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庭院里练不出千里马。今天我把这句话修换一下,叫做,被禁锢、被束缚着的思想,就绝对产生不了,杰出、伟大的人物。许多人提到民国时期,我国思想界文化界众星璀璨,宛若天上星斗,说简直和两千年前的战国有一拼。原因绝对不是那时的环境承平日久,国阜民丰,其中一重要原因是,那个时候,对人的思想、个性的限制,并不是那么严酷。我朝立国六十余年,没有人得过诺贝尔奖(有人得过也不算,因为官方还不能接受。另,台湾、香港人获得,暂不计入我们这一边的指标),这对于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文明史,有着十三亿人口,号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度,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奇迹。我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直以来对人的思想的禁锢和束缚。可以这样讲,这种禁锢和束缚如果还想持续下去,我不敢说中华民族永无希望,但起码想得到诺贝尔奖,或者是想在众多方面真正地走在世界前列,那几乎是永无希望的。当然了,话先说到这,实际情况如何,咱还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e( n1 i1 H/ K" Y( z* }0 Y题外话不多说,咱还是说民国。最近教学生传记,涉及到民国时期的几位学者,几个人物。读来感慨万端。这些人物,如果不是都生活在民国时而要是生活在49年以后,就不用说57年反右了,即便是他们生活在环境已经比57,比文革宽松几十倍不止的现在,以他们的脾气、秉性,我看他们也都是无法存活下来的。不信咱就举举例子,看这样的人,是否为当朝,甚至为你我,所接受得了?
第一个说的是黄侃,据说是一位大学问家。学问和章太炎齐名,有"章黄之学"之美誉。不过,这位黄侃,一开始却是章太炎的学生。而且,他们的认识过程,也颇为传奇。一开始他们俩都在东京的早稻田大学学习,住在楼上楼下,但彼此并不知道。这黄侃有些放浪形骸。有一晚读书时,读到激动处,正赶上内急,于是就站在楼上城门洞开,往那楼下尿去。谁知当时的章太炎正在楼下读书,读着读着,不觉脸上一热,有水流射来。抬头一看,原来有人在楼上挂起了瀑布,自然不免要勃然大怒。据说这章太炎在骂人方面也是颇有造诣功夫了得,于是就对楼上开口大骂。谁知这黄侃也不示弱,两个人就骂到了发昏第十一章。然而呢,骂来骂去,黄侃就听出这对方骂功如此了得,恐非等闲之辈,暗暗一打听,原来就是大名鼎鼎之章太炎(看来这章在学生时代既已名声大躁),于是转怒为恭,声称要拜章太炎为师,就这样成了章太炎的学生、弟子。
后来黄侃他回国,在一所学校里教书。当时正赶上光绪、慈禧,先后去世。这是双重的国丧啊。按说学校里适当地表示一下悲痛,或者举行一些仪式,实属正常,无可厚非吧。当时有个学生叫田桓,流露出不满。你看一百多年前的大清时代的国民,就比一百多年后的当下朝鲜的国民的素质,高出不少。谁敢说我们中国人的素质就低?或者说,究竟是谁,搞低了我们中华民族的素质涅?当时的堂长杨子绪(不知道是不是就相当于当今的校长?),高悬虎头牌以示警吓,甚至还要开除这个学生。谁知这黄侃路见不平,闯进学堂,怒砸虎头牌,还大骂一顿而去。你想想,这种人即便放到现在,在他砸了虎头牌的同时,也就等于也砸了自己的饭碗,不信诸位可以试上一试。可看来这个黄侃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置。隔不久他就又一次的如法炮制。这一次又是那个田桓,看来也真是个刺儿头,带头剪辫以示反清。这还了得,堂长又一次挂起虎头牌(好象他就只有这点本事)。这一次黄侃手持木棒冲将过来,不但砸烂了虎头牌,甚至,还把堂长给痛打一顿。你说,这黄侃是不是有点像一个疯子?
