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G: c) ~# t% w; o+ n+ ~9 b' `5 F
. {% z; I! c6 M' J7 V一: 9 f( B S* X4 F. |7 {: a
. u! W2 O9 m/ M
大布一拉,旧年的一切都隐在布那边,劳作一年的牛刚找个旮旯预备好好嚼嚼过去的日子——麦秸也好豆秧也罢——素食主义秉承的宗旨就是先吃饱,背风地儿作一番品咂;猛孤丁的,拉帘,演出结束了。催得挺急,据说候场的早已抓心挠肺大有将主持人一脚蹬下去自己报幕搞建设的架势。 ) @% ?+ w8 H8 A- I& h( J
观众有点迷瞪,眼虽都睁着,心早顺着剧场门缝飘离出去。甭管主席台上坐的是谁,甭管对面撞过的蛊惑多么诱人,人在这儿坐着究竟算是给足了面子,心思中途不拿个弯儿,回家看看火上坐的窝头锅里的水够不够,根本不合国情——即使临出门时候,往锅里添了半口井的水。所以三过家门不入就是圣人。
/ {! ~) y) G+ k* q5 d 虎一上来,的确让一部分人心里一怔,倒嚼毕竟没大意思,除了嘴角白唾沫瞅不见一点血的刺激,而花钱进剧院愣看不到血,纯属滥投资,谁做,谁傻子!有钱烧的!! 1 x5 S0 q! o% I
三个吊毛儿两个泼脚之后,老虎心安理得坐下来,擦汗,掏兜儿,找写好开幕词祖传的那张揉皱浸满惊艳的纸片儿。 ' X, }9 I/ N+ |7 G: @2 S
台底下人受不了老虎掀领口裤腰袜筒不太雅观的找寻方式,闺密,暧昧,浑身刺痒!
% V5 p) ^( t! \- u/ d* a8 I老虎自己不觉着,十二年一轮回,干不干都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椅子坐,瞎嗡嗡不管用,唯一要提防的是兔子,不能刚坐稳江山就放松警惕,须知兔子天不亮就搓手站边幕候着,且他的牙从开始就不自觉地“噌噌”长,椅子结实,椅子腿儿一准儿也结实? 9 T8 b5 e) V8 I2 d$ F1 G
威风是有时效性的,宿命最终会拖着你往下场门去,豪横抵不过时间。 # K' Y* q. c+ x5 f! M' `0 x, x
甭管是谁,全是茶叶,轮着你进茶壶里,“呼啦”攘进去没商量。热水进不进来,啥时候进来大壶说了算。烫,难受,不喜欢,那也得忍着,呆不够时间想出去呢,不成,壶口有小箅子拦着。浸够时候,没了味儿,想呆着大概也不易。尘归尘土归土,没了味儿的茶叶归字纸篓子。
6 ]% C7 D& F/ q2 E! R& E! Y$ { ! z1 D. ?& \) T3 q
二: 8 s }0 M! W" \. d
9 @; P9 V! l* o) X- ]9 e" L9 P
逛逛庙会吧,吃饱喝足糗屋里不去庙会上走走不合窑性。 ! u+ v/ ^* M. p
过年是个好事儿——天底下所有人的好事儿,有好事儿都要揣兜里回家独享,所以街上很静。 ( g& {' K( e$ c. J$ l3 ?. V
静街上走容易有些孤单的诗意,大冬天的,有诗意的地界注定不暖和。老天爷多少都有悲悯之心,不会让这“静街诗意”的寒冷包裹你太久。从家出来,三五里之内,瞅不见几个人。罗盘嵌脑子里平放,人随指针摇摆跟着走。越走人越多,三五个,十三五个,二十三五个,五十三五个,黑压压。仿如脸上出痘,一个痘不叫痘,连了片才预示着青春来临。 j L1 }2 t! E1 c: ~
庙是早没了,会还有,并且颇合“人云”的传统。
$ R# b; X+ `8 Z5 a; n/ D- B& ]6 Q1 ] 买门票是一大关,心气儿这时还挺高的,不会让人轻易压死,参与的乐趣在于默默体味一个挤字,挤老米的那个“挤”字。大清朝挤是为了早出城门逃开义和团神灯点起的天火,民国挤是为了躲枪子儿留青山好烧柴火,日本时期挤的是半口袋混合面孝顺老娘,改开之前挤是为了手里的肉票别过了期,现在挤,为张门票,干什么许的!!
