊狂奔,直奔那窗户而去。我跑到窗户跟前儿猛提插销,手也蹭破了。推开扇儿窜出去,三五米开外就是围墙,约两米多高,墙壁抹着粗糙的水泥。几个人连蹦带窜的,稀了呼噜就扒上了墙顶,我的膝盖处皮肤也擦破了。跳墙下去,大家在田野上狂奔,一气儿跑出去小一里多地,回头看没有追兵,这才歇下来大喘气儿。
今儿算是老天爷开眼,那个对立组织是“说曹操、曹操到”,关键的时候救了替他们“顶缸”的我们,真够寸的,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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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0: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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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滇池遇险
歇了一会儿,站起来环顾周围,见远处有一片起伏的山脉,于是慢慢往那个方向走去。途中只碰见一两个本地人,打听之下,才知那是昆明的西山,一座道教名山,中间隔着一大片广阔的水域,这水域就是著名的风景名胜---昆明滇池。嘿!没想到一墙之外,却是胜景一片。
高原的天气天高气朗,湛蓝的天上点缀着片片白云,逃出险境的伙伴们,心情如同这大好的天气,既兴奋又雀跃。大伙排着队唱着歌,雄赳赳、气昂昂,顺着田埂穿过一垅垅绿色的田地走向美丽的滇池。
走到滇池边上放眼望去,波光粼粼、浩浩渺渺、水面一望无际。对面那黛青色的群山,虽然隔着广阔的水面,却似近在眼前,甚是壮美。遥望西山,似乎近在咫尺,大家渡水登山之欲萌然而生、无可抑制。几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伙伴,以北海、昆明湖划船的经验,去揣度横渡滇池之举,觉得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到达彼岸。哪知众人即将面临的,将是可能危及生命的巨大危险。
大家沿着湖边寻找船只,途中碰遇见了一个本地人,大家上前询问。我们中间那个24中的伙伴,身上带了许多硬币大小的毛主席像章,掏出给了他几枚,那人挺高兴,领我们走到一个小水湾处,给我们指了指一条小小的木船,然后转身离去。我们跑到船边,上去一看什么都没有,连桨也没有一只。这怎么办?管它呢,反正船不漏,大家用手划也能划过去。说话间,朱君从附近菜地找到一条挺长的竹竿,可以当篙子撑船。大家蜂拥着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朱君解开绳子,蹦上船用竹篙子一撑,小船晃了两下漂入水中,哈哈!出发啦!
撸起袖子,朱君用竹篙子一下下地撑起来,小船慢慢地离岸,逐渐加速向湖中驶去。那时的滇池没有污染,水质清澈,一眼能看到水面下的成片水草,随水微微地摆动。置身湖中,大家是怡然自得,兴奋的不能自已。狂呼的、歌唱的,伴着划水声,就似一支杂乱的交响曲,回响在广阔的湖面上。
船行了一段时间,离岸时的兴奋劲儿渐渐平息下来,一开始竹竿插到水底一使劲船还往前走,到后来慢慢地竹竿全没进水里也够不到底了,大家只能放弃用竹竿撑船,一块儿用手当桨划水。划了一阵儿,大家开始感到疲惫,划水的力量越来越小,小船越行越慢。看了一下距离,对岸似乎还很远,回头看,离岸已有数百米的距离。是进是退?没有人觉得应该退,那就换班加大力度划。大湖之上,一只小船在几个手臂的划动下,以近乎蜗牛似的速度摇摆前行着。
逃出团市委来到滇池边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这会儿已经接近六点。暮色渐浓,小船也就前进了整个行程的一小段距离,看对岸的山,似乎还是那个不变的距离,可望不可及。回首看出发点的湖岸,已经是模糊不清,返程已经不可能。
起风了,越过远山山顶的风吹向湖面,水面起了涟漪。船上的人已停止说话,静默中透着一丝不安的情绪。良久,有人打破了沉默,说咱们不能放弃,一定要冲到对岸去,不然在湖中过夜就危险了。这么一鼓劲儿,大家又打起精神,拼命地划水。如此三番五次,人更觉得劳累,可小船似乎粘在了水中,没有前行的感觉。风越来越大,小船不仅不前进,反而被湖风顶得直退。涟漪也渐渐地变为小浪涌,小船上已经明显感觉到晃动。看看周边,都是黑乎乎的晃动的水面,西山的轮廓也已经融入暗夜中不见踪影,只能远远地看见岸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往前还远,往后也不近,大家可始有了害怕的感觉。
不安中大家商量一番,觉得既然靠自己难以脱险,不如干脆向外界求救吧。大家翻出为出境准备的手电和红袖章,我把袖章套在灯口上,指向西山的方向,按出三短、三长、三短的SOS求救信号。经过反反复复几次,对面山脚下的岸边,忽然亮起了一个很亮的灯,冲湖面亮亮灭灭地打起了灯语。看了半天看不懂,无法应对,仍然老套路打SOS信号。对方闪了一会儿灯,可能看不是一个套路,于是干脆熄灯了。
打信号呼救的希望破灭了,风也逐渐地加大,已经能听见浪击船头的哗哗声,小船随浪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大家愈发的焦躁起来,商量了一番,决定只要一看见路过的帆船,就一起喊救命。
借着水面反射的微弱天光,看到一艘扯着白帆的渔船在远处驶过,大家一起喊:“救命!救命!”。也许是没听到我们的呼声,那条船迅速驶过,没有停留。一船人陷入沮丧的心情,也许都在后悔这一冒失的举动。一阵沉默之后,危机意识让大家统一了想法:下次再过来船只,咱们齐声喊:船漏了!救命!喊得越绝望越好,同时晃手电筒的光。
冥冥中似乎上天在呼应我们的期望,不一会儿又有几艘扯着白帆的渔船驶过,机会难得,大家扯着嗓子一起拼命地大喊:“船漏啦!救命啊!”,同时猛晃手电筒的光。也不知喊了几回,终于看到有一艘帆船掉转方向,笔直向我们驶来,这下有救啦。
两船靠帮后,在渔民的协助下,我们借着绳梯,鱼贯上了甲板。面对渔民,我们是千恩万谢。渔民很淳朴,没有过多的说什么,直接把我们引进了底仓,让各找地方休息。我找了一个侧壁上的长方形的龛,钻进去躺了下去。
一个下午加晚上的体力消耗,再加上精神上的紧张,让大家疲惫不堪。躺下没多久,就和着那一舱的鱼腥味儿和舱外的水浪声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到渔民们在外头甲板上的说话声,睁眼一看,舱口已经露出清晨的光亮。再看看舱里,哥儿几个横七竖八的,有睡在渔网堆上的、有直接睡在舱板上的。我钻出舱口上甲板,只见湖面弥漫着大雾,能见度比较差,往岸上看,朦朦胧胧的西山就在眼前。通过与方言浓重的渔民交谈,得知昨天后半夜风特别大,连他们这只大船也不得不抛锚,停在一个小岛边上。泊了一阵风小了,湖上又起了雾,清晨才起锚,把船驶近岸边。听到这儿想起昨夜的危险漂泊,不由得后脊背发凉,真为我们自己庆幸,死里逃生啊!
