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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成绩没下来之前,我们有个约定,一条线,线下啥也别说了,他的寒假完全由我安排,他,无条件执行。倘超过了那条线,寒假头十天,我改归他领导——虽然俺妻子不大乐意,三百六十五减去十天,大部分领土并没有丧失,尚属可容忍范畴,我老婆扭捏着点了头。我呢,表了个态:吃水不忘交通警,全是领导,下雹子顶砂锅,一个两个无所谓。何况,还有个庆幸——比照平时成绩,他,过不了线的概率比黑夜适时来临还高。
5 x/ T- E: }* V* P9 M# V$ o2 ] 签了合同,宾主在和谐的气氛下回顾旧日战斗的岁月,把盏言欢,欢声笑语,语重心长,长袖善舞,舞文弄法,法外施恩,恩同再造,造干净拉倒。
' ^* W5 {8 B. y, X 分数出来那天他是蹦着回来的,欢欢喜喜迎兔年兼跑路回家的途中,这家伙的小心眼儿里一定换过多少种方案——如何行使到手的另一个活人十天的使用权。
. X6 y0 w* w Y+ y 当晚,我举过几次手想问问清楚,这一晚算不算十天的第一天,我的主人撇撇嘴说是预热——天冷,打着车就开不利于发动机的养护。爱心泛滥也不好,大车有车轴,什么时候装发动机了呢?!
2 y( E E1 _- O 他吃着饭,命我瞧着,实际上这没什么,瞧嘴儿这事儿我打小常干,让我不理解的是他还不让我的嘴闲着,愣要我说笑话侍膳。想来大伙儿不难理解,男人老到我这个岁数,肚子里根本没地儿装笑话了,边角儿有,大约也属黄色下流登不得大雅堂之属。然后我就拼着命的编,比编笊篱流汗多。 Q& O3 K) L" M& `! t; N
第二天他起得比平时早半个小时,站在我的床边,我穿衣服,他作报告,刚登上裤子,那些报告的文字噼里啪啦没过了我的脚脖子。 9 Z$ F1 h0 {2 l
然后拖着还没醒透的半拉身子跟他去遛狗,狗,也没醒透,天同样没醒透,黑着脸。 ( E- |+ Y& S( x @6 O2 E" B# c
转了半个多钟头,才在街上碰见第一个活人。
' f% i% F+ D# w5 x# t 狗牵回家,环保意识很强的他为了省电,命我走楼梯,十六楼啊同志们,狗都喘。我以为他就在底下等着,爬到第七层,我决定搭一段电梯节省粮食,十六楼,电梯门缓缓开了,他,靠墙上抱肘瞧着我诡笑。然后我被责令走下去再爬,狗不用。这回我动了点脑筋,坐电梯到十四层,抽了支烟后,我走了两层向他报到,气不涌出面不改色。
2 E- `7 V7 m5 {) y- ~ o! a 进屋净了手脸,他让我站着讲吃早点的地界。师爷也不是好当的,先后四五处地方,小相公全不满意。最后去了一家米粉店,西客站南路,吃米粉用了十分钟,堵车四十五分钟。
" u v$ W5 x4 f- L$ C) G3 c6 @! o 回来的路上,说起酸笋,由酸笋而甘草而人参而同仁堂。小冤家命我带他去同仁堂看人参,网上搜,不成!
" \# m2 l5 D' o6 ^/ A 该,怨我嘴欠!! 9 D7 F9 y! ]$ A; B6 x! u: E
停车入位,出小区改乘公交,53路,前门下车。 ; v! n3 Y) _1 }3 O) p
同仁堂里比划连批带讲,顺手买了一盒牛黄清心丸,当时掰开嚼了一丸去去心火。
) p4 X* M- Q8 g( \ 路过大观楼,他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请他看场电影,要么陪他去书店负责推荐两本好看的书。
% E( W) m$ X" T& E 穿胡同遘奔西单图书大厦,期间进了一回厕所,一回小卖店,补充一包香烟,一罐儿口香糖。否决了他提出的打车方案两次,理由是:拐弯儿就到了。 1 t. V) _ J; V5 u T: e4 b
书店里问过小官人想看哪一方面的书,官人答曰:他也不知道。这就难办了。没文化的好处在于好糊弄,坏处呢,在于说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突围的正方向。 : N+ l- U! W+ K& A
费了一番口舌向他兜售《聊斋》,白话本的,颔首默许了算是。打秋风顺手给自己买了几本,一是北京古籍出版社《北平风俗类征》上下,一是山东画报出版社《饮食探幽》,一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儒林外史》。最后一本是预备役,防备主人嫌《聊斋》不好看而囤积的预备队,孙子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善之善者矣!
& k! I3 r6 ]1 K: V 出图书大厦,瞧见门口的采血车,小主人善心大发,硬要去献血玩儿。坐下了很认真的听漂亮的工作人员讲解定期献血对身体的诸多好处,等量完血压,我跟那个小姑娘说了小少爷的年岁,小姑娘变了脸,告诉他年岁不够,轰起来了。爱心没能体现,小主人很落寞,望天空叹一声,眼光落到我身上。我知道老人家的心里在想什么。没犹豫,扭头就走——人,到我这个年岁,什么都得省着花,想找个女朋友都没敢,遑论献血了。爱心充盈,可我的血不争气,血管里流的一半是脂肪流另一半是意识流。 ; o, V7 `7 C0 C% V9 x
运气不错,往10路车站走的那一段路没什么阻拦,小少爷心里虽不高兴,可并没有非要逮住我四马攒蹄往汤锅上送的大义灭亲。
3 Y% q8 Z( ?# d$ O6 { 过新文化街的时候,俩人抬着一大箱鸡蛋上车,鸡蛋箱子就放我脚边。我说:这车里要是再暖和点,搭上来一箱鸡蛋,下车的时候,变成了一公交小鸡儿。可能公子被我的话打动了,暗含着咯咯地笑,压抑的笑声类似母鸡难产。
; \. K( q- t$ x6 k6 C5 ^+ M2 u/ |0 Z 没到牛街呢,他说他饿了,我呢,也便不好意思不饿。
, A" o( |! k" i' w! H8 N" H) ~ 牛街南口,一家面馆。要了一个素什锦,一个小碗儿牛肉,散打三两白酒。他呢,一小瓶儿果粒橙。一人一碗羊肉汆儿面。
& K/ E& P" q" [# C! u8 l 吃饱喝足的他的小脸儿红扑扑起来,我的脚跟发沉。 6 \+ N0 p# a3 e6 B+ j1 ^
他说打车,我说打车不好,不如改直接打人过瘾,他翻了翻白眼儿,没言语。 7 W, A$ j+ B4 M+ c- ?
进家门儿,天黑透了。我妈正包饺子,小公子说:你,赶紧洗手去帮奶奶,我得坐沙发上瞧会儿动画片。 - Z* ^: I" m2 ?3 O
一边儿努力撑着往下耷拉的眼皮一边帮我妈捏饺子,煮完头一锅儿,扭头去客厅打算问问小主人是上餐桌亲自用膳还是边革命看电视边喂自己个儿,猫和老鼠追得正欢,小东家呢,睡着了,穿了袜子的一只臭脚搭在茶几上,斜枕着新买的《聊斋志异》。 + b' B" I0 d: O9 {# d$ V* V6 y
他,属牛!!
: A- x3 P5 U) N; P& ` 我呢,典身为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