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日期:2006-3-28 10:03:38 三年前我在学校食堂用午饭,正在啃一块猪排,突然众人一阵骚动,耳边闻得数女子尖声惊叫,声动屋宇——啊!!! 食堂打饭窗口前人群迅速形成一个半圆,圈里站着一个着黑衣的苗条中年女子,气色颇不善。此人我还认得,是校后勤处的一个女干事,名叫施纫嫦,平时目横丹凤,神凝三角,倒也算个中年凶悍美妇。她正扭着身子,用手点点戳戳,指着窗内一个胖胖的打饭阿姨,语音尖利凄楚,口中尖酸刻薄,意思是胖阿姨不给她多一根酱鸭腿。这是什么事!
说起这百味五香锦珍酱鸭腿可是我们食堂的看家菜,号称天下珍馔——此鸭选用当年饲养成熟的贝加尔湖十公斤以上肥壮鸭子,经先腌后酱,用炉鼎以以文武火煅炼,精心制作而成,加入天麻、灵芝、人参、虫草、鹿茸、虎鞭、牛黄等作为香料,色泽红亮,肉质紧硬适口,芳香油润,富有回味。此鸭我们学校很多都喜欢吃,更有人传说吃了有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之效。所以不管食堂里摆放着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只要有酱鸭腿,大伙都去吃。 话说那胖阿姨围着一条绿围裙,胸前挂着职工名牌,上面的名字是:“邢筠懿”,名字倒是挺雅的,不过可能文化层次稍逊,也可能真的有点理亏,在那黑衣中年女干事的点指之下,有点一愣一愣地。但听得那女干事施纫嫦喋喋不休,说累了索性照胖阿姨脸一口唾沫,啐道:“你食堂的鸭腿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自家送!难道食堂的鸭子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鸭了?你就不愿意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就把个鸭腿藏了去。我到了这里吃饭,干错了什么不是,你这么利害?如今咱们两个一同去见领导,分证明白!”一面说,一面竟大哭起来,作势拉着胖阿姨只要去见领导。 胖阿姨邢筠懿一听要见领导,显然有点慌神,忙不迭碰头说道:“您别动气。只求别看这一时,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我平日里给您多打半两白菜,也是有的,只别生气。”说着,竟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还再顾三不顾四的不了?以后还藏鸭腿、不给施干事了不?施干事是怎么样待你?你这没天理没良心的!”旁边围观的众人又要劝,又要笑,又不敢笑。于是那黑衣女干事抹抹眼泪,气焰愈炽:“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不知鸡有多香,鸭有多肥,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的营生,你这个不识字的外地乡下巴女人!” 本来邢筠懿已然服软,但显然最后这一语“不识字的外地乡下巴女人”大大激怒了胖阿姨,那胖阿姨立时面色大变,整个人的全身皮肤瞬间潮红!胖阿姨气得双手颤抖,一把抓过手边的一包一次性筷子,大力掷向黑衣中年女子的前胸,但听得哗的一声,筷子撞在施纫嫦胸口高高弹出,散落了一地。那黑衣女干事雌威大发,探手一把抓过一支肥鸭腿就放在自己饭盆里,胖阿姨倒是不示弱,一把伸到女干事盆里就抓鸭腿,两人一人扯住鸭腿一端,并力撕扯起来。我觉得有点无趣了:女人打架一般都这样,采用撕扯一类的动作,缺少摧毁力和打击力,拖拖拉拉实在是不好看。 