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北京,内四城都住过,甚是有感情。 今天起,争取每天一张片子,一篇文,聊聊我心中的北京。大概十篇左右吧,视工作情况和自己的时间而言。希望能与对北京有情感的朋友产生对这个城市的共鸣。也希望各位指正。 一.炸灌肠 炸灌肠,也有人叫炒灌肠,老北京的一种风味小吃,于我印象颇深。
幼童时期,未上学前,曾与爷爷寓居于宣武门外的铁门胡同。其时甚淘,且顽愚有加,“不可教也”。往往日已西斜的饭时,亦不肯回家,管自与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伴在房上追逐嬉戏,任凭老人家在下面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束手无策地顿足捶骂。 眼见得校场口方向隐隐传来那惯听了的"炸灌肠"的吆喝,便在这韵音悠长的叫卖声中与低我两头的爷爷坦诚交换开了的意见:
“我要吃!” “吃?哼,又上房了不是?甭想!” “我就是要吃!” “就是要吃?就你这个淘劲儿!不听话,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的野孩子!” “恩~恩~恩,我就要吃吗!不给买,我就跑家去!” 我说的家,是指爸爸妈妈当时住的西单北大街。曾独自跑回去两次,不管不顾地一个人进了城,独自穿了三条大马路。当时又没电话,可把两边的大人都吓得够戗。 这威胁,嘿嘿,果然见效。杀手锏一亮,谈判的天平便自然而然地向我倾斜了。 “那,那你还不快给我滚下来!小心,我的小祖宗啊!扒好了!” 那卖炸灌肠的,是个常来常往的老挑夫,与爷爷年纪相仿。人熟惯,其家什也熟惯。一副担子,前头是一摞抽屉样的物件,皆漆了棕红的漆,显得十分老旧。最上面是一块被刀剁得凹成深洼的令人不忍目睹的小案板。担子后头,是一个平脚的煤火炉,盖了乌黑的炉盖,炉盖上则支了一盘不大的饼称(平锅),一样地乌黑。上面,顶了一盘厚厚的木锅盖,十分的沉重。 卸了担子,那卖炸灌肠的便与爷爷不经意地边聊些什么,边从小抽屉里选根儿相对粗些的灌肠,甩了案板上,斜了刀,看也不看地齐码开剁。甭数,一共是十三刀,不多不少十三片,厚薄、大小均匀得很,不多也不少。 炸灌肠的过程,是十分难耐的。你急得要命,他老人家却不慌不噪,用铁铲将一片片可爱至极的灌肠,排了队地翻来覆去,直折腾得这些灌肠彻底变了面目,焦黄焦黄地“吱吱”告饶,方被他拢了,用一小盘倒扣住,使劲按按,再藉了铁铲的合力,兜底儿出锅,热热地递了过来。 再往下,便是“野孩子”的幸福生活了。在众顽友羡慕且嫉妒的复杂目光中,我得意地用一竹签,逐个扎了挑了这些身淋了蒜水的灌肠于红口白牙中,香喷喷地咀嚼,动作十分夸张,且往往将这品尝胜利果实的过程有意地无限拖长。啊,香,真他妈地好吃!大概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日啖灌肠一小碟,不辞常做野孩子。即便后来被揪了耳朵回家转的时机,也不肯丢下手里香味犹存的竹签------攒了一大把了,可用他们玩抓(音:chuaˇ)棍儿的。 光阴荏苒、物是人非。人生这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爷爷,乃至爸爸妈妈,这些老人们的相继辞世,也早已幻化成了记忆中的历史。然而,“野孩子”也免不了会睹物忆旧的。 今年春节,当我端了数码相机在地坛庙会四处巡睃,捕捉北京风味小吃的镜头时,顺便又品尝了一下这久违的炸灌肠: 碟子变了,不再是那印象中缺了口的小瓷碟儿,成了一次性的纸盘,端在手里轻飘飘的; 签子也变了,不再是那巴掌长硬硬的竹签,成了小里小气木质的牙签; 味道更变了,尽管也炸得焦黄焦黄,淋了醋与蒜水,但嚼在嘴里,怎么努力,也寻摸不回当年那香喷喷的诱人的口感了。 也许,是现如今生活好了,天天过年的缘故?哦,说不清,实在说不清楚。我端起了相机,调着焦,将眼前的这炸灌肠一一定格,与印象中的老北京炸灌肠默默地作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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