渔民说大船吃水深,还有几百米浅滩过不去,得找小划子摆渡过去上岸。我看到我们那条小船,就系在大船后头,于是说还用那条小船渡过去得了。渔民正色说:别提那条小船,那是别人丢弃的破船,你们胆子太大了,船没沉算你们命大。一番话说的我无言以对,唯唯称诺。
说话间一个渔民站在船侧,朝雾蒙蒙的岸边用方言大声吆喝,没一会儿雾中现出一条小划子,一个中年汉子摇着橹桨,将小划子靠了过来。渔民与汉子用方言交谈了一会儿,我们一句没听懂,后来知道划船人想要点报酬。大家赶紧各自搜自己的口袋,凑了一把零蹦儿,我捧着这些问这个可以吗?那汉子笑起来,说可以、可以。于是再三感谢渔民,下到了小划子上,挥手向渔民告别,中年汉子摇橹驾船向岸边驶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民风真是淳朴,渔民们话虽不多,但是都非常的善良,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善良,毫不造作。直到今天,我们也忘不了他们的救命之恩!愿上天赐福给这些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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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0: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19 15: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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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接第四《西山偶遇》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0: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2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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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西山偶遇
船靠了岸,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岸上跳,脚踏土地跺跺脚感叹一番,漂泊一夜悬着的心,这时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把一捧零分子钱交给了船夫,他接下慢慢数了起来,我们则快步向山上走去。
西山山势雄险,苍松翠柏间,可见一块块巨石构成的陡峭崖壁,崖壁石缝里生出一丛丛的绿色植物。大家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路径随山势左盘右绕,逐渐向山上延伸。石径边长着各种高大的树木,湿润的空气里混合着植物的香气,大树树冠绿叶森森,缝隙间洒下缕缕的光线。走在石阶上,呼吸着这富氧的清新空气,大家心头的最后一点阴霾一扫而光,人也恢复了原有的灵动。
没走多远,忽见路边一座略显残破的大庙,进去一看,在阴暗的光线中,香案歪斜、香炉斜倒,庙堂布幡纷乱,像是遭过破四旧的扫荡。不变的是台座上的怒目金刚,手持钢鞭、瞪着突出的眼珠、呲牙咧嘴的像是要把门外来人打出去。这一瞧我们的火上来了,呔!你们这群牛鬼蛇神,居然敢蔑视首都来的革命小将!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人纷纷上前,蹿上香案,哥儿几个一起动手,推着座上的神像一使劲儿,轰然一声,那个高大狰狞的金刚泥身跌落尘埃,掀起大股的浮灰,瞬间弥漫在庙堂之中。众人连蹦带蹿扭头跑出破庙,走上石阶路继续上山。
爬到半山腰,看见一棵树又高又大,高高的树冠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显得与众不同。走近了向树上看去,才发现不是开的花,而是各种颜色的蝴蝶栖停在树枝上。在地上随手找个土坷砬往树上一扔,飘飘地掉下几只蝴蝶,大的竟有手掌大,翅膀上点缀着红,黄,蓝,绿,白,黑各种颜色,原来树上的繁花居然是云南特有的花蝴蝶,鲜艳漂亮,真是太美了。
继续向上攀登,渐渐接近西山有名的景区龙门,这时也渐渐的有一些游人了。继续向上攀登,只见道路逐渐进入紧贴悬崖外皮雕凿出的隧道里,隧道靠悬崖外壁隔一段距离开出一个窗口,属于那种险奇的镂空石隧道。隧道窗口的下沿距地表高度,都足以保证观景行人的安全。游人一边穿行在万丈悬崖边上的隧道里,一边通过隧道窗口欣赏五百里滇池的美丽风光,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继续向上,穿过上书“龙门”二字的石坊,可看到沿途凿出的各种佛龛和雕有神像的精美石室,这些绝妙的雕刻,恰似串在石隧道上的一颗颗珍宝,使人叹为观止。
这时有一个和我们同行了一会儿的云南人,在了解我们是外地人的情况下,很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了龙门的历史。说龙门的整个工程都是在一块天然岩石上精雕细刻而成的,是由几十个石匠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完成的。尤其是最末端最高的那个石室里的神笔马良(现在是魁星),哪儿都雕得挺完美,就是手持的毛笔的笔尖是歪的,为什么呢?据说有一位参加雕凿石室工程的石匠,早年婚姻不幸,后来参加凿龙门,与伙伴们辛苦了十余年,在最后雕刻到马良(魁星)手中的朱笔时,不慎将笔尖凿断,使本来很完美的一件艺术品留下了缺憾。他伤心至极,纵身跳下了龙门。生动的讲解让我们感叹一番,转身凭栏,我们身下是直上直下的万丈峭壁,远眺前方就是烟波浩淼的五百里滇池。蓝天白云之下,湖面白帆点点(不知里面可有救我们于危难之中的帆船)、波光粼粼,置身于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极目山河,我们觉得自己都快飘飘欲仙了。
云南人和我们攀谈起来,得知我们是北京来的红卫兵。他说他是昆明当地一个造反组织的,他们还有几个人在半山的一个庙宇里等着他。他还说我们上山来的路不是正路,很难返回昆明,在另一个方向有条直通昆明市的盘山公路,可以直接乘车返回昆明。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七转八盘地慢慢走到了大路上,沿路走到了半山腰那个庙宇的院子中。
在他的引荐下,我们趋上前一一跟那个组织的头头握手。那个人外表严肃但是很热情,寒暄一番后引我们进了院子里的餐厅。落座后他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组织的情况,表示希望与北京红卫兵合作,共同把本组织的革命造反事业在昆明做大。一边吃着他们请的饭,一边听着他恢宏的规划,我们自是唯唯又诺诺。
餐后闲聊,说起我们下一步的继续南下的计划,他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本地人见怪不怪,觉得外来的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幼稚。最后他问我:你们在昆明住在哪?我简单说了说各接待站停止接待的情况,坦陈我们目前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听了说:“没关系,我们组织的总部在翠湖的张冲别墅,那儿有地方,你们先在那里落脚吧。”我听了心中一喜,但是表面上没动声色,赶紧答应了下来。一会儿汽车来了,我们随着他们乘上回昆明的公共汽车,车沿着盘山公路兜了一大圈儿,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昆明市区。我们这时才知道,昨晚我们走的是一条直线的穿湖捷径,而大路则必须绕过滇池才能上盘山公路,然后再绕到西山风景区,相对来说要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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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0: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19 10:21 编辑 . d; [$ w  ?! |+ x. N8 u3 E6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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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张冲别墅
   在翠湖公园附近一片幽静无人、绿树成荫的地方,坐落着一栋精巧别致、灰砖结构的多层西式别墅,这栋别墅的前主人,就是当过云南少数民族头人、从国民党军队起义的著名将领、前云南省级领导干部张冲。文革中他被造反派揪斗抄家、扫地出门,这个别墅被造反组织占领,当作了组织总部。
    见到绿荫中的漂亮西式别墅,不由让我们艳羡、赞叹不已,进入别墅,见一楼的人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一派繁忙,不知在策划什么造反行动。我们被领到二楼的一个空旷的客厅里,头儿指着室内说,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什么家具也没有,只能委屈一下啦。我们感谢、谦让一番,目送他下楼而去。
