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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进去的,二大妈的眼一直没断了瞄着街拐角那棵老柳树。
2 X( f0 d# r7 C& g b 二月二孩子们剃光头,打春嚼过了春饼。清明前后,那株柳树终于被勒进皮里死捆着的铁丝憋绿了梢头。榆树也没拾闲儿——老枝儿上干硬的榆钱疙瘩儿有了动静——苦褐慢慢泛青,个个儿犹如要往开了长的小瘊子。赶上个短假期,二大妈决定出门去看樱花。 0 q& s/ E2 C+ }8 e
小妞儿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跑前跑后,找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大哥默不作声,瞧慎路儿。二哥最近这场试考得不太好,这几日正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否则,第一个扯旗反对的就是他。“看~樱~花?媚日!呸~!!吃饱了撑的韩剧看多了!!”二大爷心里做过了一番申斥,面儿上就不好太僵着。
: g& r2 J; ?7 n! ^1 { 出门之前,按遥控器选台专找天气预报追着看——青海多少度、烟台多少度、莫斯科刮了三宿大风消停没有、卡拉奇还下不下雨?
8 }" h+ U+ [/ {* U 小妞儿的脸上没抹油儿,二大爷要刮刮胡子,大哥应当穿那双灰蓝道儿的旅游鞋,不许二哥再提换穿校服——“橘红色怎么啦,小小子儿穿起来精神,上相!”考试不好的二哥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多说,应该多想猴儿。有公园里的猴儿勾着,多少能把不让脱换橘红运动服的堵心石块泡软,激发集体主义荣誉感吧——咸与维新,与民同乐。
d9 i6 R+ p3 l \5 c8 q6 L 二大妈煮了一锅元宵。大哥吃了仨不愿再吃,勺儿舀着妈妈盛过的二来来,一个一个偷着往桌子底下运,便宜了仰头张嘴等着的狗。甜不唧儿的,二哥觉着元宵汤怪好喝,只是黏不梭梭的元宵本体咬起来在嘴里打滚儿,借着盛汤,碗里原有的那六个,反倒入锅里四个整的外加俩半拉。二大爷没吃元宵,翻腾出一大碗剩饺子,倒油煎了,冒尖一盘子放桌上,回身捣蒜。香油、高醋调好了出来,饺子已被平了坟。二哥嘴叼着一个,筷头儿搛着一个往嘴里顶着送,咬了一半儿,头发蹭到了二大爷沉下来的脸,停箸半空,吃也不是送回去也不是,偏头儿瞥二大妈求援。 J; e$ {; ?& o' b' G# W
二大妈伸出筷子扒拉,仨俩的,原本团结如一人的饺子们即刻让二大妈分了家——大哥、二哥、小妞儿人人有份儿,盘底儿一个裂了嘴儿笑的二大妈赏给了小眼儿巴望的狗,咂咂筷头子,二大妈的眼光里透出无限温柔。 ) V- p9 _# i5 I4 m$ C" x7 \ ?
二大爷低头抿了一口蒜碗中黏稠喷香的液体——辣,醋心,差点儿噎个跟头,汗冒出后脖颈子,抽口冷气落了一声“嘿”拉倒。 0 j% \" c; v& A
边收拾锅碗瓢勺边数落客厅沙发上抽烟的二大爷,连带手关了电视,喝叱大哥二哥添了狗食狗水,抹手梳头。门铃响了,有人送快递。咬着发卡的二大妈在单子上签字的工夫,二哥撕开了快件儿,是一份儿析产通知,人名不认识。二哥跑着念通知的内容,快递员觉着不对劲儿,整理邮件,发现错了。又是道歉又是拿烟陪笑脸找胶条粘撕错的邮件儿,好容易才把速递员糊弄走。大哥在里屋嚷嚷,埋怨二哥偷看他的日记,二哥申辩,嚷嚷的声儿比大哥还大。小妞儿脱了鞋顶着枕头蹦蹦床。二大爷推开窗子,看花园子里狗绕着冬青树棵儿追着黄猫死咬。
