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 G L% t9 J$ O; G 常言道:“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话是这么说,可有了钱就怕烧包儿,这一烧包儿,麻烦就来了,我就赶上过一回,这档子事儿得从借“洋车”说起。 ' O6 ?6 y A% \4 S+ x
O- b0 S. H* P& A& j W早先,人们管自行车叫“洋车”,皆因这玩意儿最早是打外国传进来的,那时候凡是进口的东西在名字前面都带上个“洋”字儿,像什么洋火、洋油、洋钉子、洋蜡等等。即使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我插队那个地方,人们管自行车还叫“洋车”。那会儿,洋车和缝纫机、手表、收音机都算娶媳妇必备的“大件儿”,在农村也不多见。这玩意儿一是忒贵,在天津自行车厂出的28型“飞鸽”车里,有一款是专门给农村生产的“加重车”,要价儿一百五十多块,这不是一般农村人家儿能买得起的。二是有钱也买不着,要买还得加上三十张“工业券”,这东西比钱还难弄,当时是按照工资发的,好像是每二十块钱工资配给一张。社员们挣的是工分儿,年底分红的时候有现金也不配工业券,只有在卖猪的时候,一百斤才给五张。一般人家儿一年最多卖一头猪,就是攒着这工业券别的什么都不买,还得攒六年不是?所以当地人要是买辆车,轻易儿不骑,非得到了天好赶集的时候,串亲戚的时候、相亲的时候,送媳妇孩子回娘家的时候,才拉出来遛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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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y# ~* [9 m不过到了卖猪的时候,这洋车是非用不可的,虽说把猪搁在上面,又是屎又是尿的,与洋车的身价儿不合,可非得这么办,为的是能多卖俩钱儿。卖猪的主儿在捆猪之前,都得让猪敞开了吃一回,这倒跟让犯人临刑前吃顿酒肉的惯例不是一个意思,为的是等猪到了公社收猪点儿能压压秤,多给算几斤。等猪吃完了正要上“炕”眯会儿的时候,没承想让人给掀翻在地捆上了,这它能干吗?从来没经过这事儿啊,一定吓得屎尿齐行。这个时候,卖猪的主儿如果再使小推车往公社送,得走上一个多钟头,半道上那猪肚子里剩下的东西可就不多了,所以还是骑车快。那主儿在车后架子上绑块板儿,猪捆好了往板儿上一放,骑车就走,十来分钟就到公社,等过完秤就齐了,这以后猪就是把肠子拉出来,跟卖主儿也没关系了。 & J, n) A. I& H' E2 y!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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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借车挺不容易的,你要是跟人家交情浅,根本就别开嘴。不过大方的主儿也不是没有,像村里满庆就是,他们家那车谁都能借,正因为这个缘由儿,借车反倒不易了,这个要骑那个也要骑,到了最后借那车得预定。那年12月,我当了村小学的民办教师,每天队上给记着头等劳力的工分,每个月还有五块钱的补贴,虽说不是个大数儿,可当时在农村能买四只老母鸡。第一个月拿到了钱,就有点儿烧包儿,想着找人喝喝。当时村子里就剩下我和“四眼儿”俩知青了,赶巧儿“四眼儿”又回城探家去了。想来想去,想起来住在临村的一个同学,等我到大队部给他们村儿摇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他,他说正在队部给书记写大批判稿呢。我说我领了五块钱的民办教师补贴,要过去找他喝顿酒,让他到社员家里买只鸡,再打点儿酒,钱我拿,他说好。 1 ^1 ]' ^$ H* D- I! j
. T7 F8 `/ c" U% Y* S那天是个星期天,撂下电话我就去借车,本来学校校长刘老师有辆洋车,可她骑着上公社中心小学看她丈夫去了。我试着奔了满庆家,那天还就是那么顺,进了他家的院子,我一眼就瞧见那车在墙根儿那儿放着,但认不出来了,我知道这车买了还不够一年,可大梁上的漆皮儿已经斑驳了,铃盖儿也丢了,车座子的面儿也裂了,试了试车胎,倒是还行。我跟满庆媳妇儿说婶子我借车使使,他媳妇连屋门儿都没出,隔着窗户说了句你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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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骑上那车,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那车老掉链子不说,俩轱辘还有点儿龙,可就是再不好骑,也比腿儿着强,两个村儿离着六里多地呢,走着得小一个钟头。没承想等我上了村外的土路,就出事了。这路没走多远就是个下坡,坡不算陡,可挺长。我一看这车顺着坡儿越溜越快,就想捏下闸缓缓,没想到后闸根本没有,说话间这车可就刹不住了,加上那条路在下雨天被大车压的都是车辙,车轱辘就在车辙里窜来窜去,我最后不得不试着捏了一下前闸,更没想到的是前闸又是出奇的好使,前轱辘猛然定住,借着惯性,我就被扔进了道沟儿。好在冬天穿得厚又带着手套,身上倒没觉得怎么着,再一看车,完了,前叉子齐根断了。 8 |/ v3 ^$ s u& B6 E0 y9 c5 b! a
4 p' D3 B1 x S' D$ N. G坐在地下我想了想,怎么也得给人家把车修好了,不能就这么还回去啊,可要修车只能到公社的车铺,看看表不过下午三点来钟,时间倒是够用。这车是辆加重车,前叉子虽然断了,可副叉子没折,还能推着走。上了公路,我就截了辆拖拉机,司机一看我都这样了,挥挥手让我上了挂斗儿。等到了公社我先奔供销社,不为别的,为的是借钱。我知道我们村自成他姐姐在供销社当售货员,我跟自成关系不错,也认识他姐姐(见拙文:插队记事:副书记自成的那些事儿)。等我见着自成姐姐,她问我这是怎么弄的,我说这车是我借满庆家的,现在前叉子撞折了,得找车铺给修上,身上就带了五块钱,可能不够,得找你借点儿。她看了看车,说这前叉子原本就是折过之后又焊上的,再找人给焊上就得了,她认识修车的,先过去问问,没准儿稍带手的事儿就不用给钱了。等我们把车推进去,人家修车的一看,就说这车的前叉子已经折过两回,焊过两次,不能再焊了,只能换副新的。我问换副新的得多少钱啊,他说新叉子是八块钱,外加一块钱的手工费。自成姐姐听完就不干了,说这兄弟是我们村儿的知青,跟我兄弟关系不错,你就别收手工费了。我瞅这是个机会,连忙就给修车的上了根儿烟,那修车的先把烟夹在耳朵上,然后说,成啊,瞧你的面子这手工费我不收了,不过这材料钱不能少。就这么着,我管人家自成姐姐借了三块钱,才算把这车修好,完事后天也黑了,自成姐姐还请我在公社的饭馆吃了顿炒饼。修车的时候,我给那位同学又摇了个电话,他说你跑哪儿去了,我这儿酒都买好了,鸡也炖上了。我说你自个儿吃吧,我兜里这钱都交给车铺了。 : P4 g& p9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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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到满庆家还车的时候,他媳妇还是没出来,隔着窗户说了句知道了放墙根儿吧。又过了几天我在街上碰见了满庆,他说是不是你把那车的前叉子给换了,我说是啊,他说那得多少钱啊,我说你甭问了,反正赔大发了。他说就冲这个,下回还得把车借给你,我说下回谁还敢借啊?弄不好再把命搭上。就这么着,我让那五块钱折腾得酒没喝成,又搭了半天多的功夫,末了还欠人家自成姐姐一个人情。看来这钱有的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