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换新颜 谁解京人愁滋味? 香港文汇报 [2006-04-29] ■本报北京新闻中心记者 祝莉
上了年纪的北京本地人都会被人们亲切地唤作「老北京」。老北京称皇城为「四九城」,「四」指的是北京内城四区,即东城、西城、宣武、崇文;「九」则是指北京内城原有的九座城门。而近年来,随著北京的房地产热和市政建设的急速推进,在这座仅占北京规划市区面积6%,方圆62.5平方公里的北京元明清古城内,已经越来越少见到老北京们的身影了。 老北京人梁师傅至今还保留著骑自行车出行的习惯,尽管从他现在居住的角门到前门要花上至少一个小时。提到梁师傅原先住的崇文区花市手帕胡同,老先生有点伤感。「我家住胡同北侧,旁边就是清朝的仓场总署,对面还有山东会馆,每天在胡同里溜湾,随便转到哪里都有故事可讲,住得踏实极了!可现在全没了!前年,我骑车进城时特地去花市转了一圈,那一片胡同已被『新世界』商业区压在地底下了。花花绿绿,人声嘈杂,难道这就是现代人追求的『新』吗?这胡同拆得不值!」 事实上,梁师傅只是千千万万个迁到城外的老北京拆迁户之一,九十年代以来,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造就了东方新天地、金融街、新世界、崇光百货等一大批现代商业区及各式各样的高档住宅,老北京人正是在这一次一次的危改建设当中被推向城市边缘。老北京人今何在?他们在四环以外的角门、南苑、回龙观,在五环以外的通州区、天通苑,甚至在大兴农村、怀柔县城,河北燕郊…… 只好□根城乡结合区 据了解,四个旧城区中,东城区和西城区的房屋均价已经突破每平方米万元(人民币)大关,宣武区和崇文区商品房均价也已经超过7,000元。而由于二环内住宅面积都不小,大多数房屋的总价格也都在100万元以上。和区区几十万的拆迁货币补偿相比,对于大多数北京人来说,回迁几乎就是神话。于是告别四合院,□根城乡结合地区,便成为拆迁户们的不二选择。 「我还是北京人吗?」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告诉记者,他家在拆迁后搬到河北燕郊镇,因为所得的30多万拆迁款在北京市内买不到合适的房子,而在郊区,买房所剩的钱还可以再买一辆小汽车。「住宿环境改善了当然是好事,可也带来了一堆麻烦。拿起电话就是北京长途,每天要开车送孩子回北京上学,高速公路费用一趟就要15块,尤其看到路边标牌上六个刺眼的大字『去往北京方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北京人!」 无可奈何光环渐褪色 「他们说起故宫来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家的后花园!」这是在京的外地人对北京人优越感的经典描述。当记者向家住长巷头条的老李提问时,他毫不含糊的回答:「当然有优越感,因为北京是首都,北京人比外地人更加关心政治,有更强的公众责任感。不信你在胡同里转转,老北京人在一起聊的家常里没有国家大事多,您再到前门看看,拉三轮车的北京人,闲下来就是看报纸,公交车上,不给老人让座的绝不会是老北京人……」 老北京情结挥之不去 说起自己居住多年的四合院,老李激动起来,敲得身边的立柱「咚咚」直响:「您瞧这柱,都是整棵的老黄松,一百多年了,现在到哪儿找去;咱北京的老房都是先搭架再修墙,这样的结构可以造就『墙倒房不倒』;砌墙讲究『磨砖对缝』,就是把老砖对老砖磨,砌的时候,拿糯米加白灰混的浆水渗进去……现在都不讲究这个了,那农民工的手昨天还在地里刨萝卜,今天就来北京盖四合院了,他们不懂这个!」 在采访中,同住在一条巷子里的纪增祥饶有兴趣的谈起了过去。「我们都是每天听著天安门广场的国歌长大的。