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 痒痒挠是手臂的延伸,疼痛是生命的延伸。得大病,离死亡太近,玩起来不爽,弄不好就现了;得点儿小病既能解闷儿又能感受活着的美好,是一种不错的休闲方式。牙疼,在国人眼里与心底,从严格意义上说,不算是病,虽然疼起来真的有让这种病一并把命拿去的想法。 你或者高高兴兴或者闷声不语地在街上走着,后边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不按喇叭,不打铃儿,简直照着你的身子上撞过来,没有一点儿征兆,叮令咣啷片刻的响动过后,你正诧异自己怎么忽然之间学会了飞翔――在没有老婆手中的掸把子的帮助之下,疼就来了。一个大雪球迎面拽过来,开始你以为偏一下头能躲过去,结果呢,雪球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霍然炸开,成了亿万个小碎片一起扑向你,你哪里躲?横竖都是挨一刀!皱眉头要是能够管用的话,那你一定愿意把后脖梗子上的皮都贴到脑门儿上去,安个小门帘虽然影响再找一个对象,那是以后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这种疼莫名的团在你的脸皮和牙床之间的某个地方。开始还真有些刚入你家门的客气劲儿,蜷着身子左顾右盼,等它把周围的环境熟悉透了,绝对不会拿自己当外人。大概也就那么几个小时的工夫,开始扩充地盘。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拿着小针全方位的试探,哪里敏感往哪里扎,绝对比石油工人找油田敬业。恍惚间你还能感受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用不了多久,成了苍耳,成了刺猬――在你的腮边乱滚。脑袋毕竟是自个儿的,看着自己的下属让苍耳、刺猬们如此欺负,不站出来表个态总说不过去。先把自己的儿子脑筋派出来跳一跳,等久了,看到脑筋这么一跳一跳的确不能正确代表自己的意思,索性自己亲自来。实践出真知,不错,世间的事情无论派谁去干总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有把握,牢稳。看到领导连这么点儿小事都亲历亲为,眼皮的确有些惭愧,恨自己没有早些摸准领导的脉,五分钟,那怕提前耷拉五分钟也会让领导觉得真懂事儿,既然晚了,索性就把耷拉的时间延长些,提前判断领导的意图有些困难,干合上不睁不也能标明一个态度嘛?手,手大虽然捂不过天,捂捂腮帮子这样的小事儿再不愿意干,还能干些什么?腿脚呐,劳动者,天生治于人的贱命,不转着圆圈儿溜达难道含在嘴里就真能成仙?? 这疼痛铺天盖地罩下来,六月里下雪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海拔在那儿呢,每上升一百米温度下降摄氏0.6度,疼痛增加摄氏0.6度。没灾没病是地平线,死是天空。疼痛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在天与地之间快乐地飞翔,一起一落永不知道累。半拉脑袋成了杂货铺,醋的酸,碱的苦,卤水的辣,混在一块儿卖给你,不管你的态度,乐意要不乐意要都得装着。倘若人们过年给压岁钱也这么痛快大方,那,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悲苦。 脑袋上开着笔会,龙飞凤舞,书到瘦硬方通神。舌头,牙床子,眼皮,脑仁儿,各抒才华,颜、柳、欧、赵谁也不肯闲着。楷书呢工整可是不出活儿;篆书不解气;行书好点儿了吧,一样不展真性情;还是草书来得‘痛’快――大泼墨,端着洗脸盆泼,一疙瘩一块,黑着就黑着去,最后不是还要收拾,不是还要装裱,托一下芯,绫子边儿一衬托就好看啦!! 伤心的是鼻子,干搓手,孤挺挺地站在那儿无所适从,除了一口接一口的喘气儿外,根本相赞不了这个盛会。 最伤心的是肚子,仓库里早已清空,要货的单字明明开出多少份儿,就是不见一丁点儿干货。一杯不了一杯的水灌进来,再结实的粮囤子,迟早泡塌了算。 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牙疼借鉴用一下饮食疗法倒也无妨。花椒,冰块,味精,酒精,烫秃露皮的毛巾轮番演武厅上走马,等到您真正懂得喝口凉水都塞牙是一种什么境界,心死才是彻底的。以头抵着床帮与抵着南墙在特殊情况的特殊环境里没甚大区别。没发明磨面机之前用小驴儿推石磨的生产方式肯定是发明于某个牙疼患者群中的有识之士。 无望中寄希望于未来不若寄希望于医院。 再伟岸的丈夫也拗不过大夫,躺在牙科医生的坡型椅上总有试躺灵床的感觉。锛、凿、斧、锯全套家伙堆在角落里,上了砧板的鱼肉别再做咸鱼翻生的美梦。人家的态度是和蔼的,慈祥可挡不住手上不使劲儿。‘乱世须用重典治’的道理这么一个大活人再闹不明白,干脆安乐死得了。 可见,死亡在某些时候真是一种逃避痛苦的捷径。怨不得诗人总是竭力讴歌死亡。但,针对于一个平凡如蝼蚁的我来说,因为一颗坏牙而轻易放却生命不要,创意即使再新颖,也只有一个老词儿可用:殉葬。 从医院里走出来,夕阳已落西山之外,疼痛的潮水逐渐退去,暗自发下宏愿,假若明天天不塌,一定要下天津走上一遭,买50块钱‘崩豆张’的崩豆赤脚从天津一路大嚼着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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