放下提包,环顾了一下室内,地上是老式的实木条形地板,虽略显陈旧,但掩不住昔日的光彩。满屋唯一几个家具,只是一个破旧的单人沙发和一两个旧桌子,看样子当时抄家抄得很彻底。透过客厅连片的圆弧上沿造型的窗户,能看到外边绿树森森的优雅环境,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照亮了整个客厅,可以想象出当年摆满沙发、家具时的豪华气派。
经历了长途旅行和昆明两天一夜的折腾,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房间。大家放松了下来,各自找地方休息。下午去附近的翠湖公园转了一圈,公园不算特别大,曲径回廊、小桥流水,相比北京的大公园,也是别有一番洞天。尤其是湖面上有不少白色的海鸥,或飞舞、或浮游在水面上寻食,构成了一幅生动的自然画面。
白天我们到附近转悠,晚上把单人沙发搬倒,靠背的一面平放地上,两三人头枕沙发背,身体呈放射状躺在地板上和衣而卧,好在天气不算太凉。过了一两天,大家开始各自清点自己的盘缠,发现已经所剩不多。如继续前往西双版纳,恐怕难以为继。大家郑重其事地讨论了一番,意见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此坐等家里汇钱,拿到钱继续南下西双版纳;一种是即刻起身返京,不再继续南下。经过讨论,最后我、朱君、男八中的周君决定返京;高君和他的哥哥、还有24中的朋友留下,等待汇钱继续南行。
去向一旦决定,我们三人整束行装,择日向昆明火车站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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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0: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明儿接着发。
发表于 2016-1-19 11:56: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没有,(三)发重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5: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我整理一下。
发表于 2016-1-19 16: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亲身经历写来颇为动情,难得的好文章。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17: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磁州窑居士 发表于 2016-1-19 16:28; u8 [4 E9 }" t/ f
亲身经历写来颇为动情,难得的好文章。

& }6 h5 v# a% n2 `1 ?谢谢!
发表于 2016-1-19 21: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期待继续啊,像徐霞客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08: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城胡同 发表于 2016-1-19 21:08
( e2 \: e* Y6 g, A. l好看,期待继续啊,像徐霞客一样

/ |5 {3 D& U! w  L* l& M4 y谢谢!这都是亲历的真实过程,今天接着发。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08: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11 编辑
* }, r& n- k$ i! Y; n" h- d- {$ I# u9 e; v! w
六、归途
一进昆明火车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经济拮据,三人的钱凑起来,也不够买一张票的。只好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一边看墙上贴的列车时刻表,一边寻找机会混进车站里头。每天一趟的回北京的列车时刻已经看好了,转了半天也没有机会混进去,入站检票口夹道站着一溜儿工作人员,严密防范非法串联想混进站的学生。我们曾经跟着一群无票的学生,冲击过一回检票口,无奈工作人员夹道把守,把我们连挡带揪的推了回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一人买了一张站台票,跟着有票的旅客混进了车站里头,在月台,又跟着上车的旅客混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上车后我们尽量往车厢里头挤,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列车启动。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终于传来“咣铛铛”的几声,列车晃了几下,慢慢地启动了。大家舒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回家了。刚平静一会儿,只听车厢头上列车员大声喊:“把票都拿出来,查票了!”我们一听,赶紧往车厢另一头蹭,还没过去呢,那头也有人往这边查票,最后我们和好些没票的人被一网打尽,被集中在车厢连接处。出昆明第一站昆明东站一停车,我们就被集体赶下了车。当天唯一一趟北去的客车,眼看着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在站台上东张西望的踅摸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办才好,跟那群同样被轰下车的各地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聊了一会儿。有经验的人说不行扒货车也可以走,反正只要往北去的就行。说话间认识了一个北京十一学校六年级的小孩儿,姓李、戴个小眼镜儿(后来管他叫小四眼儿)。除了他、还有两个云南的想跟我们一起去北京,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到前边分组线上试试扒货车。从月台往前方走到站台的尽头,六个人拐进了复杂的分组线铁轨中,寻找北去的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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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08: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16 编辑 9 j% Z4 m. ^7 X: R" C

  [: f) [" m( N) e: R七、扒车
* ^- t3 V, I8 r. q* a进了蛛网般密集的铁轨之间,就像进了迷魂阵,左一辆货车、右一辆货车,错落停在十来条铁轨上,还不时有运行中的货车,轰隆隆地从我们前后掠过,看了一会儿大家不知如何选择。后来想了一个简单的方法,看列车的火车头是不是挂在往前的方向,如果是,那方向就错不了。开始还有点儿挑剔,有货的车不想上,扒上了一列空载车皮的货车。上去后怕被发现,大家或蹲或坐,隐蔽在车厢里不敢动,只等着车启动。 随着“咣铛铛”的车厢碰击声,火车动了起来。随着不断的加速,火车越跑越快。跑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如出笼的鸟,兴奋难抑,在车厢里窜蹦跳跃的,甚至扒着车厢边露头看景。由于铁路是环山而建,所以大弧形的转弯非常多,车尾那节“守车”里的值班员,一眼就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到了浑水塘站停车后,值班员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把我们轰下了车。大家一看不好,赶紧黏着他诉苦、说好话,请求他让我们继续搭乘,哪知他坚决不答应,走到车尾,一挥小绿旗子,列车开动了。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列车从我们面前驶离,越走越远。诅丧、后悔,我们在车上过于兴奋的举动,打断了自己的行程,没走几站又得重新扒车。但是也有收获,知道了货车守车的值班员权力很大,能决定让不让你搭乘火车。再就是,如果扒上车,上车后一定要隐蔽,防止在列车大转弯的时候,让车尾守车的值班员发现。
: p( @9 e! r5 e, C1 j焦急中,又过来了一列货车停在小站上,这次我们直接走到末尾的守车,央求值班员能让我们着急返家的学生搭乘这列火车。这位面相善良的中年人听了我们的陈述,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我们。但是条件是:不允许上车皮,太危险,只能坐守车里;只允许我们坐到杨林站,到了站必须下车。不然叫车站调度发现了,肯定要找他的麻烦。听了这话我们又高兴又感激,您说都是守车值班员,怎么人和人差那么远呢?