9 t1 P- y' V% s z: ?2 T还有更出格的呢。黄侃后来在大学里教书。当时的学校规定,进出校门必戴校徽。黄侃偏偏就不愿意戴。进出校门时,校警拦住他,看他没有校徽,便要他出示名片。谁知这黄侃说,我人本身就是名片,你难道不认识嘛?又有一次,下雨路滑。黄侃就穿了一双防滑木钉鞋。后来可能是不下雨了,黄侃就用报纸包着这鞋,抱着它从学校门前经过。校警一见,不免又要拦住他,说要知道这包里包的是什么,要检查一下。谁知道黄公一听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不说,从此就不再来上班上课,任凭校长三番五次地去道歉请罪,也无济于事。你说这等鸟人要是放在今天,他还能活嘛?
. q5 `2 ~; x/ O' m9 g- h, a% w. D还有一位教授,名叫刘文典,据说,是以讲庄子而著名的。他和别人吹牛说,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懂庄子,一个是庄子本人,另一个是——是谁我就不说了,你们一定能猜得到。据说有一次,还是在西大联大的时候,正赶上日本飞机轰炸,这刘文典也和其他师生,不免要仓皇逃窜。然而呢,逃着逃着,他突然想起有一位人物,是跑不了的,这人物就是他当时佩服至极的陈寅恪,因为他眼神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刘文典组织学生回去抢救"国宝"。谁知正看见,他当时十二万分看不上的沈从文(现在也早已经是大师级人物了),就当场痛斥道,你跑什么跑啊。我跑是为了庄子,我一死,就再没有人有资格讲庄子了。可你跑又是为了谁呢?你看刘文典,像不像一个狂徒?
然而,他还有更狂的。说后来刘文典在安徽大学主持校务。正赶上蒋介石想去学校训话。想想,革命领袖前去训话,这是何等光荣、荣幸的事情啊。要是搁在现在,一定会有不少的人,激动得涕泗滂沱,鼻涕眼泪一起流,甚至,说不定还得请专家来研究一下,怎么样固化那将要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以便永久保存。然而呢,刘却拒绝蒋介石前来训话,说"大学不是衙门"。后来实在拒绝不了,来的时候,刘也不组织任何的欢迎场面,搞得蒋介石很有一点下不来台。更有甚者,有一年安徽闹学潮,蒋介石召见刘文典。想想吧,如果是今天闹了学潮,胡主席要是召见你的话,当校长的,肯定得诚惶诚恐甚至屁滚尿流,肯定要下狠心惩办学生。然而这刘文典呢,却大骂蒋介石,说,你就是个军阀。你说,这还了得吗?这不屁眼儿拔罐儿,作死呢吗!当时的蒋介石,据说也是气不可忍,不但当场把刘文典羁押,甚至还扬言要把他枪毙(要是搁在毛时代,光是红卫兵就完全可以乱棍将你当场打死,还羁押什么呢)。后来经蔡元培等人说情,刘文典被羁押了一个月,便被放了出来。唉,叫人怎么能不感慨呢。想一想,要是搁在现在,如果真有人这样惹脑了毛或者类似的什么人,还有人再敢去说什么情吗?也可能会有,但这个说情的人,说的却可能是,立刻赶快把这种人枪毙了吧,我们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人,对领袖的大不敬。
当然了,我们这么说,也不等于就是表示,民国时代,就什么都好。但民国时代,也确实有太多值得我们今天借鉴、反思的地方,这不应该不承认。民国为什么会涌现出那么多的巨星、大师?不用说别人,就一个鲁迅,我们能不能说,建国这么多年,我们有哪一个人物,他的文章、思想,可以和鲁迅并驾齐驱?这么多年了,条件好了太多,我们在思想、文化方面,还真的不能说赶得上民国,难道就不值得反思?前两天看有人对《金陵十三钗》发表感慨,说,太恨日本人了。中华民族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能走到世界前列,甚至看这架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世界前列,这全是拜日本人所赐啊!许多人对这话,一时还不能理解,可我却感觉到,这话里头有更深刻的含义。起码,我们民国时代的文化辉煌,就是因为日本人的入侵,而没有、无法,继续地延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