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印记》北京城东北角的巨变

哭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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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时小侄女一家去三亚旅游，返程时坐红眼航班。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机翼下是黑茫茫的一片，稀落的光亮时隐时现，只有满天星斗在夜空中慢慢移动。飞机降落前十几分钟，舷窗外的光芒吸引了所有的乘客，向外望去，看不见边的巨大灯海出现在机翼下方，黯淡了空中的繁星，壮观的景色让所有人赞叹。小侄女一直很兴奋，清明前她到我家吃饭时还跟我讲夜航的见识。她问我：您小时候坐过飞机吗！您见过满天的星星吗？您小时候好玩儿的东西多吗？那时候北京什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不好简单回答，我于是给她讲了下面的故事。

咱家过去住在东直门外下关，后来搬到小营房，文革前搬到左家庄。我在北京城东北角这片土地上度过了漫长的一生，这里有我永远难忘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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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那会儿城墙还没拆，城墙外边是铁道和护城河，护城河的外边有少量的工厂和居民区。其它地方不是农田就是窑坑苇塘野地，弯曲的小路通向散落的村庄，只有对着城门的地方才有比较宽的土路和两边的小买卖人家。我小时候和小伙伴儿们经常爬到那高高的东直门城楼上俯看城里城外，我们一直搞不懂没有支柱的穹形门洞怎不被大大的城楼压塌，坑洼的条石板上那深深的车辙总是让我们恍惚着经年累月的车马拉着货物进进出出，斜长的马道上我和小伙伴儿们身上勒几道柳条草绳骑根竹竿愣充古时骑马的穿盔甲将军。站在护城河桥边茶馆的窗户外听着那绘声绘色的评书鼓曲儿让我如醉如痴，小杂货铺里的洋画里画的那刀马将帅，神灵古怪让我充满了好奇和钦佩。我还常去二里庄的铁塔庙会看傀儡戏，在香河园小桥边儿看给马钉铁掌儿奇怪马不疼，到城犄角的荷花池摸鱼摘莲蓬，上菱角坑的苇塘捉蜻蜓。我还遛哒到现在的昆仑饭店那个地界儿瞧王八驮石碑，到幸福村的西边看高炮阵地。有时候扛根儿绑着铁钩的竹竿去农村人家房后的大沟里，撸那满枝未熟的枣儿，到自来水公司的二号井旁的桑树上摘桑葚吃，坐在牛王庙旁的树林里听蝉声无聊的鸣唱，踩着五里沟苇塘里滑软的滋泥边洗澡边小心着水长虫。外边玩累了回家的时候总有布谷鸟悦耳的叫声伴随，揪几个蒲公英吹落一片白色的小伞，摘朵路边的马兰花插在上衣口袋里，让清香飘洒一路。傍晚时先把搓成很粗的蒿子秆儿点燃熏蚊子，搬个小板凳坐在昏暗的路灯下听大人讲故事，听够了还有精神就拿着手电筒去逮蛐蛐儿。逮累了我和伙伴儿们躺在不知什么年代修的碉堡上望着满天星斗，思索着从十万个为什么里学到的一点天文知识展开不着边际的遐想。望见夜空中移动极快的人造卫星，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能驾驶宇宙飞船遨游太空。那时的天真和无忧无虑让我们忘记了窝头的难咽，咸菜的难啃。

我还记得以前咱家住的小营房那里原来是乱葬岗子，盖造纸厂宿舍的时候，挖出来的死人骨头装满了很多木箱，奥运前这里的居民搬迁后被修成了美丽的花园。在花园北侧一座长长的高架桥凌空跃起，将二环路的东北角打通和三元桥处的机场高速路连接起来，使得从首都机场下飞机的人们一个红绿灯没遇上就到了北京的内城。亚洲最大的交通枢纽东直门站就在我出生地的旁边，不知有多少条公交线，长途线，电车线的起始站设在这里，十三号城铁和机场快轨的起始站也在这里，它们和二线地铁东直门站成为换乘站，这些地上地下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每天载着无数操着各种口音和各种肤色的人来来往往，大都市的活力在这个立体交叉路口处可以得到印证。咱家周边的变化还不止这些，我带你去过的柳芳南里八卦祖师董海川的雕像处，那里原是大片的洼地苇塘，只有三五户人家住在东边的高坡上。你大妈带你去的女人街，莱太花卉市场，已经不适应新的需要而拆迁。咱家房后的国际展览中心举办过无数次展览，世界上的许多知名品牌在这里亮过相，谁会知道刚十几年功夫这么大的地方现在居然不够办更大型的展览了。咱家东边并行的京顺路和机场高速路，过去只是一条窄窄的迎宾路，只在三元桥机场高速路那个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每次迎接外国贵宾时，为了美观，这个十字路口的四角临时摆放起很多盆鲜花，有鸡冠花，大理花，菊花类的。再加上路两旁高高的杨树，宽阔的绿化带，核桃林，茂密的灌木丛和杂草还真展示了那个时代的纯朴和自然。咱家西边那条沿着元大都土城北上东拐的坝河，连你都曾经被流淌着混黑恶臭的河水熏得掩鼻而逃。才几年工夫这条河被彻底清除了陈年的河泥，重铺和展宽了河道，又架起很多桥，方便了河两岸的行人。由于这里变成了适宜居住的地方，这几年两岸盖起了数不清的大厦，酒店，公寓，小区，绿地，花园，沿着河边散步，那惬意流露在每个人脸上。再说了，规划中这条河将来要通游船，从朝阳公园直抵颐和园，那时候的你如果坐船浏览两岸景色一定会看花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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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的24日，英国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和花旗集团宣布：根据四项指标综合分析计算，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北京城名列第九，这可不是咱北京人吹的牛皮。就在前几天报上说，为减少城市的压力，9字头的公交车将迁出四环路。那四环路的总长是65公里，你想想，这么大的一圈儿将成为市中心，那北京将来要发展成什么样你想象的出来吗。昨天一个棋友跟我说，在左家庄120路公交车总站南边叫小营房的地方，新建的花园里有两个石墩上刻着围棋盘，若有兴趣去捉几个子玩儿。到那儿一看，令我们惊叹，居然是两个21路的棋盘。四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似在嘲笑我们弱智，因为新时代的石匠都与时俱进了，他们一定认为巨大变化下生活的芸芸众生已经瞧不起下19路围棋的智商了。在这个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坐在长椅上闭眼晒太阳时，耳畔响着锅碗瓢盆的磕碰声，睁眼时，这一切竟那么遥远，现在的舒适和繁华与那时的酸甜苦辣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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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事情和故事，你应该知道你提的问题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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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女点点头，处在思索中。

飞哥

好文，记录了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