7 D& ?4 p  b0 e% [4 o3 b& N守车很短,两侧有木条座椅,中间一个火炉子烧着火,炉子的烟筒向上伸出车厢顶,炉子上坐着一壶开水。尾车甩动的幅度很大,噪声也不小,坐在上摆去的。值班员跟我们聊了一会儿,拿个大搪瓷缸子倒上热水,端过来让我们喝。哎呦!真是好人啊!要是铁路上的人都这么善良,我们不是早回家了!$ q, S0 ]1 q& Z% q" t0 Y  k
到了杨林得兑现诺言,我们与值班员告别下了车。杨林算是小站里比较大的站,站台上也是有一帮子各地的学生,大家又聚一起交流扒车的经验,瞎聊了一阵子,又有一个东北的小个子加入了我们队伍,说是也要去北京。接着我们找地方胡乱吃了口饭,又跑到铁路分组站里,扒上了一列闷罐子车厢。上了车两个人一起用力,把拉门关上了,大家靠车壁坐了下来。开车后,闷罐子车里的噪声比敞篷货车大得多,叮呤咣当的震耳欲聋,但对我们来说,能坐上车就是极大的成功。3 m4 [: f( t4 U
杨林站有人给我们传授了坐闷罐车的经验:到站遇检车员检车时,脊背一定不要靠在车厢上,他们用小锤敲击车厢壁,可以根据声音判断出车厢里头有没有人。没想到我们很快就体验到了检车的过程。$ n! n1 T$ @& I' P; H% v
这趟闷罐子车到站一停车,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火车头放蒸汽的呲呲声。检车员的小锤敲击声由远而近,大家离开侧壁躲在车厢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终于敲到了我们所在的车厢,“当!当!当!”的敲击声在我们听来,像洪钟大吕般的响亮,就如同敲在我们心口上,震得心里发慌。好不容易盼
得敲击声走远,列车开动,这才舒了一口气。
( d! J7 |3 M  y* {" _记得有一回,检车员敲到我们躲藏的车厢,突然不走了,几个人在旁边说起了话,弄得我们紧张得要命,以为要被发现了。
6 @" T, g! H, X# u最惊险的一次是,检车员敲完了不算,居然爬上小气窗口,往里窥探。多亏我们机灵,贴在他视野的死角,才躲过去。+ Z/ M9 T  D# @1 B7 ~
还有一次,我们在闷罐车里睡着了,车开着开着不走了,只听轰隆隆好几下子,车厢连接处的撞击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从头到尾的一节节的晃过来。晃过几轮后,车彻底的没动静了,我们以为到大站了,等了好长时间,车依然没有开动。把门开个缝,偷偷溜下来一看,火车头没了,车厢被甩在一个仓库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准备装货。得,真把我们甩二股道儿上去了,大家不得不下车,继续寻找其他的货车继续行程。
; O* d7 I# X7 k& C8 g/ L一次,列车停了一个小站,我们溜下列车,走进一个铁道边的小饭馆去吃饭。整个饭馆很简陋,一个翻板柜台隔开就餐的一张桌子和内厨。整个饭馆儿就一个30多岁的人,又是大厨又是掌柜。那会儿云南比其他地方穷,虽然肉跟全国一样定量供应,但饭馆很少见到鲜肉,一般都是从一大块儿熟肉上切一点儿入菜。我们正跟掌柜的讲吃什么饭的时候,结伴的那个云南小伙把我叫到一边,说他一块儿的那个同伴,从后厨偷了一大块儿熟肉揣在怀里,扒闷罐子车跑了。我一听挺生气,我说你怎么有这么一个朋友,他一偷东西可把我们给害了。他说跟他也不熟,也是在前面昆明东站认识的,谁知道是这样的人。得,饭也别吃了,我俩跟大伙一说,都说赶紧扒车走,不然掌柜发现了会找咱们的事儿。出了饭馆赶紧往前走,瞅准了一辆闷罐车扒了上去,离开了这个地方。这时我们只剩下六个人,我、朱君、周君、小四眼儿李等四个北京的,一个云南人、一个东北人。这六个人途中再没有散开,直至到达北京。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08:28: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18 编辑 & G, x$ n4 P  _- y& [/ _*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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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沾益站
途中有一次扒车,我们顺着车皮的梯子刚上去,就被挥小旗子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被赶下来以后,我们跟他磨了一阵儿,打起了麻雀战,这边的被轰下来,那边的又爬上去。他没辙,跟我们说,车停的时候,你们不许上,不然我就不挥旗,这车就开不了。我们说那车开了呢?他说那我就不管了。结果车启动了以后,他还是阻拦我们,待列车开快了他才撒手不管,明显是报复我们。我们也顾不上跟他置气了,跟铁道游击队一样,跟着车速快速跑起来,奔跑中一把抓住扶梯就登了上去。上了车大家互相一看,一个也没落下,哈,这两天把我们锻炼出来了,个个都是好样的飞车英雄。
这一路上不知扒了多少趟车,好不容易混过了曲靖这个大站,在沾益这个小站又被轰了下来。到这里天已经黑了,最晚的一趟客车早过去了,站太小货车也不停,月台上只有我们几个人。大家又饿又累,心情诅丧到了极点。昆明到沾益大约200公里左右,我们就奋斗了一天多,按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回到北京啊?周君说干脆咱们示威得了,先刷大标语,再找车站领导闹。找了一圈儿,办公室和售票室早都没人了,有数的几个平房都是黑乎乎的,连灯都没有。一转眼儿,那个十一学校的小四眼儿李,不知从车站后边哪个房间弄来了笔和墨,但是找不着纸。他说我再去找找,就又奔平房去了。我们一看月台上摆着一溜儿货物,上边盖着苫布。于是周君、朱君和我,就在苫布上刷起了大标语:“我们要回北京!”“我们想念毛主席!”刷完了标语,几个人还攥着拳头喊了几声口号。空无一人的车站无人响应。大家正在站台上“转磨”呢,小四眼儿兴冲冲地从平房那边儿跑过来说,你们看,咱们有票了。我们一看,他手里攥着一叠子小硬纸片的客车车票,到哪站的都有,不过既没有盖戳,也没有针打的日期。我说这白板儿票没用,根本上不去车,你是从哪儿弄的。他说从窗户顶上的小扇儿窗钻进售票室弄来的,我们几个一听大怒,说我们在这儿正经诉求,忙着刷标语,你小子跑后边儿溜门儿撬锁,把售票室盗了!“TM的!你除了车票是不是还偷钱了?”“没、没有啊,我就是为咱们坐车弄了点儿火车票啊。”小四眼儿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车票赶紧拿来,一点儿TM用都没有,还惹麻烦,赶紧挖坑儿埋了它!”我对小李说。用棍儿地上挖了个小坑,把白板儿票全埋里头了。大家一商量,觉得事儿闹大了,此处不可久留。正说呢,恰好一列敞篷货车临时停了下来,这小站一般不停货车,好不容易停一列,正是机会。哥儿几个蹭到列车跟前黑暗处,猴儿似地扒了上去,一看车里头大半车的白色矿石。也不管那么多了,几人趴的趴、躺的躺,全就地隐蔽了。没一会儿车就开了,大家也顾不上石头硌了,找个最舒坦的姿势躺下了。仰望天空,高原的夜色天高星朗,静谧的星空下,躺在晃动的货车上的漂泊少年们,心中是多么的思念家乡!累了一天的我们,随着列车有节奏的晃动,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起来、起来!”听到有人在大喊,睁眼一看,天亮了,一个检车工站在车厢外梯子上,露出半个身子冲我们吆喝着。我坐了起来,“这是到哪站了?”“什么哪站!谁让你们上来的?都给我下来!”那人喊道。没有办法,只能从命,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下车厢。
