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 m" o+ V$ {" r* J# | 我之所以对北线阁如此关注,那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从我爷爷奶奶开始,到我的侄孙辈,一百多年以来,我家五代人繁衍生息的地方。
7 N( F& N9 R" B. f其实在古老的胡同里,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住就几代人。那时北线阁地处外城的边沿,是个穷地方。在这里居住的大部都是中下阶层。比如小业主,小手工业者,小职员等等小门小户的人家。但他们长久的住在这里,代代相传。哪个门哪个院儿住的是谁,起码祖孙三代是清楚的。这样的人文环境使得你自然地对胡同就更有了浓浓的情意。这些几代人相处的老邻居们,在1993年强制拆迁时都四散了。其中主流到了青塔和五环以外的一个叫五爱屯的地方。我哥哥就迁到那里,不久就去世了。
" L% d: r) c, |2 |! I 我曾几次回到现代繁华的北线阁街,去寻找旧时的足迹,但却难觅得一砖半瓦。有的只是儿时那遥远的碎影般的记忆。那是一种什麽景象呢?
# O/ ^3 _" O, C 从广安门大街拐进北线阁胡同,即刻走进僻静之处。胡同里人少,车也少。迎接你的只有路两旁那静静的,老态龙钟的四合院。那青砖灰瓦的主色调,使人的心立刻平静下来,有了一种回家的归属感。精神也放松了许多。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啊!到家了”。那熟悉的门,熟悉的路,路两侧一个个小院门,连接着一个个院落。院墙、山墙用青灰拌着麻刀抹就,风吹雪打,日晒雨淋。胡同面貌显得格外沧桑。有些地方几经修缮,像上了补丁的衣服,颜色深浅不一,剥蚀掉的灰皮斑斑驳驳,裸露着青砖,像一个豁牙露齿的老人。 $ p8 q; M$ a. g: D" d( Q+ T n, a
。。。。。。。。。。。。。 6 |* p9 B3 [, F4 B+ X/ H% v
当年北线阁有一景,在现今中医院北院的对面(路东)大约在现今北京小学中门的位置,有两棵古槐树。那树干硕大无比。四五个人才能抱拢。更奇特的根部很大一部分裸露在外,好像原来的地势高,后来地面低了,才形成的状态。树根在树干周围形成一个更大圆形平台。那根盘根错节,虬曲交织,虎踞龙盘,沧桑遒劲。绝非人工所能为。凸出处被摸搓得滑润光亮,纹络清晰。 ' [3 K5 j) o+ T/ {
靠北边那颗长得矮墩墩的(和南边那棵比较而言),体胖帽儿圆,规矩端庄,像一位受过封建礼教的老奶奶,而南面这棵略显细高。长了一个树帽儿,不甘心,又继续往上长,又长了一个树帽儿,树身稍稍向东倾斜,一心奔向太阳,像一个急性子毛躁的大汉。大树老而不衰,枝繁叶茂,像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夏日里,大树底下浓荫蔽日,清风徐来,闲暇的人端着茶聚到树下,喝着聊着,一把茶叶末,就找到了做神仙的感觉。孩子常常给妈妈撂下一句话:“妈,我到大槐树底下玩去了”。女人们在这里做针线,纳鞋底,哄孩子,窃窃私语。刚会走路的孩子,在树根处爬上爬下,乐此不疲。路人到此无不观望称奇,累了就坐在大树根上小憩。
8 N8 d7 y# S# S2 d' u 听老人们说:古时候,这里有一座庙。这两棵古树是庙门前的护门树。从两棵树的间距来看,这种说法不无道理。离古树不远的地方,还遗存有地基,这就进一步证实了传闻的可靠性。但庙建在何时,又何时消失。树是何人所栽,无人知晓。因为老人也是听更老的人说的。
( d2 L" A5 A! q 这两棵树及那奇特的根系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大的槐树。以后出差旅游,南来北往,古庙名刹,也见了不少古树,再也没有见过如此古老雄伟的槐树。位于北线阁西边的白云观中,财神殿,鼓楼院内有几棵大槐树,直径将近一米。问及,大约有三百年的树龄吧,如果单从树直径上判断树龄,只能是北线阁老槐树的玄孙了。报载,埃及发现有三千五百多年的古槐树,仍然绿叶盈盈。我想说的是这两棵槐树的树龄一定“很长很长”。 + K" ~0 ~: X& H" m
岁月,如果你感到这个词有些抽象,那么,北线阁的古槐树能让你看到岁月的形象;能让你触摸到岁月的实体。在他面前,你会强烈地感到人生的短促。是呀!他守护的古庙都无踪影了,它承载的岁月应如何推算呢!我真想问问这两棵树爷爷,北京,做为古蓟城存在时,您可诞生了麽?您很可能见过千年以前,辽金时期,这附近街市的繁华景象吧!那么,起码您一定见过北方的蒙古骑兵的剽悍了。 2 Z5 B' W @ X
历史到了1958年,在大跃进的声浪中,大槐树遭遇了斧钺之灾。据说砍树是为了建小学。砍树那天,全胡同的男女老少,倾巢出动,翘首蹙眉观看,唏嘘唉叹,挽救不了他们的树,老槐树终于被分尸断骨,身首异处。人们绝望地说:“完了,完了,全完了!”“造孽呀!”那时我正在外上学,没有看到现场,这些都是我回家时,妈妈当成一件大事告诉我的,妈妈说:“把北样稿(注)的风水给破坏了呀!你说那树找谁热水了。这麽大的北样稿难道就容不下这两棵树麽?!”妈妈忿忿不平。 2 }0 e0 Q# P9 Q4 ]/ J
说实话,妈妈的话,我当时并没往心里去。漫不经心地听着,哼哈地应付着。现在想起来,对母亲态度的如此敷衍,对我曾在它的树荫下玩耍的老槐树如此冷漠,感到懊悔。人的悲哀就在于,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才会明白事理。当你醒悟过来时,早已物异人非了。做为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倒也罢了。可对于那些举足轻重的决策者们,就会一错铸成千古恨。为此,又让我想起了文化大革命中,革了很多文化人的命。就像这两颗大槐树,他们正以旺盛的生命,贡献着自己的所能,一心一意为事业做着打算的时候,却人为地使他们的生命戛然而止。这是中国历史的悲哀。 " u; b5 ~! V' ]& J
北线阁的老住户,1948年左右出生的,现已进入老年,都会记得这两颗大槐树。
7 o; p. |- q1 `- C' V/ Z( L; r( ^ pan 注:老住户都管南北线阁叫南北“样稿”(音)。解放后钉牌子:北线阁。叫开了。新移民已经不知“样稿”了。实际样稿是“燕阁”的音转。阁,发稿音,如天津有三宝:鼓楼、炮台、铃铛阁(铃铛“稿”)。 pan注:作者舍亲。表姐,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