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孩子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白纸般洁净,坠地之始他不愿睁眼审视这个于他完全陌生的世界,紧闭着,挣扎着小手向空中抓挠,试图攥住些什么,找寻安稳;十月怀胎,他已经习惯隔着母亲模糊的感知这个世界,温暖的羊水中,愿意怎样就怎样,没有人指责与训斥,初出母体,外界一下子冷下来,让有些小脾气的他多少有点儿不高兴——不管是谁,亲人和陌生人,挨一挨他的脸蛋,蹭一蹭他的屁股,都会让他安静,碰到脾气好一些的年轻爸爸,送一根手指头在他粉嫩的小手里他会立刻攥紧,让他感到无尚的知足。 等到他们觉得不睁开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会让辛苦的大人五脊六兽食不甘味,睁开了,襁褓中,转动眼珠----转动脖子----转动身体,看妈妈嘟起的小嘴,看爸爸硕大鼻头,屋顶静默的白炽灯,花花绿绿的被垛,笨拙张扬着自己的手脚,铺天盖地糊过来擦手擦脸擦屁股的热毛巾,每一张脸上的皱纹都让笑容带的舒展,每一句话中的文字都让胸腔浸润得温热。坐,翻身,爬,歪斜着行走;看小鸟,看树叶,看白云,看大人们的脸色。 他们欢快的成长,渴了可哭,饿了可哭,尿湿了可哭,醒了可哭,困了可哭,不愿意了也可以哭,有哭这一件锐利的武器在手,世界就是他们的——日子围绕着他们旋转,天气因他们而阴晴,季候为他们而冷暖。 总有一间房子由于他们的到来充满光明,总有一个日子由于他们的到来而涂满希望。带着乳香味的微笑点燃了世界,呀呀的声音叩碎硬壳唤醒坚硬的心房,他们来了,扑扇着羽毛般柔软的翅膀洁白的缓缓降落,草绿了,花儿开了,微风涤荡稠密的雾气露出蓝色的水面;阳光吹响金色的喇叭让远处的森林生机盎然;小猫从容的洗脸,小狗轻盈的跳跃,喷泉喷出紫丁香,蝴蝶轻啄露水中斑斓的影子;蛛网挂满音符,鱼儿跃出,锦丽的鳞片雕刻那随意的弧线于沉静的水面;蘑菇钻出来,果子钻出来,刺猬碎步游走,家园到处泛甜。 几分钟,几分钟是一道界墙,轰然,那么多年幼的生命被推入深渊里寒冷的孤单行走,每一个,每一个绚丽的名字成了渐冷的灰烬。 那些稚嫩的红血一滴一滴洇透碎砖烂瓦,那些星落的文具以及课本上没写完的半个字,那些跌散的哭喊以及跑丢带着体温的小鞋,那些恐惧无助的泪水以及探出废墟渴求牵引最后垂下的小手,那些蒙尘浑浊合不上的眼睛,那些恐惧变形定格的苹果红脸。 倾空了的心将永远空着,稻束似的散落荒野疼痛着腐烂;五月的瞬间,那落于地面的雨水——把每一颗血心犁开沟壑的雨水,混着鲜血流淌,挟裹哀痛的骨渣流淌,那走过便不再回来的日子,那让站立的石头也会流泪的日子,那永不结痂的溃烂日子,张着,张着,眼睛一般无神凄凉的张着。 水清笑声逐渐冰凉,凝聚于废墟上空苦苦期盼温暖的怀抱;久久不散年幼的灵魂,徘徊于废墟上空试图找寻完整的家园。 灰尘中奔突辨不清方向的孩子,那些用笑声的银子擦拭我们性灵的孩子,都去了,去了,不再回来,再见他们,要用来生的另一番等待!! 世界因这些孩子而恸哭,光阴黯淡,苦痛的生命沼泽令人窒息,千年以上,没有回声。 为那些在地震中失去性命无辜的孩子们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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