下来一看,哪儿是什么车站哪,荒地上除了几个外头晒着衣服的简易工棚,什么也没有,远处都是山。这趟拉矿石的列车不知为什么不管是小站、还是荒郊野地都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扒车没机会,连饭都没地儿吃了。
没办法,还得往前找车站啊,于是大家决定沿铁道线徒步前行。头天晚上就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大家鱼贯而行,沿着铁轨走出了山谷,眼前是几十平方公里略有起伏的坝子,远处都是群山。正是春天的季节,地里却没有什么庄稼,到处都是荒草。跟着铁轨走了几个小时,沿途一个人也没有,放眼望去都是不变的荒野景象,荒草凄凄长满地头,就像走进了荒无人烟的蛮荒时代。饥饿、沮丧、惶恐、绝望,萦绕在我们心头,大家机械地迈动着双腿,往前一米米地挪动。
走了几个小时后疲惫不堪,将近中午时分,视野里出现了几座农舍构成的小村落 ,我们加紧步伐往那儿赶,想尽快解决肚子饥饿的问题,心想到了那儿,掏钱吃饭还不是现成的吗?接近农舍,首先是听到狗吠阵阵,随意走进一家屋子,有两口子在家,趋前打招呼,问可否卖我们点儿饭吃?二人面无表情,冷漠地说我们这里没有饭吃,我说会付钱给你们的,回答说给钱也没有饭吃。扫视了一下屋子,收拾的倒也干净,只是屋里空荡荡的,确实是冷火秋烟的没有食物。无奈,掉头而出,又进了一家,依然如故,穷得叮当响。两进两出,惊动了村民,一些人站在门口往这边看。我们买食而不得,只得扭头往村外走,只听后边儿突然响起一片狗吠声、呼哧声,回头一看,十几条狗呈扇面状扑了过来。我们一边慢慢倒退着走,一边高度戒备着拾起石头,随时准备抗击狗群的袭击。冲到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狗群止步呲牙狂吠,欲扑不扑的没有真正上来撕咬。就这样你进我退的僵持了一段距离,这时远处才有村民呵斥狗群,让它们回去。狗群一边狂吠着,一边不情愿的慢慢且吠且退,慢慢拉开了双方的距离,我们这才得以脱身离开。
经历了这么一出,我们心中是出奇地愤怒,我们一群饥饿难耐、疲劳不堪的落魄少年,拿钱去买你们的食物,你们即便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至于冷脸相向,最后还放狗咬我们。大片的土地,你们不耕种,宁愿荒芜,看看华北大平原这会儿遍野的绿色麦苗,比比你们的撂荒地,难怪你们穷,真是活该!这些农民只能给他们两个字:穷横!
一直走到下午5点左右,远远看见铁道边有一个红砖的平房,也许应该是一个小站的站房,旁边的野地里,分布着几个像是勘探队的绿帐篷。走到红砖房旁边,一看果然是一个火车站,虽然很小,但总算有上车的机会了。目的地到了,几个人松了一口气,都坐下来休息,同时观察着旁边的帐篷。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进进出出的,一会儿到水管那儿洗东西,一会儿又进帐篷。也许勘探队有北方人,不会像路上有些本地人那么无礼,掏钱买点儿饭吃不应该回绝吧?商量了一下,我走向帐篷去试探,迎着中年人打了一个招呼,心中怕又是给回一个冷脸吧,没想到中年人很和善,居然也是北方人。我们很快的交谈了几句,说了我们的情况。他说:来来来,这里还有点儿饭菜,你们赶紧来吃,我说给钱,他给回绝了。大家围过来,他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米饭,又盛了几盘炒洋白菜。大家稀了呼噜把饭扒到嘴里,觉得这饭和炒洋白菜那叫香啊,绝对是人间美味。那位好心人说:“只能这么多了,我们还有人没下工,他们还得吃饭。”“这就够感激的了!太谢谢您了!”“啊呀,我们真是碰到好人啦!”大家千恩万谢地告别了这位好心人,又回到了站房旁边等车。看到我们与勘探队的人关系好,车站值班员就没有干涉我们扒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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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08:2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先发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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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0 09:4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拾隅 发表于 2016-1-20 08:13( ~: y% v9 U9 z' [' X! J/ d$ A
谢谢!这都是亲历的真实过程,今天接着发。

. B% t2 T( Z, W好嘞,您辛苦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 09: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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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宣威站
再往前走,闷罐子车就少了,扒的最多的就是敞篷车皮,而且是拉白色磷矿石(当时错听成有放射性的镭矿石了)的最多。多少天的夜里,几乎都是在摇晃的磷矿石堆上睡觉度过的。我忘了是谁了,把那幅红卫兵旗子被当成被子盖了。早上天一亮,一眼看过去,白矿石堆上一面大红旗,上头露一脑袋。哈哈。
火车头一进山洞,黑煤烟子就捂在洞里,敞篷车里的我们全“享受”了,一头、一脸、一身衣裳全沾上了黑灰。再赶上有的山洞顶子漏水,这一熏黑一浇水,黑不溜秋的颜色全固定的身上了。几个人蓬头垢面的,多少天没法洗漱、换洗衣物,走到哪儿都被看成怪物。
在这之前,我们也曾短暂的混上过客车,哪一站忘了。我们挤在两车相接的过道里,车刚起步就有一个中年人扒着门外的扶手敲门上的窗户,列车员过去问,他扬了扬手里的证件,列车员就把门开开,让他上来了。上来就站我们身边,我问他什么事那么急还要扒车?他说他是前头车站派出所的,刚接到通知,沾益站售票室被盗,他是赶到下一个点传达案情的,同时布置本区段注意可疑人员。刚才一出办公室列车已经启动,因为这是今天最后一趟车,所以赶紧扒车上来。我一听心里一激灵,知道光失窃白板车票不会闹这么大,肯定有现金失窃,没敢继续与他深谈下去。一会儿他进了车厢,说是找乘警去。我们混了一站,查票又被轰了下去。后来沿途陆续听到那些扒车的人说起沾益的事儿,说是一路上都传遍了,这事儿闹大发了!但那个小四眼儿李任你怎么问怎么骂,他就是不承认拿了钱。没辙,今后除了扒车,又多了一份担心,得注意周围的蛛丝马迹,千万别让人抓着我们什么把柄,真给逮起来。