逢年过节,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天安门放礼花。小时侯一到放礼花时,我们就拿著竹竿上房,因为礼花炮里能散出降落伞来,大的是一床被面,小的就是一块手帕,小伙伴们都抢著要,非常有趣!」 优越感随经济地位下降 对于外地人说北京人懒惰,宁愿失业也不愿意做类似建筑工、保姆之类职业,老李并不同意。「那是他们不了解。人民大会堂、人民英雄纪念碑、中国历史博物馆等闻名全国的十大标志性建筑,全出自我们北京人这一双手,那时可没民工。」 老李告诉记者:「但凡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是在文革中度过学生时代的,没有文凭我们很难从事较好的工作;卖体力又有民工等在那里—请农民工任何福利不给他们也干,我们就不行,一家老小在家里等著,少一样福利我们都很难接受。」老李最后总结道:「其实说到底了,我觉得这是地方经济发展不平衡和国家的用工制度不完善造成的!」 个案一:前门鲜鱼口 因迁拆致贫 前门大街老字号多彩的霓虹灯闪烁著百年繁华,然而灯影背后,却隐藏著一片颓败的景象。因为位于前门东侧的鲜鱼口地区正面临著北京市最大规模的拆迁。此次工程规划面积为95.3公顷,动迁居民6,000户。崇文区政府计划在2008年以前,将该地区「建设成以北京历史文化为主题,综合旅游、娱乐、餐饮、商务、居住等为一体的文化特色旅游商业区」,在胡同密集的规划区内修建「四横三竖」路网。 走也走不起,留也留不下 「我们是因拆致贫。」走进鲜鱼口地区,这样的怨言无处不在。家住鲜鱼口湖北会馆的段金凤是这里所剩无几的「钉子户」,小院孤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十分破败。丈夫在拆迁事件中气得心脏病复发,已花去10多万元医疗费,这使得段金凤一家陷入绝境,「本来政府给的40多万拆迁款还可以在四五环买处房,现在不行了,我们必须在方便就医的二环以内买房子。现在是走也走不起,留也留不下,就只能跟政府交涉,看能不能多给些钱。」据段金凤说,她家小院的门楼也被拆迁队偷偷拆掉了,这叫「以拆促迁」。 个案二:家在四环外 住房像开荒 从前门大街一直往南过二环永定门、三环大红门、四环木樨园,在离大兴县不足一公里之处有片小区叫南苑。双向六车道的南苑路面足有70米宽,但很显然,这路不是为每天要提著篮子去买菜的居民铺的。 家住南苑小区的柳师傅因97年崇文门外地区拆迁而入住小区,能住进楼房当然是件大喜事,但8年来,这房子却成了他们心头上挥之不去的痛。 「路是泥路,没有路灯;窗外的草有一人高,全是我们自己拔的,像开荒一样;吃的水是井水,一擦地满屋子臭;买菜还要跑到大兴县东高地;有些人甚至因为进城交通不便而失业下岗。」提起刚入住南苑的情景,老人家颇有不平。然而,比这更为糟糕的是,从98年开始,柳师傅发现自家房屋墙壁开始出现裂痕,从窗台到楼顶多达六处。记者随柳师傅在小区内转了一圈,发现多栋楼房的墙体裂缝,地基下陷。 房屋纠纷 拉锯无了期 有居民为此将开发商告上法庭,但法院不予受理。居民们开始拒交房租,结果又被物业商告上法庭……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拆迁户还发现把他们请出城外的那家开发商,竟然是个无《国有土地使用证》,无《房屋所有权证》,无《房屋租赁证》的「三无」公司。「当初说要在我们所居住的喜悦胡同一片而建崇文区取暖用锅炉房,现在那里却竖起一栋叫做『新怡家园』的高档住宅来,这是欺诈。」同一小区的赵老先生告诉记者。结束采访后,记者上网搜索新怡家园,屏幕上跳出八个恍眼的大字「均价一万一,热卖中」。 2006-5-8 14: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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