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与房东大婶,相邻有六十来年。大婶在十六岁时从河北嫁入北京婆婆家,走上了风风雨雨坎坷不平的道路。当然也有幸福的时候。比如结婚后生活的富足,婆婆家是开皮革厂的,住的是三进的四合院。男人大学毕业后是大银行的职员。共生育了两个宝贝女儿。
9 M7 y$ |; J% a8 i 大婶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圆圆的脸庞是透着一种温良的笑容。进城没多久就学会了皮件厂的加工工作。她用日本五个兜的缝纫机为工厂加工帐篷。和妹妹一起加工好一个帐篷可得加工费70元,当时快要解放了,经过她们姐妹俩的努力,终于凑足了2800元钱,买了南城片区的院子,共有15间房,这样妹妹也有自己的落脚的地方了。
2 i9 O3 G* `' b 三反五反时了,她的男人去东北劳动改造。公私合营时,她公公把四合院连同工厂一起合营了。她带着妹妹和两个女儿就住进了自己买的院中。妹妹住西屋,她住北屋。还有10间房子可以出租。加上他们在工厂里上班,日子过得还可以。
" Q8 W0 ~: l3 _$ L& n* p* { 在文化大革命中,说她是资本家的狗崽子和私人业主。经过了一番批斗之后,抄了家,没收了一切财产,送回原籍劳动。大婶经常回北京上访,述说自己不是资本家,是资本家的儿媳妇,在工厂上班。买房钱也不是剥削来的,是姐妹俩到工厂挣来的。找了不知多少上级机关,送上了不知多少情况报告。最后还是党落实了政策,才追回了房产,上了班。 * z0 w% X; q+ r1 }3 \' p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都知道房子票子的重要性。大婶总是想将房子慢慢收回来。如果谁家单位分了房子,她就叫别人交回房子。邻居在院子里又盖满了地震棚。她和院子里的邻居经常发生矛盾,吵架是经常事。等到房子拆迁时她已是80多岁的人了。仍然是头不昏,眼不花,腰不疼,腿不麻,还伺候她劳改回来后中风的老伴。那时他们那片房子都拆了,邻居都搬走了。就剩他们老俩还守在孤岛似的半边院中,如果夜里小偷、坏人来临他们真没有反抗能力。多少人做工作也没有用,誓有与房子共存亡之势。 ; M% F5 B6 P7 ]. g
两个女儿看着着急,一个跪在地上不起,一个站在母亲旁边哭泣,母亲不搬他们就跪哭到底。终于母亲心疼女儿才同意搬走。此时已是2004年的下半年,老伴也已作古。最后她的15间房给了她两套70平方米的二居室回迁房和48万元。当时给的是一间房子12万。 8 ~8 U% ~- D' L* P8 p' l4 u
那天清晨我在陶然亭湖边见到大婶。虽然她又添了白发,脸上又增加了皱纹。但她那坚毅的眼神,那挺直的腰板,拄着拐棍仍然像个不倒翁一样。对我说:“怎么样小芳,我88岁了,多少斗我的人都倒下了,我还硬朗的活着。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惠,知足了。”
, F/ T) d9 z; o( j5 o& H 人的一生真是不容易,选对了路老年了还红光满面的做报告。进错了门不知错挨了多少斗。不管如何,老了身体健壮才是真的,大婶,保重。 / j' o+ S0 m" F% F) {4 Y' H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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