宣威是个比较大的站,所以周边管得比较严,宣威的前一站,我们又被赶了下来,再扒货车已经很难,不过这里离宣威已经不算太远了。车站附近的一个山坡上,停了几辆卡车,好多被赶下车的人,都往那儿走,我们也跟了过去。到那儿一看,原来他们都是去找那些司机说好话,想搭汽车去宣威的。于是我们也凑过去找了一辆车的司机,说了我们的困境,想让他帮忙拉我们去宣威,司机一直不答应。这时朱君灵机一动,掏出了好几个毛主席像章(好像是24中的伙伴在昆明给了他一些),司机看见像章,态度马上变了,接过像章招呼我们上了卡车车厢。一路上的道路随着山包起伏,左盘右拐、晃晃悠悠地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宣威的镇子上。
不宽的街道的两边马路牙子上,三三两两一堆的,坐着不少闲聊的人,正是春耕的季节,不知怎么这么多的闲人。当我们走过时,大家都停止聊天,惊异地打量着这几个蓬头垢面,身穿污渍斑斑黄军装的怪人,在我们身后指指点点。
镇子上的建筑都是低矮的平房,有的地方与农村区别不大。我们走进了一家撑着白帐篷的小饭摊吃了饭,结账时我发现兜中只剩几块钱了,但全国粮票还有30多斤。因为在南方吃饭只要稍微加点钱,一般不用粮票,所以粮票就剩下来了。
都好几天了我们还没有走出云南,往后的路长了,没钱可不行。我们几个带钱都不多,也就是吃饭花点儿钱,都是个人掏个人的,钱都少也没法儿互相周济。必须得充实钱袋子了,住下来等汇款绝无可能,住店的钱都掏不起,想都别想,得想别的招儿。
那会儿虽然是文革,但是知道粮票买卖还是有的,不知当地可不可以用粮票换点儿钱?毕竟是违法的事儿,心里有点儿打鼓。
走到街上,我跟哥儿几个说了我的想法,他们也同意试试。我忘了当时他们是不是也凑出点儿全国粮票加进来了,然后他们到街边的土坡上等着我,我自己走到街上,向那些坐马路边闲聊的人走去。
先问了一堆儿几个人,都摆摆手不换,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有几个听到我们对话的路人,跟着凑过来问,然后有的就开始讨价还价(我记的是五、六毛钱一斤全国粮票)。双方为了几分钱讲了一会儿价,最后谈定了价格。他们让我在路边等着,一会儿又带了几个人过来询问。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警惕,都是东张西望小声探讨,然后让我跟他们去后边的一个屋子里去交易。我一下紧张了,说你们该不是设的什么套吧?其中一个长者说:“人都是要讲道德的,讲好的事情,我们怎么会骗你呢?”
绕过几个房子,钻进一个门框低矮的土坯房,大家在堂屋围着坐了一圈,长者说不忙,请稍等一下,还有一个要买的人没到,大家都不言声,默默地坐等。我觉得似乎等了很长的时间,那个人还没来,想起了一句话“伟大的人物往往都是最后一个进场”。越等心里越紧张,催了好几次,长者一直劝我不要着急。过了好久,一个面相英俊、严肃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大家都跟他打招呼。那人坐下来后,也不说话,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心想坏了,这人看起来像是电影里那种民兵队长的样子,没准儿是来先审后抓的。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打破了沉默,用手指指我说:“是他吗?”长者点点头说:“是的。”我想完了,这是指认坏分子哪。“价钱还是谈好的价,不要变了,你们大家都换吧,我也换几斤。”年轻人这话一出口,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大家也都活跃起来,凑过来你几斤他几斤的换上了。一会儿工夫,30多斤全国粮票就换完了,揣着十几块钱,我赶紧告别了这些人,去和大家会合。事后我想,那个年轻人一定是个什么干部。
换了点儿钱,心里踏实多了,会合后,大家一起奔宣威火车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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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 09:0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04 编辑 / ^1 T% q6 V/ L  [: ?" T. ^2 y'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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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过水城
     扒车离开宣威,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出多远,只知道前方即将出云南进入贵州,大方向是没错儿的。
    坐车坐到傍晚,在一个周围都是山的车站,我们又被赶了下来。大家来到山脚下的候车室,里头空无一人。大家在长椅上或坐或躺的休息起来,准备天再黑一点儿,继续进铁道找车扒。
休息中大家聊起了前几站听来的有关水城的传闻,据说前方贵州的水城站有一伙车辆检车工,专门整治从云南扒车入贵州的人。只要被他们在货车上抓住了,先打一顿,然后强行押上回云南的车,让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正说话呢,门口进来两个铁路上的人,看了我们一眼,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紧接着又进来两个人,抬起一个长椅,斜堵在门口坐下了。几个人也不说话,不时地看我们几眼。再后来又有人进来,如法炮制。沉默中我们一下警觉起来,是不是怀疑我们跟沾益站的案子有关系,想封门等警察来抓人?不好,得赶紧撤。互相一使眼色,几人一起往门口走。到门口了,那几个人没动窝儿,我们低头绕过堵门的椅子,余光盯着那几个人的动静。还好,那几人没做出拦阻的动作。出了门我们往后山疾走,到了山前“噌噌噌”地往上爬,上去找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地方坐下来,警惕的观察着下边车站的动静。我们都打算好了,万一下边有要抓人的动静,我们就往山上跑。坐了好一阵子,山下没有什么大动静,于是慢慢的下山,避过候车室,从右侧进入了编组线路。
铁轨上停了好多列货车,我们一列列的翻上去看。闷罐子车都是装了货,关门打了铅封的,所以无法进去。其他敞篷车不是装的矿石,就是机械设备。要想隐蔽闯过贵州的水城这关,这些车都不理想。有一列车装的小型混凝土搅拌机,比划了一下,人不但钻不进去,而且列车运行时,还有可能被机械碰伤。看了好几辆不理想,几个人又继续翻车寻找。上了一列靠近站台的敞篷车皮,发现拉的是间隔有序的一摞摞长方形金属板,每摞高一米多点儿,摞之间的通道有半米宽,人跳里头走进通道,就像行走在战壕里一样。嗯,这个可以藏人,到水城我们可以蹲里头隐蔽。招呼其他伙伴过来看,都觉得可以,于是下铁道上看了看前方,火车头已经挂上了,开行方向也对,于是大家就钻里头等待开车了。
开车后一夜无事,列车已经进入了贵州境内。天亮后我们看了看身边的金属板,发现这些一摞摞的金属板居然是紫红色的,原来全是厚近一公分的紫铜板!看来云南产铜不假,这一列得多少铜啊!
