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 R8 E$ H* N3 c8 k% A! V& r7 @ 大凡真正的爱情必是悲剧,而北京从来也没有个悲情城市的相貌,因此也就不盛产爱情小说。翻文学史看见海派作家苏曼殊张恨水张爱玲苏青的鸳鸯蝴蝶,便怎么也想不出北派作家里也有如此的锦绣文章,便有刘云若耿小的,也是津门人士。痴男怨女的唯美爱情,非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不能酿,无风三尺土雨后一街泥的北京爱情似是酒里缺了酒麯,因此爱情小说也就缺了些鼻涕眼泪的力量。 , x' ]8 C9 j/ D" m. u
昔冯梦龙作《情史》,为京师妓高娃作传。高娃与昌平侯杨俊狎,正统十四年,适土木之变,杨公为人所陷,以罪论死,亲戚故吏,无一人前往法场送行。高娃缟素而往,公问之曰:汝来何为?娃曰:来视公死。又曰:公先往,妾随至。杨俊行刑后,高娃抚尸恸哭,“吮其颈血,以针绵钮接著于颈,嘱其家人好葬之,即取练自缢于旁。”冯梦龙评价说,“高娃一滴泪,羞杀许多亲戚故吏”。这是个典型的北京故事,但也许非关风月,只干忠义,且不说男主人公的死法侠肝义胆,只高娃吮血接头自缢于旁的气概,也非北京女子不办。
3 c6 @; `# ]% @8 u, _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骆驼祥子》也不能算个爱情小说,充其量不过是个无产阶级年轻男子在一个资产阶级老女人的勾引下德智体全面堕落的故事。但看着祥子跑过天安门浅敞平的路,跑过被红墙外的槐林遮得很黑的北长街,由东交民一气儿拉到玉泉山颐和园或者西山,我在想假若虎妞不死呢,这也总该是个平淡的爱情故事,祥子会变成打老婆打孩子喝酒赌钱的北京男人,正如北京胡同里大杂院中捧着蓝边大碗唏里呼噜吃炸酱面的那些从来不庸人自扰地幻想所谓爱情的快乐男人一样。
% O7 i$ ~' P: i/ v 有人说言情小说的特点之一就是要有有钱有势的背景,两个穷人谈恋爱总没人看。琼瑶奶奶算是把这条定律推到极致,《还珠格格》的故事被琼瑶安排在紫禁城漱芳斋里,却不知漱芳斋原是隔着水音听戏的地方。王朔让大院幼儿园里的五岁男童方枪枪扯住同班女孩的辫子,也算有初步的性启蒙思想,勉强可以当作北京爱情的萌芽。网上流行小说《北京故事》写的高干子弟和贫困大学生的生死恋情,可算北京纯洁爱情的典范之作,只是两位主人公都是男性。 ! B3 v O! X* U7 j9 L
张爱玲的上海,桂花蒸的天气,燃起沉香屑第一炉香,于是有了金锁记阿小悲秋;亦舒的香港,穿白衣的香芍药总是听父母的话和留学回来的家明坐着房车去逛街;琼瑶奶奶的台湾总是一派海鸥彩云凤凰树的热带季风气候;北京呢,“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北京人总是中庸平和高高兴兴的,不会无病呻吟作小儿女之态,自然也就没有典型爱情可供后人洒泪伤怀。北京没有爱情,借用老舍先生一句话说,你说那沙漠上,长得出牡丹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