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u2 l$ s% _( W$ h4 s 东城往事之三:小雅宝胡同fficeffice" /> ' I( `& j# ^- l% @6 t/ z
朝阳门南小街附近曾经住过两个哑巴,人们用“哑巴”称呼哑巴所住的胡同,久而久之就有了大哑巴胡同和小哑巴胡同。清朝末年,大概觉得“哑巴”不好听,就把“哑巴”改成“雅宝”,从此,大雅宝胡同和小雅宝胡同一直延用至今。
6 x7 J. D' i2 b' V m$ G小雅宝胡同西起南小街儿,和禄米仓胡同并行,缓缓向东汇入大雅宝胡同。如果说敞亮的禄米仓是“康庄大道”,小雅宝则显得委婉含蓄。从乱哄哄的小街儿躲进小雅宝,立刻会被它的沧桑和质朴,它的恬淡和内敛感染,心境也会随之不慌不忙起来。
9 G9 D2 v) O& u0 z0 K' z1 ~+ y小雅宝胡同分成两段,以春松胡同北口为界,西段通南小街儿,东段和大雅宝相连,整条胡同曲曲弯弯时宽时窄,胡同两侧有多条小巷和周边胡同连通,住在里面的人无论去哪,都能找到自己觉得最方便的路线。
& ~ H: v4 G( T$ y' Q1 Q7 r7 R. ]1 ?6 J东段小雅宝里有个“羊圈”,南北连接小雅宝和大雅宝。这个“羊圈”不是老舍先生《正红旗下》的“小羊圈”,小羊圈在西城护国寺呢。1965年“羊圈”并入小雅宝,成为小雅宝胡同的一部分。羊圈儿胡同里住着一个老太太,是小学老师,街坊们叫她田老师。田老师是旗人,年轻时大概挺好看,上岁数后抽抽了,而且肺不好,咳嗽厉害的时候喘不上气儿,但不影响她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我小时候常去她家。田老师家有张大床,四脚儿是老虎爪子,床头是老虎头,硬木的特敦实,我喜欢坐在床上晃荡着小腿儿听田老师烟雾中“讲古”。她告诉我北京城“内九外七有十六座城门”,崇文门以前叫哈达门、朝阳门叫齐化门、宣武门叫顺承门。她还给我描述过天安门广场以前的样子,棋盘街、大清门、千步廊,我听得津津有味儿。一次田老师说起北京的玩艺儿,忽然告诉我院儿里住过有名的民间艺人“面人汤”。“就住东屋”,她隔着玻璃指给我看。“我汤大叔?”我惊奇地问。我跟汤大叔的儿子是发小,常去他家玩儿,因此认识田老师,有事儿没事儿都钻进她家听故事。汤大叔手巧,可以用“面”随便捏出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人物,我特佩服他。“不是你汤大叔,你汤大叔是面人汤的大儿子,他会的那点儿差远了”。田老师语气有点不屑,我不以为然,汤大叔是我见过手最巧的人。田老师说“面人汤”后来被中央工艺美院请走了,自己也搬到美院宿舍。近几年拜读张朗朗先生的《大雅宝旧事》才知道,是张朗朗的父亲,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张仃在大雅宝胡同邂逅面人汤,大喜过望,通过努力调他去工艺美院,并成立汤子博工作室,致使精巧卓绝“面人”工艺得以登堂入室。“面人汤”叫汤子博,他的独门绝技是核桃面人,半拉核桃壳里塑造几十个人物,出神入化。他的二儿子汤夙国,我们叫他汤二叔是他的传人,而汤大叔上了大学,成了核工业工程师。汤大叔在“羊圈”住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搬家后再没回来过。 6 ?/ s& p5 I: I# y' Y- Z# z
羊圈胡同往东有条胡同叫“宽街”,1965年也并入小雅宝。宽街儿里有个院子很特别,灰色二层楼方方正正围成一圈,层与层门与门都由走廊连接,雨天儿在里面走一圈儿淋不着。这座楼在日本人占据北京时期是日本人的一所医院,解放后改为冶金部宿舍。现在想起这座建筑,觉得建筑格局有点儿像福建土楼。“土楼”旁边路口有个又大又破的院子,主人姓张,破院儿里全是他养的花,大家叫他“花儿张”。我小时候老见到“花儿张”挑着担子四处卖花,但对他没有特殊的记忆,倒是2007年《新京报》的一条消息:“小雅宝胡同:张宝增个人菊展开展,自种280盆菊花”让我忽然想起挑担子的“花儿张”。令我惊奇不已的是几十年间变幻无常,“花儿张”后人居然还在执着养花,而且成了气候,不由不佩服。 : F. ]" q# Q: J8 j1 _
小雅宝胡同东口有座四合院,是我小学同学的家,一度课外小组安排在那。我们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写家庭作业,完成作业后常去豁子玩儿。同学的姐姐是少先队大队长,在我眼里她和我们不可同日而语,“俨然人望而畏之”,出出进进从来不理我们,像是干大事儿的。小学我是中队旗手,学校有大型庆祝活动,少先队员便会白衬衫蓝裤子胸前飘扬红领巾,我更威风,佩戴两道杠符号举着中队旗,在两名女护旗手簇拥下率队接受检阅。那时我特羡慕大队长,尤其是大队旗手,因为大队旗更加炫目,旗杆上有蓝白相间的旋纹,有金色五星,有金色的飘穗,旗后有威武的鼓号队,每次去学校办公室,我都要抚摸竖在墙角的大队旗。同学的叔叔住北屋西头一间,屋里有一个硕大的假山盆景,青山绿水亭台楼阁,诗情画意的,我经常好奇地趴在玻璃上观看它的奇妙,心里编织着神话。同学家对面是幢灰色小洋楼,胡同的人都知道里面住着一个叫黄绍竑的老人,出入小汽车接送,有解放军站岗。文革中红卫兵围攻小楼,要求揪出国民党历史反革命,我们非常吃惊。后来老人自杀了,红卫兵就再没来过。大了才知道黄绍竑老先生原来曾是广西省政府主席,和白崇禧、李宗仁齐名的桂系三巨头之一。以后小楼住过机械工业部部长周子健。现在小楼还在,物是人非了。 # e& j# ?( l$ A) j* L, C
小雅宝胡同西段是小时候玩儿“抓特务”穿来跑去的胡同,它南通松树院和春松胡同,北通禄米仓,尤其通往松树院,胡同弯儿多便于隐藏,“特务”容易逃脱。这段胡同以前有个工厂,厂房由民房改建,工厂生产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对院里堆着的“破烂”特别感兴趣,经常偷偷在破烂里找点儿有用的东西。一年冬天,我们又潜入院子在破烂堆里偷铁丝做绷弓子枪,结果里面突然窜出大人,“放风”的边发信号边逃跑,我没来得及跑被逮住。厂里大人也没难为我,只是扣下棉帽子让家长来取。帽子没了瞒不过家长,我哭着央求半天无济于事,只好磨磨叽叽回家跟我妈认错,我妈领我取回帽子,走一路数落一路。晚上我战战兢兢听见我妈在里屋小声跟我爸说这事,我妈说我“人家偷驴,他拔桩子”。 K% V1 n5 L9 n8 C! L3 H& i, `" H
西段小雅宝现在一堵灰墙拦住去路,墙那边是高楼,墙这边是仅存的十余米“死胡同”,而那堵灰墙,好像是在向走进来又折出去的人述说着从前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