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每年的阴历八月十五之前,都有大量的鲜枣儿上市,问起品种来,有山东的冬枣儿、有沧州的小枣儿、还有河南的梨枣儿,除此之外,还有两头尖的尜尜枣儿、十几块钱一斤的印度大青枣儿。以前每次见到有卖枣儿的总要买一点儿,可是拿回家一吃,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甭管是青的、红的还是花的,吃到嘴里都如同嚼蜡,完全不是住平房时自家小院儿里的枣儿树上摘下来的味道,从此不敢再买枣儿,枣儿的味道,恐怕只能留在记忆中了,我想,这可能要归罪于城市建设的大量拆毁平房和产地的规模化种植吧! 小时候住在北城的护城河边叫“西外东小村儿”的地方,又叫“大蝈蝈”。家家都是平房,家家都有枣树,俗话说“七月十五枣儿红圈儿,八月十五红半边儿,九月十五枣儿落干儿”。当然在这里说的是阴历。每到阴历八月十五之前家家都要打枣儿,中秋之夜,除了吃月饼外,枣儿和葡萄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家家也都种植葡萄。那时一到打枣儿的日子,也是我们这些小孩最高兴的时候,兴奋程度不亚于过年。大人拿着长长的竹竿打枣儿,我们就在树下面捡。连捡带吃,自家的打完了,还要帮别人家去打,陆陆续续得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有枣儿吃,北京各个品种的枣儿,也都尝上一个遍,虽然吃得肚子里总是“扑嗤扑哧”的,但还是百吃不厌,酸甜酥脆!“旱枣儿、涝梨”;越是旱天儿枣儿越甜,那可真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以后由于“一轧钢”的扩建,我们家经历了第一次搬迁,住上了新房,还有一个小院儿,没有枣儿树和葡萄架是不行的,于是大哥、二哥登上三轮车上了表哥家,挖回了几棵枣儿树苗儿种在了小院儿里,从表哥的嘴里,我们才知道原来枣儿树有那么多品种和那么好听的名字。例如像“鹰不落”、“郎家园儿”、“尖儿酸”、“莲蓬子儿
4 I9 l. Q8 l+ r% V% L% j ”、“老虎眼”、“大白枣儿”。 每年中秋前后,我们和表哥家都有两次只是因为枣儿的例行往来,一次是三姨儿和表哥拿着刚刚成熟的枣儿来我家,既是给我们送枣儿,又是通知我们枣儿熟了,过大约一个星期,我们就到表哥家去摘枣儿,这个惯例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表哥被迫放弃做农民为止——房子和地都成了东四环的绿化带了,整齐划一的绿化让那些几十年、上百年枣儿树都遭到了厄运。而我们家从表哥家移来的几棵名枣儿树,也随着我们家的第二次搬迁上楼而被开发商无情地毁灭了。 当时的表哥家,住在六里屯东边的苇子坑儿,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植了几十到上百棵的枣儿树,大小、粗细不一,最粗的有多一搂粗。而且什么品种都有,为的是岔开成熟期,陆续到马路边儿去卖。那会儿也就是一毛多到两毛钱一斤,就能卖出一年的学费和零花钱。 表哥家的枣儿树,从不浇水,也不上肥,可是几乎每年都是硕果累累,按三姨儿的话来说,就跟“蒜辫子似的”,白花花、红澄澄挂满了枝头,坠得树枝弯得快沾着地了,那么多的枣树,简直就是赛着结,一棵比一棵多、一棵比一棵大,成熟的时候,不用担心什么污染啦!脏啦!直接从树上摘着吃,到什么树底下尝什么枣儿的味道;“尖儿酸”是最早成熟的品种,又酸又甜,酸大于甜。吃着最过瘾的是大白枣,个头大、甜、不用等红了,正白的时侯最好吃,全红了就有点蔫儿了。品质最好的,就要数郎家园儿了,甜得简直是到了头儿,稍微带点儿酸味儿,还特别酥、脆、香。