我们提高了警惕,一接近车站我们就猫在间隙里不动,停车时听着小锤儿铛铛地敲过来又走远。同时还得注意听站上的人交谈,看看都是什么站,离水城还有多远。车开动以后,我们看了看车厢里的布局,间隔里可以隐蔽不假,但如果有人站在梯子上探身看,很可能就暴露了。大家一商量,干脆盖“地道”得了:每一摞面上的第一张铜板,拉出来盖在通道的上方,这样一张张地盖好,直到全部覆盖,通道就变成了暗道。最外头的暗道水平出口,旁边立两块铜板,一有情况拉过来就像门一样,斜靠着封堵住出口。拼摆完毕以后,大家四处看了看,车厢里就像一车铜板,看不出有暗道,这下大家的心里才有些踏实了。
到了某一站停车时,听见检车工们提到了水城,仔细一听,下一站就是水城。车开动以后,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路边的水泥站牌,果然下站就是水城,大家瞬间都紧张起来。
开行了一段时间,赶紧检查了一遍铜板的摆放,基本没有大问题,我往后退着身子进暗道,提前把洞口用铜板斜着靠上了。靠板与铜板垛有个缝,蹲里头可以看到外边的情况。外头亮里头黑,所以外头通过缝隙不容易看见里头的人。
车进了水城站,列车安静下来。只听得从后往前,小锤儿的敲击声夹杂着一群人的喧哗声,由车尾往这边儿逐渐接近。终于敲到了我们所在的车厢,每敲一下我们的心都一颤,大气都不敢出。下边一群人就在车旁交谈着,我从缝隙紧张地观望着车厢头上的梯子方向,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人头冒先了出来,接着继续往上爬,最后只是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没有翻进车厢。那人的眼睛跟钩子一样,反复扫视着这些铜板。我从缝里看着他扭着身子往这边看,有几次跟他的目光对上了,紧张得我都快木了。甚至有几次我都觉得完了,肯定要被发现了。仿佛过了一个很漫长的时间,那个人最后巡视一遍,从梯子退下去了。听着声音走远,我们仍然心有余悸,一动不敢动。直到车开出水城站一段时间后,我才挪走洞口的铜板,大家纷纷钻出来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挪开了过道上的铜板,恢复了原来的铜板垛。
记得后来要下车吃饭,我们就下了这趟车。下车后小云南告诉我,那个小东北把每块铜板上吊装用的铜耳朵,全部掰下来装了一提包,准备卖铜赚钱。我一听挺生气,这一路搭伴儿怎么老碰上这种贼胚子,上去说了那小子几句,说你偷铜搞破坏,大家都被你连累,再说你这一弄将来人家货都没法儿卸。他觍着脸说,看见铜还不收点儿?我卖了钱大家都可以用啊。后来的路上,大家一时甩不掉他,不过都鄙视这小子。
经过一路扒车,承受了饥饱不均、风餐露宿的铁轨上的颠沛流离,我们几个“小煤黑子”又顺利的通过了下一个防守较严的六枝站。再后来伏在车里的磷矿石堆上,隐蔽通过了贵州省会贵阳,经历了货车上的日夜转战,最终冲出贵州进入风景如画的广西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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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 09: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1 09: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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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w1 @" U( Y8 Y5 P明天接着发最后两部分加结语。; h' s& K: ~( g% E1 R
发表于 2016-1-21 10: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仰望天空,高原的夜色天高星朗,静谧的星空下,躺在晃动的货车上的漂泊少年们,心中是多么的思念家乡!累了一天的我们,随着列车有节奏的晃动,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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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 10: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自然亲切。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 10: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磁州窑居士 发表于 2016-1-21 10:01/ a* J. s$ L& D$ W& b0 G9 i# C* [
文笔自然亲切。
+ a, b/ h: j5 ^; u8 N
谢谢您!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08:3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拾隅 于 2016-1-22 08:3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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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柳州的转折
我们是在一个清晨到达的广西柳州站。从货车上溜下来,沿铁轨往站台走,因为时间早,站台上几乎没人。路过一个给列车上水的水龙头,大家一拥而上,打开水龙头的水,扒了衣服就差脱光,凑水龙头底下连洗带冲的,冲掉了头脸身上的黑色,显出了原本的模样。说起来脏了快十天了,这会儿真有点儿洗心革面的感觉。冲洗完了大家精神一振,都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冲洗干净,我们上了站台转了一会儿 ,看见站台边儿上一个涂成黄色的小房子边上,有一棵细高的椰子树,上边结着几颗椰子。我们琢磨着找石头往上扔,砸下几个椰子来解渴。这时一个瘦瘦的中年工作人员走过来制止了我们,他问我们是哪里的,我们告诉他是北京出来串联的红卫兵,并且给他看了我们的红卫兵证,讲了我们从昆明出来一路的坎坷遭遇。他很耐心地听完我们的情况,表示很同情,因为他也有孩子。他说上午有一趟南宁去北京的车,会在柳州停靠,到时候看能不能跟车组说说、碰碰运气。我们听了心里特别的激动,站在月台上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那趟客车的到来。
客车终于缓缓进站了,绿色的漆光外皮、黄色的横杠,多么熟悉而又久违的绿皮客车啊!快十天了,我们多少次看着你在我们面前掠过而无缘接近,羡慕地看着车窗里悠然的旅客,目送你消失在铁轨的远方!