但是事实很快击碎了我的成见——而且干干脆脆彻彻底底地一击即碎。 两人红眼相对,猛可里各自口中暴吼一声——瓦!那鸭腿那里经得起两人如此大力,暗想今日横竖一个死,于是按动电钮自爆了——但听得哗啦啦浩大的声响,那打饭窗口的一大块玻璃跌落下来,摔的粉碎。这一下更加恼了胖阿姨,她腾地一声就从窗口里面一侧跳了出来,一把揪住女干事的衣领,“你赔玻璃!”这一揪力道大了些,那衣服发出裂帛之声,裂开丈二许的口子,施纫嫦惊得长嘶起来,花容失色。但施纫嫦终究是高手,并不纠缠,反手便是一记扑面掌,一声脆响正中胖阿姨邢筠懿的面颊,登时高肿起来,面部周长扩大一倍。两人见已经死了衣服破了相,便再不顾忌,放手一搏。 大伙都闲着没事,很久也不见打斗了,正好解解渴,于是众人都高声叫好,有的帮女干事施纫嫦加油,有的力挺胖阿姨邢筠懿。窗外已经有小孩子在叫卖号外,什么澳门初盘盘口为胖阿姨开出平手盘,而威廉希尔公司这样的机构已经被投注者踩爆云云。还有个卖彩票的大娘则在哭喊:“我的彩票终端机内存坏了,哪个挨千刀的搞这种打斗比赛啊!” 施纫嫦反正衣衫已破,索性衣袂飘飘,以迪厅舞步狂扭腰肢,左右开弓,掌掌扇向胖阿姨的面门,而胖阿姨邢筠懿以王八拳相抗,胖阿姨的手臂浑圆壮硕,舞起来呼呼生风,套在胳膊上的套袖甩了出来,随拳头翻动,恰如嫦娥起舞。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合,斗到酣处两人性起,都褪尽衣衫,筋肉绽露,裸身相搏,搔首弄姿。一时头发翻飞,指甲乱舞,两人恰如疯了一般抵死角斗。 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大概斗得乏力,突然——施纫嫦望见了邢筠懿的庞大肉身,邢筠懿也望见了施纫嫦的光溜身子,两人面色大变——“你等着!”两人几乎同时红着脸各自钻进了食堂两边的小房间和厕所。有好事者立即拿来了窗帘幔布之类助兴,如旗幡招展,各自围绕自己心目中的巾帼女杰。圈外围观的数万人众则碗盆齐敲,惊天动地。这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渴望有丰富的业余文化生活。 “来了!”一个老者兴奋地喊道。 但见小房间门旗开处,涌出一员胖将,怎生结束?有蛋诗为证:“巨腹便便浑绿甲,节肢翠络碧青纱,秋来草熟肥腹俏,蚂蚱队里最堪夸!”众人最爱看打斗的好戏,见胖阿姨邢筠懿斗志满满,齐声价叫好,锅碗瓢盆一齐敲响,更有一班艳女,穿绣花超短旗袍,露着白花花大腿作弹琵琶状,旁边一个干瘦男子疯疯癫癫地笑着指挥。 两人对峙未几,女干事施纫嫦毕竟沉不住气,仰天尖叫了一声,十指箕张,作势如杨丽萍版的梅超风般纵起疾扑过来,远远看去如同一只巨大的黑鹫凌空扑食。邢筠懿左手中掣一块铁木砧板,右手斩骨刀,左旋右举吐个门户,随即举刀拧腰来迎,这一招姿势漂亮之极,两人爪刀相碰,耀出漫天星火!那施纫嫦果然功力精深,更兼下手狠辣,那胖阿姨邢筠懿手中明晃晃的精钢斩骨刀上赫然多了数道抓痕! 邢筠懿身肥脑大,一招之下已然试出对手深浅,已知这女干事内功深湛,决非善与之辈,当下脑际电光石火,奇招陡出。胖阿姨佯装伏地,手中拾了一块碎玻璃,扭回身,觑得女干事面门较近,手起只一玻璃,势如招宝七郎,石子来时,面门上怎生躲避,急待扭头躲时,额上早中一玻璃,扑然倒地。可怜悍勇巾帼,血流下注。那女干事负痛一摸脑门,尖叫道:“血!”唬的她战战兢兢,托地跳出圈外,戟指大骂:“农只巴子敢用嘎下作俄手法,农那娘膏我看好!”言毕,女干事呲溜一声钻进了墙角的小洞里不见了。胖阿姨轻蔑地冷笑:“拉个晓得里恁个不经打呦——又钻回去搞啥子!”说完,自己也噌噌噌钻进了木头门缝里。 大伙正惊讶间,突然那个墙洞里阴风大作,纷纷惨雾涌出,带有一股强烈的腥味。那个门缝里则同时黑云大起,滚滚沙尘喷出,带有一种恐怖的声响。