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出世 * D: D$ h( B5 f2 G7 E1 R7 y/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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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5 ]$ l. V, Y/ u( s 俗话说:“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您道这是什么行当?这指的是老北京倒腾古玩的。今天,我就给您讲讲这古玩商老金捡漏发财的悲喜交加的故事。 老金在京城胡同的四合院长大,父亲经商,家境富裕,是个享过福没吃过苦的人。他从小跟着奶奶,奶奶对这个孙子疼的没法说。怕出门意外伤着他,常常给他讲出门要防毒蛇、蝎子、蜈蚣、蚰蜒、蟾蜍这五毒,还嘱咐他要防毛毛虫虺着,防蚂蜂蛰着。所以他从心里上对这些东西有深深的恐惧感,就是自家院里的大槐树上吊着一条吊死鬼,也会把他吓得惊叫起来。 如今年过半百,但胆子一点没长。没饭辙了,闯东北收点古玩,要是有吃有喝跟他年轻那会儿那么悠闲,打死他也不来。一个人走荒郊野外本来就瘆得慌,又听说这儿的蝮蛇毒性极大,一旦被咬,走不出十步就玩完。要是遇上野狼,也得把这一百多斤撂在这儿。这一路上他真是提心吊胆,没想到,真是赶上点事。 “哎哟——啪嚓!”老金来了个大马趴,连吓带疼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差点晕过去。稍稍缓过劲儿来,就想起听奶奶说的:在野外要是遇上毒蛇,千万别动,如果乱动,蛇就会向你攻击。他趴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呆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了许多,才发现自己的眼镜摔掉了。老金是个大近视,没了眼镜跟瞎子一样。他用手慢慢地摸,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幸好镜片没摔碎,他用手擦了擦泥戴上,轻轻地爬起来。在这荒草甸子上,他刚才一脚踩下去,觉得肉乎乎、软绵绵的,心里一怕,脚底一滑,玩了一个大跟头。 心里暗暗地骂老狐爷,撺掇得他往这来。老狐爷本姓令狐,是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以前老金到哪都是老狐爷给他保驾。老狐爷要是知道他这熊样儿,准得幸灾乐祸不可。嗨!不想他了,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吧,刚才脚踩的肯定是个活物。他扶了扶眼镜,瞪着眼珠子仔细往四周瞧,还真没有蛇的踪影,莫非跑了?他的心才踏下来,立刻觉得浑身酸懒,是刚才吓过劲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觉得疼,左腿膝盖嗑流血了。刚掏出手绢要擦,他的手突然缰住了,只见对面草棵子里真有一个活物,瞪着两只怪眼看着他。他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眯着眼仔细的看,好不容易看清了是一只癞蛤蟆。只见这只癞蛤蟆有小拳头般大小,浑身腊黄,全身长着密密麻麻的毒疙瘩,两只金黄色的眼睛高高地向上瞪着,白色的肚皮鼓鼓的,四只小短腿上长着粘乎乎的爪子。老金愤怒地看着它,它也愤怒地看着他。老金又气又怕,气的是自己让这个小东西折腾惨了,怕的是它身上的毒液会喷溅到自己身上。他感到一阵恶心,简直要吐出来了。稍过了一回儿,那只癞蛤蟆气消了,一扭身钻进草丛深处没影了,老金也真的踏实下来。 “他妈的,原来是这丑八怪!”老金狠狠地骂着。 这是他第三次来东北收货。听老狐爷说前屯有老人家儿,肯定有老玩艺儿,今天他有事,让他自己去找一个叫“狗子”的村干部。老金听老狐爷一神哨,利欲熏心,孤身冒险前往,没想到半道上……唉!他清了一下嗓子,学了一口侯宝林大师的相声,大叫一声:“苦哇——”。这一叫,惊飞了几只不知名的野鸟,也壮了胆。于是,他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狗子的家在一棵老松树下,挺好找。这个中年汉子十分热情,端上茶水,老金一闻,有股干草味儿。此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下去。 狗子说:“屯西头有户人家,这姓挺怪,是岳飞的‘岳’字上下颠倒,山在上,丘在下。据传说是岳飞的后代,因怕朝廷满门抄斩,将姓改了,避祸逃亡此处。现在儿子死 了,儿媳妇跑了,家中只有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孙女相依为命。最近奶奶病了,真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本来就困难,就更需要钱花。听说他家柜子里有几件老玩艺儿,现在正好卖给你。卖点钱,也算你帮她们。” 老金一听,来了精神,推辞不坐了,立刻就去货主家。 狗子带路,走了不到三分钟,进了一个坐北朝南的大院子。狗子吆喝了一声:“收老瓷的来了”,一推门进了屋。老金跟着进去,只见屋里光线昏暗,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看来很虚弱。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村姑,衣服虽破,但人长得秀气,还真有点象江南人。听老奶奶叫她小娟。 有话直说,狗子把来意一讲,老奶奶本不同意,但无奈的点点头,指了指墙角的一个五斗柜。姑娘说:“东西在下面的抽屉里,你自己看吧。” 老金走上前蹲下来,一拉抽屉,“哎哟——妈呀”,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去。只见抽屉里蹲着一只癞蛤蟆,跟刚才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人家说癞蛤蟆会打遁,钻在地里能跑几十里,没想到他知道我上这来,跑这来吓唬我,报仇来了。 