, l! r4 C* c: o( t" L 站高枝儿上的鸟儿可有了幸灾乐祸的理由,因它闹不清底下这些黑脑瓜子为何都要铅笔般削尖了往一个不大的小窗口上凑。蚂蚁们根本不敢再出门,据说左近已经踩死了好多同类,连德高望重、满腹经纶,在学校当老师,总被电台请去预测经济形势的二舅都没幸免。自行车占地不大的优势顿显,比起那些忙道似火汗流浃背咳嗽骂街等地儿停靠的小轿车,还真有股子自豪感自觉不自觉地悠然而生。
/ e- B- F* h, b H; m3 ]) P 戴红箍的工作人员手端小喇叭在人们耳根子边上喊炸了嗓子,人群蹭着走没听见一样,弯儿都不拿一下;警察不再冷脸子瞅人,时不常抚着撞过来各年岁的肩膀轻轻推开,碰上个大姑娘,大约多停留十分之几秒。清洁工人最威风,哪儿人多往哪儿扎,笤帚长了眼,专往腿缝儿中间搅和,越大小伙子,搅劲儿越大。 0 {+ k: k* P1 S* S% a
举着门票让后边人拥着塞进大门。
/ B; ?" R" q4 X 摩肩就是后头人刚理完的短发硬蹭你,不把你后脖颈子磨掉一层青皮见了血不算完;接踵就是你的脚抬起来专找前边一位的后脚跟儿,不踩上二十来回觉着不过瘾且对不住人。甭管高矮胖瘦,无关乎人种信仰,进了这个地界,只剩下收紧眼珠子碎步趟着走的份儿,男子大汉怎么啦,不留神,一样有被挤怀了孩子之风险。 2 Q/ G' G s4 ^% L: X2 |8 Q% }
树上挂了些空心儿红灯笼,大门口堆了点儿塑料柱梁。
- k1 ~; {, x* x P+ u# z0 V j% p$ Y 卖吃食的,卖玩具的,套圈儿投球搞合法赌博的都有固定胎位,人再多也没有流产之虞;走会耍花腔耍狮子耍小车儿的没有固定场子,随走随演,打滚儿、翻跟斗、耍活宝——花活取舍依风大风小人多人少而定。
, Y7 R2 Z. K, O# W5 u 油炒面卖到了十五块钱一碗,纸碗,比酒盅大点儿还给个免费勺子;糖葫芦秉承传统穿法,一根儿竹签子插七八个山里红,最低五块;羊肉串便宜,肉论钱儿,少十块钱别问,问准挨噎;至于灌肠、汤包、米粉;至于烤肉、大馕、豆面糕,害口都别打价,顶级的价钱比地皮儿低一级的味道,运气好的才能吃出砂子。
1 h4 B& P6 y) _9 ^) h 卖玩具的左不过风车、空竹、噗噗登儿,有创意的弄些个苹果般大小的红珠子穿起来仿个糖葫芦概念,要不就是面盆相仿的布花,花蕊部分改成了老虎脑袋,还有胖人胳膊粗细肉墩墩的麦子穗儿,还有充了气、车轱辘样鼓溜花哩唿哨小磨盘,还有塑料“卤簿”——攥着拳头伸出大拇哥的是说“葳蕤雇的”;攥着拳头伸出食指叫做“一准儿成”;攥着拳头伸出食指和中指的意思代表“生理”,不攥拳头手指全伸开大概表示某种威风,换算成中国话就是“找抽现成儿的”,两个“找抽现成儿的”相加空中举着略微摊开表示一个成语“我也没辙”。没见攥着拳头单独伸出中指的,国人都很文明。 3 t$ [# P7 L8 j: ?
