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一进广安门,路南第一条胡同是南马道,进口正南是空地、菜园子;贴城墙是一条人走出来的小道,顺着城墙走,能到右安门。 往东拐是能走骡马大车的大道,通南线阁、干面胡同(登莱胡同)、德源里、香儿胡同、到糖房胡同,贯穿广安门内大街临街房的后身儿,牛街迤西的人们习惯的叫它“后街”,那时候是徒有其名,本不成街。 现而今登莱胡同往东叫德源胡同,过了白广路叫德泉胡同,起了新名字的老路,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街了,餐馆、旅店、发廊、商店,一家挨一家,热闹非凡,赶上饭口儿,也是熙熙攘攘,入夜霓虹灯彩灯一片,通明如昼,谁知曾是坟场?这街巷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后街”比大街也毫不逊色了。 南北走向的南马道、北马道都没有了。广安门城墙拆平以后修成马路,叫南北顺城街。修立交桥把南北马道拆除,马路拓宽,现在叫广安门南北大街了。南马道还保留着东西走向的一段,北马道就什么也没留下。 在新时代大酒店占去的一段后街上,路北有三个门:(从西边排)一得阁后门、顺兴大车店后门、广安戏院后门。 一得阁老字号,出墨汁,在琉璃厂。北京人几乎都知道,要是广安门大街也有一得阁,知道的人就不多了。一得阁在广安门的门牌(老门牌)该是326号,三间门脸和一个狭窄的过道门,是西洋风格的样式,盖的挺讲究,磨砖对缝,拱卷门,五个砖柱直通房顶连着女儿墙,上面是砖雕装饰。三间门面预留的拱卷门口是砌死的,上方留有小窗,下面贴地面是按着铁篦子的通风口。过道门上头是砖雕的五个字:一得阁堆房(仓库)。院里住一户人家:仓库的管理人和家眷,还养了一只大狗。主人随和,跟街坊四邻都说的来,常坐在房前的石阶上闲聊,邻里的关系十分融洽。 后门出入车辆,并不经常开。(门上有两个铁门环,门是常关着的。有一年,有一个乞丐在门环上吊死了。很长时间人们都绕着这里走。) 广安戏院是公共娱乐场所,知道的人怕也不多,也不会有什么记载。在南城,菜市口附近居住着众多的梨园行人士,但附近并没有他们演出的场所,最近也要到珠市口的华北戏院(现在的丰泽园饭庄)。广安戏院存在的时间很短,又非常简陋,地点在现在新时代大酒店东半部,登莱胡同西边一点,原是棉花店,关张以后改成戏院,时间是五零年。棉花店有个大罩棚,加工、打包、存货,比周围的房子高出两米来的,一圈的玻璃窗,豁亮,又遮风挡雨,搭个舞台按放座位就可演出。一个写着“广安戏院”的大牌子挡住棉花店的牌匾,开个售票窗口:拆去拦柜装上隔扇;留个小门,能检票入场;演出结束撤去隔扇,便于散场。没怎么改动,棉花加工车间就成了演出场地。当时,北线阁一进口路西就有棚铺、家具铺(注①)请棚铺搭舞台向家具铺租条凳,戏院就开张大吉了。后门是演出人员出入的通道。每天日夜两场,中午一过开始“敲通儿”(注②),三“通儿”之后,演出开始。坐在我家后院,连道白都听的一清二楚,孩子们不甘心只闻其声,于是我们上房,临街房都是勾连搭的,三拐两拐就到了正对舞台的房顶上了,俨然是隔着玻璃窗的二楼包厢。但时时要防备“纠察”上房检查。解放初治安巡逻的武装战士,戴着纠察袖章,老百姓叫他们纠察队。戏院设有“弹压席”,请几位纠察坐镇。观众席的最后,放张八仙桌,四个条凳,他们坐那喝茶看戏,有事出面解决。他们时不时的上房轰人,我们就和他们“捉迷藏”。我们爬在黑暗处,躲过他们,再继续看戏。戏院的座位是条凳,当然不能对号,看戏人多时只好站着。座位上的观众离开时,得先和邻座打招呼,你一抬屁股,他没准备,条凳打天秤,就许摔了人。舞台呢,棚铺搭的,铺的地毯又不定使了多少年,吃足了尘土,赶上武戏,演员就在红尘深处了,前几排的看客,也只好起身后退,远离红尘,武打过后,台上偃旗息鼓,台下尘埃落定,各就其位,兴致如初。虽然如此,广安门的人们也乐在其中。京城流行的剧种京剧、评剧、河北梆子都在这里演出过。天桥的梁益鸣、唱梆子的李桂云和唱评戏的一些名角都曾在这里献过艺。这一带的孩子们都成了戏迷,模仿演戏成了日常的游戏。戏院关张以后,这片房子就闲置了,直到公私合营以后才利用起来。广安戏院是广安门一带的第一个公共娱乐场所,该是值得一记的。 注①:旧时家具铺只租赁,不买;红白喜事所需用品:桌椅板凳、茶具、餐具、炊具、香炉蜡钎、被褥孝衣应有尽有。老北京有句俏皮话:“破被窝——不赁” 注②:旧时剧团演出前擂鼓,召集观众。叫敲“通儿”,敲一阵,停一会,再敲;叫头通儿,二通儿,三通后就开戏了。在下外行,倘有误,望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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