老金用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狗子和小娟大惊失色,不知是何原因。 狗子说:“金大哥,咋的啦?” 老金指指癞蛤蟆。 娟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您仔细瞅瞅,这不是活物。” 老金这才魂归了其位,拿起抽屉里的癞蛤蟆,擦擦眼镜仔细端详一番,一拍大腿,“哎呀,真是好东西。”不打奔儿的说:“我买了,多少钱?” 娟子说说:“少五百不卖。” 老金说:“好,我给你六百。” 狗子给娟子使了个眼色,娟子改口说:“不行,还得问问奶奶。” 奶奶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少了一千可不能卖。” 老金说:“七百”。 奶奶说不行。 老金说:“八百”。 娟子还是说不行,说着就要从老金手里往回抢。 老金一看没缓,一跺脚说:“豁出去了,赔了算我的,一千就一千 。” 娟子看看奶奶,奶奶点点头,于是双方成交。老金拿出钱包点出一千块,交给娟子,说:“请点好。” 娟子点好了说:“没错。” 老金正要告辞,看到床上的奶奶正暗自垂泪。心生恻隐,于是又掏出钱包,看了看还够店钱和回去的路费,就又抻出三张一百的,说:“这三百给您治病。” 奶奶有点不好意思,止住泪,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露出了笑意。连说:“谢谢。”并双手合十向老金作揖。老金连忙回礼。 老金临走,奶奶眼睛里露出一种难以割舍的目光,她向老金摆摆手。老金明白,立刻把金蟾捧到老人面前。奶奶轻轻地用手摩挲着,贴在脸上感觉着金蟾温润的本色,泪流满面,一扭头,脸朝里,手朝外,手颤抖着把金蟾还给老金。 当老金窸窸挲挲地用旧报纸把金蟾包好,装进书包里以后,奶奶回过头来,向老金作着揖说:“你可一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啊!全靠您了。” 见此情景,娟子在一旁“呜呜”地哭起来。 老金的眼眶也湿了,收了那么多年古董,见过的多了,掉泪,这是第一次。 出了娟子家门,老金又抽出一百塞给了狗子。狗子也不推让,拉着老金回家吃饭。老金说:“天不早了,下回。”径直匆匆回到了旅馆,这时天已经黑了。 老金进了自己的包间,拿出“癞蛤蟆”,用袖口使劲地擦了擦,拿到眼前一看,手颤抖的几乎把这玩艺儿掉在地下。 这是一枚印章石料,通体金黄,印钮刻的正是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癞蛤蟆。那刀工,那动态,那神韵,一看就出自不凡之手。这石料,颜色纯正,用指甲掐了掐,用舌头舔了舔,他认定是田黄。俗话说:一两田黄三两金。掂了掂有好几两,再加上这么好的工,嘿!真是发了。美得他把它放在电视机上左看右看,捧着它来回转圈,一宿没睡着,生怕“癞蛤蟆”跑了,丢了。 第二天,老金上火车回京。 “老金拣了个大漏!”这话长了翅膀似地一下子就在古玩城传开了,那些来看宝开眼的络绎不绝,有几个识货的出五千、一万的要买,老金就是不撒手。 他请来了玉石专家白先生给掌眼。白先生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急得老金大气不敢喘,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先生看完了,把印章端放在桌子上说:“好!料是福建寿山田黄,工是当时的高手。这料,这工都绝了。年代清朝的没错”。老金咧开大嘴乐了。 只听白先生又说道:“不过,这上面刻的可不是癞蛤蟆,这叫‘金蟾’。‘刘海戏金蟾’听说过没有?这可是个吉祥物。传说月亮里除了嫦娥以外,还有一只金蟾,一棵桂树,所以月亮又叫‘蟾宫’,老年间中了状元叫‘蟾宫折桂’,不是达官贵人不能拥有此物啊,还不知它身上有什么故事呢。不过你立了个大功,要不是你把它买来,也许它永远不会见天日,也许它流失落魄,也许它遭难粉身碎骨……”。 听白先生这么一说,老金和在场的哥儿几个听得都傻眼了。 “不过,”只听白先生又说了:“金老弟,我是个协理事,不是我卖弄官架子,我劝你,这个宝物得经过文物监管部门鉴定批准才能卖呀。” 老金连忙点头:“对,对,对。” 老金经过文物监管部门鉴定,为清乾隆年间文物,不许出售,但可以进入拍卖市场。 过了一个月,在京城颇有名气的宝海拍卖会上,人头攒动。 “现在是第10号拍品,清乾隆年间金蟾印钮田黄印章石料一枚,底价十万。” 礼仪小姐打开锦盒,又打开包着的红缎子,金蟾露了出来,全场一片喝彩。只见此物质地细腻油润,晶莹透明,没有半点杂质,在灯光照射下呈现金黄色,如新炼出的黄油,油光瓦亮,并且有一种经无数人摩挲、把玩而形成的不可仿造的质感和光泽。再看金蟾钮,刀法冼练,琢磨精细,造型生动,逼真传神,呼之欲出,似乎随时准备吞食一只飞蛾,真可以假乱真,其再现的艺术手法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珍惜怜爱,传到今天竟然丝毫无损,堪称奇迹。 众人“啧啧”称奇,异口同声的称赞是国宝。原来较为平淡的拍场立即沸腾起来。拍卖师是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先生,他似乎也被眼前的场面感动了,但他不动声色,目光炯炯地环视了一下全场,用浑厚稳健的声音开始了拍卖。 “6先生,十五万。” “18号先生,二十万。” “6号先生,三十五万。”…… 价格一路攀升。 “21先生,七十万。”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18号先生,八十万。” “6号先生,一百万。一百万,还有没有!” 拍卖师连问三遍,无人应答,只见锤起锤落,“啪”的一声,“6号先生,10号拍品是您的了。” 站在最后边的老金真休克了,这回来了个大仰壳。 老金醒过来,听说金蟾被国家某大博物馆买走收藏,嘴里喃喃地说:“癞蛤蟆,你再也吓不着我了,你可找到福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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