有卖蝈蝈的,一个药瓶大小塑料瓶子里装着,盖儿上有气孔。
. V3 ~4 v. _& }2 b; j* |8 e( R4 H 有卖兔子的,比烟盒略大铁丝笼子里哆嗦的小兔子眼神浑散浊漫。 * I3 m/ @' y* h9 o0 r: ~9 _8 X
有卖小鸟的,被从大笼子攥住捉出放进小手笼那一瞬,总让我想起妈妈卖闺女给人家做童养媳。
4 R- \0 o4 O# h w% Z 有卖小鱼儿的,半盆冰碴下面的小鱼儿缓缓游动,抄子抄起,挣扎都不挣扎,就那样跟了外人走。 5 {/ A* X! ^7 Q% F L
套圈儿打气枪的生意很清淡,大多数全扯着嗓子招揽。国人对赌博失去耐心,大约要拜股市与彩票的恩赐。花钱买乐儿,癌症的刺激怎么说也比感冒好得多,当吃芥末成了常态,一两滴兑水的醋失势没了市场再正常不过。 * g9 K* \6 p$ j b- D, o: J2 Q
打把势走会的还没过来,锣鼓点儿先把人流劐开一个大口子。
/ `, o0 r' x/ |5 V9 O, W8 i0 Y 五虎棍头一名,一招一式僵硬可却认真,再笨,拿惯了筷子舞起棍子也不会手生到哪儿去。接着有耍狮子的,腿上套着黄色长毛裤,一抖一翻体现着狮子天然的威武,或许舞者已经十多年没进动物园看过真狮子,那不重要。小车会,京剧一般,糊一个两面画着轱辘带顶子防雨的小车——只能叫小车,说是轿子我怕轿行师傅抽我,中间站人,前有套纤拉袢的,边上跟着白脸上点了大黑痦子手持长烟袋一扭三晃悠的丑婆儿。旱船当间儿的人应该比较累,陆地上非要走出河面一荡一摇的左姿右彩,傍边助演的艄公空划船桨前后照应,改名萧恩的阮小七火爆脾气大约随着闺女萧桂英嫁人生子而逐渐萎缩,最终变成了个蔫不出火不进咋瞧咋可爱的和事佬儿!装毛驴的以强悍妇人居多,套一个驴腔在身上,下半盘紧忙乎脸上还得装出无限幸福让所有人都羡慕的陶醉模样,偶尔尥蹶子,小花鞋后踢硬笨,总与乡下生活差着一大节儿。高跷的特点在于走,要说跳槽呢,老人准定不大乐意,因这词多少沾点儿风花雪月,可,时代进步了,年轻人把这事儿当一美,这个槽头草料不大顺心,换一个照样还有的吃,并且横竖加了料豆儿,是不是值得庆贺?那些耍叉的好像不如平日卖力气,至少没脱光膀子,不知这与扫黄挨不挨边儿。中幡花棱棱照响,听着发闷没往日脆生,底下汉子的盘肘依旧像模像样,立定,多瞅几眼就会看出纰漏,肩轴子缺油,倒起来生涩。
4 E8 L' |. G9 }7 `- ~ 万幸没看见那些叫卖大王、叫卖小王们,这日子口,王们大约早已登堂入室上升为高雅艺术的代表躲啥地方苦练候着“春碗”召唤,盛碗里吃,总比撒地上平铺海漫毫无边际没法儿下嘴强。 1 b* G- D9 \: F5 D
厂甸是个好地界,过年的厂甸被连锅儿端到了陶然亭里边儿,进了陶然亭的厂甸庙会有湖里的冰陪着,比较安全不会着了,因而火不到哪儿去!
& d, r( T0 k8 s0 e, N 没了庙趣的庙会在庙拆平之后还挣扎到去年,真不容易。 . i5 o! V# I- u7 G
+ `. {/ D3 d, j, s. d% O7 Y
三:
( Q7 H v+ k. Y( a$ R) ]& Q ) J+ t( a3 N( h. H) W
年,是一道门槛,没迈过之前曾经多么多么期待,真一迈,远没有迈牢门那般大义凛然与豪迈不拘——即使你胸怀一颗欢天喜地救自己于水火的不死之心,一样没用!
2 B$ I1 [ E; ~3 {* }6 f 年味,是一朵石榴绢花,用不用的,拾翻出来头上插着,总祈望给这百花肃杀时候添点儿喜兴气儿。岁月久了还是咋的,这没褪过色的绢花也凋败了,抹布似的,有也成没有也成,唉~~
8 J1 k3 T! n8 i$ s5 r+ A
/ E7 A8 V$ e3 S2 Q# `$ n( K四:
7 n' u- b5 q* \9 {( f% z
7 ^5 y/ z; a3 x4 N 还得找庙,找那尊弥勒佛。 ! ?1 j' H+ H6 C6 F, N* l! T
眼瞧着他老人家的笑脸,手摸着他老人家的大肚。然后背背那幅九华山上的名联:
4 q+ n# |5 r! Y0 i& y) Z$ Z $ y, H; l, d: g; _, h
非名山不留仙住
! \5 |/ U$ \' R) p! i 是真佛只说家常 + B9 ?* V* U% P" ]) \
6 f& K5 T% W0 I3 q6 x3 c. Y& y5 |& [ 低头琢磨。 / u4 y1 T. R' j2 I
笑, , Q' B1 Y, s! l& Y
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