后来在报上有人介绍说“郎家园”曾经是供品,我觉得有道理,这么好的东西,皇上要不以它为供品,那就不是真皇上,底下人要不把它贡献给皇上,那就是在找死了。 最能结的得说是“鹰不落”,一根枣股上就要吊着七、八个,一串一串的红枣就像缨络,我怀疑“鹰不落”这个名字,可能就是“缨络”俩字给叫白了,由于结得多、产量大,是每年卖钱的主打品种。 打枣儿也非常讲究,打什么枣儿地上垫什么东西,“郎家园”最娇贵,打的时候,得先在地上铺点儿稻草,稻草上再铺上床单,要是直接掉在地上就摔碎成几瓣儿了——那枣儿真是太酥了。 至于枣儿为什么一定要“打”,我也翻阅过有关资料,原因是枣儿树属于喜欢通风的果树,一般都很高,而且枝条极具韧性,又细又长,果实又都不太大,用手采摘困难。而用杆子打一是方便,二是能震掉树上的虫卵。三是能打折一小部分过密的枝条,技术上讲“大枣儿在扒”就是说大枣儿每年都要进行疏枝,保持树膛内部通风,有利于第二年的结果,打枣儿正适应了这种需要。而小枣儿就不需要这种方式,只适合前两条儿,小枣儿的关键在于“开甲”,“小枣儿在甲”就是说小枣儿要在每年六月用“开甲”的方式截断树冠上光合作用产生的营养物质向树根部流失,从而保持产量。 除了这些家里种的枣儿之外,每年暑假到“黄亭子”一带的土城儿上去,连摘野生的酸枣儿带逮蛐蛐,也是当时的一大乐事。 按现在的话来说,这些都是鲜食枣儿,真正用来晾干枣儿的品种,城里和近郊是不怎么种的,有一种像冬瓜形状的枣儿,就是用来晾干儿的,城里和近郊虽然也能见到,但很少有人鲜着吃,这种枣儿即使红了也不太甜,而且渣滓多,所以一般叫它“木枣儿”或“笨枣儿”。 现在市场上的枣吃起来为什么不是味儿,我个人以为无非有三大原因:第一就是摘早了,还没到成熟期,为了赶市场而失掉了美食的原味,早晚得丢掉更大的市场。第二是本来就不是鲜食品种,非要当鲜食品种来卖,其实该晾干的还是晾干了卖好,否则的话,新市场不见得能开发、老品牌也丢了。第三是保鲜技术跟不上,成熟了容易烂,只好不太熟就上市,影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口碑。当然,小贩们的技术处理也是极可恶的。 枣儿是好东西,营养、保健、医疗效果都不错,遇到饥荒还是木本粮食。远古时候,黄帝到瑶池去见西王母,西王母就请黄帝吃枣儿。可见历史之悠久,中国中原和西部各省都有自己的看家品种,这些品种是经过几千年的培育和选择才定下来的,这是科学,不是随便就可以改变的,地形、地貌、高度、纬度、温度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如同“淮南为桔,淮北为枳”的道理。北京就有某县领导为了创造政绩,搞了一个“万亩冬枣儿园”。结果由于违背自然法则搞成了“万亩伤心园”的典型事例。 随着城市建设的加快,大量的枣儿树的优良品种濒于灭绝,看着开发商无情地砍掉那么多枣儿树真让人心痛,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已经有了有心人建起了枣儿树的保护园,这对于中华民族来说,真是功德无量。 我喜欢枣儿树,不单是因为它的果实好吃,我还非常钦佩它的精神,说实在的,在城里,在房前屋后,在枣儿树累累的果实成熟之前,谁拿枣儿树当个事儿呀,它不用人浇水、不用人施肥,默默地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只要能容下树干、它就使劲地长,拼命地汲取着营养,到了秋天,把满树甘甜的果实,无私地奉献给人们。 , G8 L8 ]8 w%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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