工作人员引领我们走到车厢门口,与乘务员说了几句,乘务员很为难,说无票上车必须得列车长的允许,才可以放行。正说呢,看见前边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女性,正在跟乘警说话。乘务员冲她叫了一声列车长,她转身走了过来。我们迎过去,工作人员跟她简单介绍了几句情况,示意我们接着说就走开了,临走我们向他表示了谢意。
女列车长大约四十多岁,面相和善,很和蔼地询问我们的情况,我们大致说了一下,她说停止串联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像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少,按规定不买票是不允许上车的。她打量了一下衣服不太清洁的我们,然后问,你们能证明你们是北京的红卫兵吗?我们赶紧掏出了红卫兵证给她看,她看完后点点头露出笑容,说:好吧,孩子们,我就破一回例,允许你们上车回北京。哇偶!苦难结束了,我们太激动了!那一刻,我们觉得列车长就像慈祥的妈妈一样伟大。
那时候火车上不像现在那么多人,列车长让列车员给我们安排了两排脸对脸的三人坐席,我们放好东西,脱下脏外套坐了下来。多少天了,终于不用担惊受怕,安安稳稳地坐在舒适的坐席上,奔向自己的家乡--北京。
车开起来了,大家去盥洗池又洗了一把脸,回座位上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兴奋地交谈着,回顾着头些天在三省流窜的遭遇。
说话中,我注意到一个中年人不停地从我们身边往返走过,经过我们时,还侧脸打量我们。不知这人什么来头,我心里有点儿发虚,莫不是为了沾益失窃案?或者是铜板耳朵被偷的事儿?难道是跨省追踪?这刚刚稳定了,难道又得…?
几个往返后,中年人突然停在了我们身边,对我们严厉地说:“你们是什么人?准备去哪里?”我简单地说了我们的情况,他不太相信,问有没有证件,我掏出红卫兵证给他看,他看看证件照片、又看看我们,反复几次,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让我们腾了一点儿地方,挤在我们中间坐下了。聊了一会儿,他逐渐确认了我们的情况,慢慢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原来他是铁路公安的,最近这几趟客车上出现一批流窜偷盗人员,专门盗窃旅客的财物,他这次是蹬车巡视的。上来后发现我们脸黑着装不洁,特别像那帮流窜人员,所以就盯上我们了。他笑着说,对付你们的方法我都想好了,他指指我说,这里头你个子最高,对付你我就打你的下部要害;指指朱君说,第二个对付你,我打你的上部要害。可是没想到是场误会,说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从柳州到北京将近两天一夜,这中间每到饭点儿,都是小四眼李去张罗,而且都是他掏钱,张罗好了就让我们接力去吃饭。一路上每顿丰富的饭菜,他都安排得好好的,居然没让我们掏过一分钱,实在让人起疑。有一次我忍不住把他叫到车厢连接处,揪着他问到底在沾益偷没偷钱,他满脸无辜地喊冤。我上去搜身,只搜出两块钱。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我心想这小子真TM是高手。
那个小东北也没闲着,时不时从座位底下拽出他的小提包,打开一个个地看他掰下的那些铜耳朵,估算着价格。小云南在旁边鄙夷地撇撇嘴,看不起地哼了两声。我看着来气,说你小子偷的东西还在这儿明目张胆地亮底儿,回头连累我们一群人。你掰了铜板的耳朵,人家怎么卸货?这都干的什么事儿!说了几次后,他才把那包赃物搁行李架上边儿了。
一路无话,经过将近两天一夜的时间,下午列车驶进了终点站--故乡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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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08:37: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回到京城  
古诗云:近乡情更怯,我们也挺怯的,不怯别的,就怯出站口检票的,心里松了一路的弦儿又绷紧了。那时候检票口就在北京站楼门口外头,出站的人沿站台排了长长的一溜儿队伍,慢慢地由站台挪向检票出口。队伍两侧游动着几个工作人员,监视着出站人员,随时准备抓逃票的。
我们下车以后,看见楼前这阵势,不敢下来就开溜,只能先排进队伍,佯装等待检票,相机而动。我们的邋遢形象不知是不是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他们站到离我们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时看着我们。怕引起怀疑,我们只能假装镇定、目不斜视,一点儿点儿地随队伍前行。眼看就要接近检票口了,怎么办?看看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注意队伍里别的人员。时不我待、买个破绽,哥儿几个对了一下眼神儿,低声说:准备啊!紧接着一声低吼:“跑!”六个人向右冲出队伍,撒丫子就往东北边儿的栅栏墙跑去,只听后边大喊:“抓住他们!”一群工作人员在后边狂追。到了栅栏边上,我们几个先把包扔过去,然后拿出扒车绝技,麻溜地就翻过了栅栏。我扒着栅栏窜上砖垛子,后边儿追的一人跳起来用手抓我,差点儿捞着我后脚跟儿。不过我比他快了一秒钟,“噌”的一下就跳墙外头了。
出去以后,只听他们在里头气得破口大骂,跑了十几米后,我们回身看见他们没追出来,从栅栏儿空里伸出手指着我们大骂,我们一边儿倒退着走,一边儿也指着他们回骂。双方对骂一阵后,都觉得特没劲,各自散伙撤兵了。
走到了东长安街上,哥儿四个一起相互道别,各自回家了。小东北、小云南都请求跟着我,给他们安排住处。我从心里讨厌小东北,给小云南使了一个眼色,悄悄告诉他一会儿到前边找我。接着对他们俩说,不行,我们也没地方安排你们住,你们俩自己往西边儿城里找地方吧,说完了我就往东去了。走了一段距离,我站下来等小云南过来。等了一阵儿,他甩掉了小东北一个人过来了,小伙子还是挺机灵的。
后来我把他带到了学校的宿舍,找了一张不在校同学的床和卧具,托付给一个同学照顾(具体是谁我已经忘了)。第二天我回家休整了几天时间,有一阵子没去学校。后来听那位同学讲,小云南大概住了一个星期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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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结语
从离开昆明算起,到达北京已经是10天以后,路上五分之四的时间,都消耗在扒车上边。作为十几岁的少年,经受的磨难可以说是生死之间。经过这次艰难的旅程,大家成熟了不少。好在那会儿青山碧水、蓝天白云,白天娇阳高照、夜晚繁星满天,不像现在到处污染。一路所遇,好人居多,人们淳朴善良、传统美德尚未丢弃,不像如今人心叵测、居心不良,抢盗、坑蒙拐骗频发,人心不古。如果那会儿我们遇到的是现在的环境,没准儿早就客死他乡了。
当年的遭遇只能说万幸,后头的未知磨难刚刚开始。能活到今天,实属命里的造化。望大家要保持健康、珍惜夕阳时光,愉快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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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08:5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忆故事至此结束,谢谢您在这里与我共度往昔那段难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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