两边都听得有金属撞击之声,众人正瞠目间,两人竟同时出现! 那胖阿姨邢筠懿掌中握一杆七星蝎尾浑铁枪,胯下一匹肥猪,浑有千八百斤,浑身青红道道,獠牙长逾九尺,有猛犸之威。那女干事施纫嫦手中擎一对九瓣莲蓬赤金锤。胯下一头螃蟹,方圆数丈有余,浑身铜皮铁甲,螯钳大过磨盘,有恐龙之像。两人都有一身的威风煞气,众人都欢呼踊跃起来,要目击这一番强强对话。 女干事催蟹上前,那蟹四蹄蹬开,泼拉拉如狂风扑来,胖阿姨一拍猪臀,那猪希溜溜一声暴叫,八爪翻飞,横行接战。人未接战,两驾坐骑首先斗了起来,肥猪开牙直取螃蟹,螃蟹举螯力拒,蟹螯猪牙半空中猛烈相撞,霞光万道,声如洪钟,震得楼宇颤动,地上的碎玻璃都震得弹起,如子弹般击打在两头坐骑身上。 那猪显然恼了,梗起脖子破口大骂,语言脏污不堪入耳。那螃蟹也一脸痛苦的表情,龇牙咧嘴一阵咒骂。那猪摞起袖子点指围观的众人:“谁她妈在这里弄碎了玻璃?”螃蟹也骂道:“直娘贼!给我出来!”众人吓得面如土色,都不敢接口。 此时坐骑上两员女将同时拍打坐骑:“喊什么!老娘弄碎的!”猪和螃蟹这才停止叫骂,凝神对敌。女干事用手点指:“邢筠懿!农迭只忘恩失义,反叛食堂俄贼骨头!今朝我辣格得,农还勿滚过来叫饶!”胖阿姨破口大骂:“鬼扯!里名为干事,四为干屎!干啥子都说领导力意思,里不是要造反俄?还使兰人的锤子,羞不羞?” 女干事大怒,驱蟹初战,胖阿姨也纵猪出迎,二人策猪催蟹,枪锤并举,斗在一处。这场好杀!你看那:干事锤砸,阿姨枪迎。锤砸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女干事的两只锤有千般解数,万般峥嵘;胖阿姨的一杆使得神出鬼没,翻江搅海。一个如饿虎扑食,一个似蛟龙戏水,两人正是对手。 “端的非凡,使得好器械!” 我目睹打斗多时,此刻见两人斗到妙处,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叫出声来。只是这一声喝彩不打紧,却已惊动那胖阿姨,她柳腰微拧,厉声高叫:“此人是谁?”,声音却是温婉已极,柔和得不得了。 食堂众男女泼皮都插口道:“这位教师叫好,一定是好了。” “何不就请来厮教?”那女干事腰躯半扭,竟浮起了一脸的淫笑。两人竟然同时罢手不战,笑眯眯乐吟吟朝我走来。同时那数万围观的男女泼皮也齐齐闭口噤声,换了一副同样的死寂而贪婪的表情,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食堂的电视里正在放映《动物世界》,里面赵老师正用他独有的温和舒缓的语调娓娓道来:“看过了南美洲凶残的食人鲳,让我们进入亚马逊丛林见识一下另一种可怕的动物——行军蚁……” 听到此处我浑身激灵一下,知道此番遇上了平生未见的凶险之极的境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当机立断赶紧回身逃遁。驾狂风起时回头望风尘影里,隐隐有重重黑影逼来,旁边的河水里万千暗涡泛起,觉得水陆都不安全,于是拍拍翅膀,索性飞回了几百里外的宿舍。我推开石门,步上高高的石阶倒坐在交椅之上,抚着胸口安安神,刚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血,便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什么时候醒来,我记不清了。醒来时宿舍里已经点上了火把,东山壁上的电视仍在放《动物世界》,赵老师的声音很悲壮:“这是被食人鲳和行军蚁共同袭击过后的一处村落,这里现在白骨累累,骷髅成山,成为了人间地狱……” 人生当真如梦也。 不知道盘版主可曾听说这文中的.....百味五香锦珍酱鸭腿/// [em22][em26][em27][em48] |