! k/ a9 o; ~5 A1 b |+ o% o 找相机接着找套儿再找电池。狗看出大伙儿要出门的意思,嘴叼着脖套前后跳着跑,蹦起老高,脑袋撞到柜子上,带翻了一盆花儿。找盆儿撮土栽花儿蹾地骂二大爷,重新给小妞儿梳头洗脸,监视着二哥换回橘红运动衫,大哥穿好灰蓝道儿旅游鞋,好一顿忙之后,一家人餐罢战饭,整装出门。
0 B' h1 \* [8 w1 ~ t, J, t 一路无话,到了公园门口。 ( ]) }/ a! ^# S. i, c
买票进园,随大溜儿跟着。大哥折了一根树棍儿拄着走,二哥胆小儿,捡了一根比筷子略长的“金箍棒”脚丫子专找路牙子歪斜耍着。小妞儿吵着要看水,二大妈不太同意,说:“看花儿要紧,想看水,回头买一瓶儿娃哈哈,你一个人盯着看半天儿也没人管你!”公园里没宠物,不用担心孩子们跟狗掐架,二大爷很悠闲,甩手走在一家最前头,隔了两三拨儿人。 # i9 j7 P3 i1 J( L1 H& J& N
买了泡泡枪,买了棉花糖,买了塑料风筝,买了宝剑和真金轱辘棒,烤肠,爆米花也没落下,空竹、鬼脸儿也没跑了。吃着喝着吹着舞着,远远儿看见一棵开了花儿的树,树底下密不透风全是人。
* `. V( K, Y9 A, ]! ]. a8 R* y 钻进人群,左拦右挡好歹照了一张相。二哥的金轱辘棒显了威力,照树干上一抡,扑簌簌漫天花雨落下来,人群惊呼散开很快又聚拢,都仰着脸等着芬芳的抚摸,平均仨人一片。
/ v) \: R" a. |5 e" C& v1 w 看完花儿兴致转到船上,小妞儿吵吵着划船。大哥变着八方儿吹泡泡寻找快乐童年,水面上还没试过,不反对。二哥想着金轱辘棒变桨划水变叉捕鱼,也很支持。二大妈累了,寻思为下次出游应当预备一个折叠小凳儿。二大爷正发愁,如何找个空儿抽烟不让喷出来的烟飘到别人脸上。一家人欢欣鼓舞排队租船。
" J) x% B) Y* K* C. d M: S 大哥快吹干了一瓶儿泡泡液,终于研究出如何能吹巨大泡泡儿的运气方法。
: F& C* B K! ^4 | 二哥舞动千钧棒,磕了自己脑门三次,砸了别人迎面骨一次屁股两次之后,搞通了如何让不盖盖儿的空饮料瓶儿蹦高儿。 : f. u/ I+ `9 @* Y9 e" J
小妞儿去了两次厕所洗了三回手,偷抓了两把石头子儿攘水里,二大爷分开人群举着押金条走到二大妈跟前。 ( u" B8 Z2 h" n$ U
一家人打点精神上了船,船还没离岸,大哥跟二哥为了竞争船长舵手的位置打起来了。大哥愿意让泡泡枪里吐出的泡泡变成真子弹穿透二哥的屁股,二哥比较实际,直接练了一趟五虎少林棍助阵,小妞儿紧忙着告状,二大妈险一险哭出声来。
: ]7 P6 F. Y) V2 ^. e, E( _2 C 八一湖上的电动船,打横儿转圈儿,总算没翻,也不容易翻——二大妈抽空想洗洗手,船挨船帮靠帮,挓挲着,手就是插不到水面里去。
6 s1 U3 o- e* p2 @6 k6 \ 交了船,回身儿望,湖水还真有点儿蓝绿的意思,不搭调的是那些船尾巴搅起的白沫漂了一层,油乎乎不散。天上真有风筝,东一头子西一头子摆着脑袋扎猛子飞,天空灰蓝,隔着药瓶儿似的,模糊瞧不真着。
% N) Z( w9 A$ A6 [ 家走,仿佛一场大战下来,二大妈觉着身子骨要散架,再也不想做饭。 4 M( s, @, `7 \) k3 J+ b; g' x
二大爷随遇而安,找一家饺子馆儿,喝了点儿。
$ d8 E3 u0 j+ c; k5 _ 一年春好近清明,樱粉柳绿,生命如歌。二大妈如愿看见了樱花,二大爷觉着饺子馆儿的冷切酱牛肉味儿不错,口轻,可,蘸肉作料中的蒜泥真是捣的,人家厨子守规矩没偷懒儿!
; ]+ f* G. ]; X+ i7 ~ 看樱花,宜乎众人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